【转+1次PO完】采龙吟(翊洁)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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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采龙吟(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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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采龙吟(翊洁)

小说简介

爱情的疆界里没有戒条、规范不了;一旦爱上了就等着溃堤泛滥,任谁也别妄想阻断……

在还不知对方是谁时,伏冉灵就已爱上了眼前这俊魅慑人、举止狂肆的男人!

他的吻,烧毁了她所有神智;他一句「我要你!」催动了她初生的情欲,她迷失沉沦了,

顷刻间,她明白了他是最初也唯一的钟情;就算一夜温存得拿一生寂寞来换,

她亦无悔!「你是唯一让我动心的女子,但我不能要你也不能娶你……」

邱胜翊抑下不舍残忍地说。明知她不是能爱该爱的女子,他偏又情念妄动招惹了她,

这错是他铸下的,他却偿不了!望着她拿性命作注上的爱恋,

她的深情、痴心,他真忍心拋得下她,不抵死相陪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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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晁东国位于东海之中,周徊八千里,岛中有座高山,名唤沃罗山,山顶终年覆雪,山峻峰奇,川急湍飞。

沃罗山孕育出数条支流,其中最大的河流便是青浦河,沿着沃罗山的峡谷一泻而下,经过河谷,到了平原,晁东国便建都在平原中央、青浦河畔的闺州城,广仁王在位,年号匡元。

匡元四年,正月初九。

吴映洁提着画笔,正用心地在雪白色的灯笼上绘着盘龙纹。

一室中,堆满了吴映洁所绘制的各色龙灯,为了赶在元宵节送进皇宫给帝后嫔妃赏玩,她已有三夜未曾合眼了。

刚勾勒完龙爪最后一笔,吴映洁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爹,画完这盏灯就去睡,您别催我。”吴映洁懒洋洋地低语,头也不抬,笔尖转向龙的眼睛。

脚步声在吴映洁身边停下,苍老而浑厚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刺鼻的酒味。

“还有五天才是元宵节,映洁,别把自己累坏了。”

吴映洁蹙着眉,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伏裘一眼,嘟了嘟嘴。

“爹怎么又喝酒了?”

伏裘咧嘴一笑。“今天只喝了一点,没醉。”

吴映洁看着伏裘那双被酒意鹏得空茫的眼,忧虑不已。

“爹,您不能成天把酒当茶喝,若是被广仁王知道,如今当朝宫廷画师已经连画笔都拿不住时,那该怎么好呢?”

“怕什么,有女承衣钵,爹高兴都来不及了,这阵子你替爹作的画都得到了广仁王极高的赞赏,爹一点也不怕。”伏裘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吴映洁轻轻放下圆笔,愣愣地看着自己刚描绘成的盘龙纹,突然间觉得身心俱疲,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来了。

不需要爹提醒,吴映洁也知道自己有双巧手,不论作画、刺绣、描瓷、捏陶,她都无一不精。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一双巧手,在晁东国中绝对是数一数二,无人能及的。

但她心中所忧惧的,并不是自己的才能能否骗得过广仁王的眼睛这件事,而是爹夜以继日饮酒解愁的自残行为。

两年前,娘骤然病故之后,身为宫廷画师、性格温文儒雅的爹,一夕之间便彻底改变了,整个人变得嗜酒如命、脾气暴烈、愤世嫉俗,更可怕的是不再敬畏神明,甚至还以画笔亵渎神明。

爹不只一次告诉过她,说他梦见娘在地狱中受苦的景况,接着,她便发现爹时常把自己关在作画的小屋里,一关就是好几天,所绘出来的全都是地狱中的景象,形形色色的人被地狱之火所烧,在烈焰中辗转受苦。

爹的画让她怵目惊心,也感到不祥。

广仁王是位礼佛的君王,曾有一回,广仁王命爹绘一幅“九天玄女图”敬献给太后做为生辰贺礼,她没想到,爹竟将九天玄女画成了一个卖弄风情、妖冶艳丽的女人,不只如此,就连“东岳大帝”神像,也被他画成了无赖贱民的图像,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自此,但凡广仁王命绘之图,全都由她自己来完成,然后再交给爹送进宫去,不敢再让爹执画笔了。

替自己的父亲作画并不难,但吴映洁内心所担忧的,却是伏裘这样的病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又能不能痊愈?

上月十五,元宵灯节。

吴映洁随着伏裘进宫面圣,并将绘制完成的六十六盏龙灯一并送入宫去。

凡是稍有姿色的少女都害怕进宫,吴映洁一样不例外,但她是聪明的,她知道用什么方法来避开这一劫。她穿着一袭赭红轻纱,云鬓斜簪,紧跟着伏裘身后缓步踏进太极殿,但见太极殿上缝纱灯火光明,宝鼎香云袅袅。

广仁王端坐在太极殿玉陛金阶之上,双手捧着一盏硕大的苍龙灯赏玩着,啧啧称奇。

“这条苍龙姿态雄健,挺胸昂首从容行进,双角高扬,眼睛灵动。伏卿能画得这般活,可见得造诣之高呀?”

伏裘和吴映洁并坐在金阶下首,当一听见广仁王的赞叹声,伏裘立即拉着吴映洁跪倒在金阶之下。

“多谢陛下赞赏,这些龙灯其实非臣所绘,而是出自小女映洁之手。”伏裘恭恭敬敬地磕头说道。

吴映洁微微蹙起了眉,爹的回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妥,待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广仁王满脸惊奇地注视着跪在金阶下的纤纤身影。

“伏姑娘不曾见过苍龙形貌,如何能画得这般生动传神呢?”他惊喜地问。

吴映洁低垂螓首,小心拿捏说话的分寸。“回陛下的话,画龙其实不难,只要掌握九个要点,便能画得生动传神了。”

“哦?哪九个要点?”广仁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映洁,她银铃般脆亮的声音和纤细柔美的模样,都让他感到万分好奇。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如此一来,画出来的能便能栩栩如生了。”吴映洁紧盯着红绒绒的地毡,不疾不徐地说道。

“原来如此。”广仁王被吴映洁气定神闲的姿态迷住了,他是晁东国的国王,二十四岁登基至今五年了,从没有一个女人在初见他时能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甚至还能对答如流的。

“伏姑娘,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你。”广仁王打定了主意,若吴映洁生得够美,便要把她留在宫中纳为妃嫔。

吴映洁毫不迟疑地抬起头,接住广仁王好奇等待的目光?

一看见吴映洁的容貌,广仁王失神了好一瞬,魂魄都陷进了她浓墨般深幽的眸子里。

好美的女子?三宫六院的嫔妃无一个及得上她的美,她像一朵含苞儿半放的花,迎风微展,无比娇娆、动人。

这个妃子他要定了。

广仁王神魂不属地偏了偏视线,刚想说些什么,赫然发现在吴映洁的右眼旁有颗泪痣,不偏不倚,像颗眼泪般地挂在眼角,败坏了一张绝美的容貌。

“可惜了、可惜了……”他跺脚大叹,就这颗悲哀的泪痣,吴映洁永不可能有进宫为妃的机会了。

广仁王大失所望,叹气着。“伏卿,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你的女儿实是绘龙的高手,把她藏在家里太可惜了。”

吴映洁很清楚广仁王话中的可惜指的是什么,为免被广仁王看上,她费心为自己点上一颗泪痣,能让广仁王觉得可惜了当然最好,正如了她的意。

“回陛下的话,映洁是个孝顺的女儿,说来惭愧,都是臣耽误了小女的婚事,也真的是难为她了。”伏裘恭恭敬敬地跪答。

广仁王点头微笑着,早已被吴映洁那张娇美可人的容貌弄得浑然忘我了,只除了那颗碍眼的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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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娃娃从广仁王身后的屏风蹦跳出来,扯住广仁王的衣袖嚷嚷着:“父王,孩儿要看花灯,快些、快些……”

广仁王纵声大笑,爱宠地抱起了小娃娃,起身对金阶下的吴映洁说道:“伏姑娘,辛苦你了,这六十六盏龙灯画得十分逼真传神,朕一定会重重奖赏你,今天是元宵佳节,与肤同赴御花园赏花灯吧。”

吴映洁心里万分不愿,在帝王家的花园赏自己绘制的花灯有什么乐趣,倒不如自己一人独处还自在得多了,但既是广仁王的邀请,她也没有开口拒绝的勇气。

广仁王领着三宫六院妃嫔和一干皇子公主同步走进御花园,伏裘和吴映洁则在侍女的带领下尾随在后。

皇家园林果然不同凡响,园中花木争奇,峰峦叠翠,如今装饰着六十六盏龙灯,点得如银光雪浪。

吴映洁漫步在花灯道上,欣喜地看着一盏盏耀眼灿亮的龙灯,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御花园中美得恍若云烟世界。

当她沉浸在眼前的美景时,伏裘早已被园中置备的美酒吸引了去,喝他个痛快淋漓了。

吴映洁看着园内香烟撩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侧映,时时细乐声喧,却丝毫提不起游玩耍乐的兴致,她避开妃嫔皇子们。独自一人走到石榴树下,坐在一块山子石上。

她仰头望月,天上的圆月被薄云遮住了半边脸。不知怎地,她眼中所见的太平景象竟勾起了她浓浓的愁思,一轮明月也有阴晴圆缺,何况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

她想起了骤然病逝的娘,眼眶中隐隐泛出泪光,自娘过世以后,生活周遭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她觉得好疲惫、好疲惫。

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里,她不经意地瞥见天上的云雾之间骤闪过一道灿金色的巨影,她愕然地挺直了背脊,猛地眨了眨眼睛,细细再看个清楚,只见墨染般的天空除了明月星斗、浓云密雾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所看见的巨影,形貌和模样都像极了?龙。

这……怎么可能?她哑然失笑,敢情是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画龙而导致神志不清,竟然连龙的幻影都看见了。

神魂未定之际,突然间,半空中洒落了一阵细雨,她怔然抬头,雨忽儿大忽儿小,不多时,又来了一阵急雨,雨势来得又快又急,让人淬不及防,她吓得跳起来赶忙要躲雨,却不料雨又摹地止住了,一滴也不再有。

真是诡异又古怪的雨,她嘟嚷着。

隐隐约约,她听见妃嫔们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直欣喜若狂地大叫?“下的是香雨、下的是香雨呀……”

吴映洁抬起亦被打湿的衣襟嗅了嗅,果然有股异香扑鼻,她下意识地仰头望天,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总觉得在层层云雾中会看见什么似的。

“映洁?”

伏裘的喊声打断她的思绪,她看见父亲一手抓着画纸,颠颠倒倒地走向她。

“这不是香雨。”伏裘空着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满脸通红,兴奋地大叫着“爹告诉你,这不是香雨,是酒啊、是酒啊,你知道吗?”

吴映洁无聊地皱了皱眉,真是醉言醉语。

“真的是酒啊,而且不是凡酒,是天上的酒,你闻闻,多香啊?”

“什么天上的酒,爹醉疯了吧。”她耐着性子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爹手上拿着谁的画?”

“这个?”伏裘被醉意醺浊的眼珠眨了一下,然后格格地笑个不停。“皇后要我替大太子画个像,我随手就画了……”

吴映洁飞快地将画纸夺过来,瞥了一眼,登时吓得背脊发寒,她猜得没错,爹果然又胡画一通了,书上的人像根本不是大太子,而是面目狰狞的一只小饿鬼。

“爹!您不要命了吗?”她怵然惊叫,飞快环看四周一眼,迅速地把画纸撕个粉碎。

“本来就是个小鬼嘛,呵?”伏裘放声大笑,一边把脸埋进衣襟里狂嗅着,眼睛闪闪发光,喃喃地说道:“映洁,确实是酒味没错,这不是凡间的酒,从天上落下来的美酒,玉液琼浆,这是爹一辈子不曾喝过的香醇佳酿呀!”

看着伏裘嗜酒如命的神态,吴映洁的疲累和耐性都被催遇到了一个极限,她再也控制不住,奋力拉扯着伏裘的衣袖。

“爹,快回家,我不许您再喝酒了,您这个样子和疯子有什么差别。”

“映洁,你怎么不相信爹呢?”他被她拖得踉跄了一下,嘴里仍不停喊着。“真的是仙酒、仙酒没错,爹这辈子若能喝上一口仙酒,死也无憾了。”

“爹,您别闹了行不行!”她大喊,父亲的疯颠惹火了她,脆弱的眼泪激迸而出。“别再这样借酒装疯了,您知不知道女儿很累,自从娘死了以后,我已经活得太累了,爹,您别再烦我了行不行啊!”

伏裘愣住,呆呆地看着她,他所熟悉的女儿是幽静、沉稳的,不曾像此刻这样失控发怒过。

吴映洁旋过身,迫切地想避开父亲那张疑惑怔呆的神情,她已经受够了父亲的消极颓丧,他不只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她,她真的受够了。

她笔直地穿过月牙门走出御花园,快步奔出宫门。

究竟能避多远她不知道,但她只想从沉重的压力中逃出来,她一定要透透气、透透气。

南海异云宫

喝得酩酊大醉的邱胜翊椎了椎醉倒在地板上的袭朔日,口齿不清地喊着“朔日,你醉死了吗?”

“真那么容易死就好了……”袭朔日闭着眼睛冷笑了两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滋味也比死还苦……若能醉死也好,说不定还痛快生。”

邱胜翊缓缓抬起醉眼。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死过吗?怎么就知道那种苦比死还苦?”

袭朔日恍然地笑了两声,抓起酒瓶又灌了几口。

“别忘了自己的身分。”邱胜翊起身,踉跄了一下,“就算你想死,阎王那老头肯接待你这个日逐王?”

“谁想当这个神!”袭朔日咬牙切齿地,把酒瓶朝墙上甩去,低吼着。“我去请玉帝降旨,把日逐王的天职让给别人,坠入轮回也比现在好!”

邱胜翊哈哈大笑着。

“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邱胜翊扶着桌案站走,上身仍摇摇晃晃的,他知道自己这回醉得可不轻,眼前的景物全部晃悠不定,勉强只看得见袭朔日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你想借酒浇愁可以,身为好友的我能陪你喝个大醉,但至于你想不想当日逐王这件事可就无能为力了,神不是不能谈情说爱,若你爱上的是天女或龙女,就奏请玉帝允婚,何必钻牛角尖,自寻烦恼呢?”

琉璃屏风后传出了微微的叹息声。

袭朔日咬牙不语,眉心纠结成了痛苦的线条。

邱胜翊偏过头,醉眯着眼,费力望着琉璃屏风后的纤长身影,是“她”没错,如果朔日真的是为了“她”而痛苦欲死,想来也不是没理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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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酒气上涌,邱胜翊浑身焦热起来。

“我得走了,再不定恐怕会醉得走不出你的异云宫。”

“你是该走了,省得在我的异云宫职酒后乱性。”袭朔日低声一笑。“得罪了人事小,万一轻薄了我的侍女可就事大了,上一回大醉闯下的祸事应该没忘记吧;劝你在酒醒之前还是少到处乱晃为妙。”

邱胜翊放声人笑了起来,他的确有这个坏毛病没错,喝醉酒总会管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两百年前曾醉戏文殊菩萨座前的点灯侍女,诱得侍女为他动情,被贬下凡尘,这场祸闯得不小,总让袭朔日时不时的拿来调侃他。

他醉眼迷蒙地朝外走,袭朔日仍醉卧在地上,没有送客的打算。

邱胜翊不以为意,前颠后偃地走出异云宫。

月明星稀。

邱胜翊深深吸气,脑中清醒了些,便驾起瑞雾祥云,准备回步虚宫。

度雾穿云了几万里,渐渐地,酒力在他体内发作了起来,周身仿佛烈火在烧,他燥热得受不住,拨开云雾一看,见下界有座高山河谷,他一心急着想抒解体内难耐的焦躁,索性现了本相,飞入湍急的河谷中想醒醒酒。

他醉得没有留意随手带出来的酒瓶翻落了,造成晁东国一阵不小的骚动,也没有想到在浓云密雾中会有人不小心看见他的本相?一条灿金色的五爪巨龙!

吴映洁提着手绘的龙灯,走过一段树林子。她独自走出闺州城,走过林间小径,走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自己打算走到哪里,茫然而无头绪,一心只想离那些烦扰的尘世越远越好。

夜很静,她静听着蛙鸣虫卿声,也听见了凉凉的流水声。

吴映洁伫立在青浦河畔,这条大河阻断了她的去路,她已无路可走了。

她缓缓蹲下身,就着河水洗去点在脸上的泪痣,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怔忡出神,想起醉鬼似的爹,再想到自己的未来,只觉前路茫茫,非常无助。

突然间,劈空发出一阵雷轰似的巨响,她大吃一惊,循声看去,乍见青浦河水浪涌如山,波翻千层,她惊异地呆望着,远远看见翻滚的河水中放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来。

她屏住呼吸,骇然地盯着眼前精光万丈的奇异景象,不多时,滔天狂浪陡地止息了,金光乍然褪去,河面静如明镜,倒映着的圆月微漾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大地河流又静默了。

吴映洁眨了眨眼,怀疑刚才的景象可会是自己的幻觉?她缓缓举高手中的龙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四下照看,赫然间,她看见了河岸的浅滩上躺着一个人。

怎会有人深夜时分躺在浅滩上?她狐疑地猜想,莫非是个不幸落水的人,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若是活人,她怎能见死不救。

她打定主意,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渐渐的,她发现躺卧在浅滩上的那个人浑身上下泛着一层薄簿的金光,当她细看清楚那个人的形貌时,讶然地怔呆了,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多么俊魅慑人的一张脸孔!

但,真正让吴映洁惊讶的不是那张俊美无暇的容貌,而是他那一头有如黄金般灿亮的乱发,以及他那一身不属于晁东国服饰的金丝甲臼。

吴映洁的指尖无法克制地微微发颤,手中的龙灯也跟着隐隐晃动了起来,灯火忽明忽暗,将她眼中所见的映照得更为诡滴异样。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一探究竟,但异于寻常人的形貌却让她裹足不前,她揣测着他的身分,心头突实乱跳,在进与不进之间挣扎交战着。

龙灯晃动的光影似乎惊动了金光四射的男子,他慢慢撑起上身坐起来,偏过头,微眯看双眸盯住吴映洁呆愣的神情,佣懒酣醉的目光紧锁住她不放,她感到一阵昏眩,肌肤泛起奇异莫名的战栗。

吴映洁勉强镇定心神,考虑着该不该逃时,看见男子微微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令人目眩的笑,然后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近。

她骇然心惊,被他异常高硕挺拔的身形吓住,情急地后退了一、两步,男子悠然地伸出手攫住她雪白的手腕,迷蒙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懒懒地一笑。

“你看到了什么?”他俯下头,把脸凑近她,在她耳际轻柔低语着。

吴映洁的思绪被那双逼视的瞳眸吞噬殆尽,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异香,这香气既熟悉又香甜,她隐约意识到危险不安的气氛,却无法从他魅惑的眸光中逃脱出来。

“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小美人”他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几乎贴在她的唇瓣吐息看,嗓音低沉温柔。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软弱地垂下眼睫,鼻尖嗅到的香甜气味更浓了,她屏住气息,试图从他令人迷魅的气息中捡拾破碎的意识。

“真的?”他端起她柔嫩的小脸,突然放肆地舔了舔她的唇瓣,沙哑地低问,“告诉我,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奇特的异香、醉人的声音,让她像着了魔似的,幽幽答道:“伏……映洁。”

她才刚开口,微张的红唇迅即被他吻住了,他霸道地吮尝她的舌尖,让她连愕然惊喘的余地都没有,心魂就在这一瞬间被掠夺而去。

他的狂吻酿然欲醉,吴映洁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了,她迷失在他浓郁醉人的馨香气息里,什么都不能想,只能无助地喘息。

“映洁,很好听的名字。”他环抱住她,唇舌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残存的醉意在他体内缓缓燃烧,理智被烧毁了,情欲被催动了。

他的掌心拉住她的后脑,灼热的吻愈来愈狂炙,他全然忘了自己的身分,也全然忘了不许沾惹人间爱欲纷争的天界诫条,酒精在他体内蠢蠢欲动,迷乱而堕落的一刻。

他仿佛嗅到怀中美人儿甜蜜催情的香气,引发了他难以抑遏的欲望,他深深吸取她口中甜美的幽香,饥渴地向她索求着?

“吴映洁,我要你……”

正文 第二章

龙灯跌坠落地,烛火烧融了龙灯的一角。

跃动的火光令吴映洁乍然回神,发现自己亲手绘制的灯烧去了一角,她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啊,我的灯!”

蓦然间,意识清楚了,她倒抽一口气,嗅到陌生男子身上凛冽的奇异香昧,感觉自己正被陌生男子搂抱在怀,紧紧相贴到没有一丝缝隙。

她在干什么!怎能让不知什么来历的男子给轻薄玩弄了,急乱中,护卫自己的念头疾速闪过,她愤力推打着他坚实的手臂,扭头避开他灼热放肆的吻。“放开我、放开我!”邱胜翊缓缓垂眸,渺茫凝视着了火的龙灯,龙灯上彩绘的苍龙吸住了他的目光,他轻轻一挥手,火焰倏地止息,一丝星火也无。

他斜眼看吴映洁错愕的眸子和嫣红的双颊,兴昧盎然地看着她。

“你的灯。”他仍紧箍着她不放,手指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

吴映洁惊愕地与他互视,脑中只翻转着刚才他挥手弄熄火焰的画面,背脊猛然窜过一道寒颤,恐惧得无法动弹。

“你……莫非是……妖怪……”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嫣红的脸蛋渐渐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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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双眉挑起,有趣地盯着他怀中饱受惊吓、瑟瑟发抖的可人儿,忍不住爆笑出声。

“妖怪怎配与我相提并论。”他仍大笑个不停,箍住她的手臂略略松了松。

“那……你究竟是谁?”她的恐惧虽然没有稍减,但面对着俊美慑人的容貌却愈来愈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记住我的名字?”他轻轻抚弄着她柔软的红唇,露出一抹自醉又醉人的笑容。“袭、攸、冥,记着了吗?”

“你不是晁东国的人。”她努力在他释放的魅力之下保持清醒,勉强指挥虚软的双手推拒他。“放开我,快放开我。”她凝聚最后一点力气奋力一推,终于将自己推出他强悍坚硬的胸膛。

四周一片黑,不见一丝烛火,除了淡淡的月光以外,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他身上隐隐散发而出的淡金色光芒。

吴映洁匆促地后退几步,不敢认真去想她究竟遇上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飞快地转过身拔腿就跑,惊慌地想逃离他的魔掌。

一阵风过,吴映洁硬生生撞上一具坚硬的物体,她尖叫一声,整个人反弹了出去,在她摔跌下地之前,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撞上的正是邱胜翊,惊吓加上坠地的剧痛,让她止不住地放声狂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大叫,惊慌失措地瞪着他,不解他是如何无声无息地挡在她的身前、她剧烈抽息着,他若不是妖怪却是什么?真想玩弄她,她又有何能耐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邱胜翊缓缓举高手中残破的龙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错愕地回视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对一盏破龙灯感兴趣。

他微微蹩眉,嘴角嘲弄地一瞥。“我没见过比这还丑的龙。”

吴映洁愣了愣,听出他语中的揶揄嘲笑,不自禁地怒从中来,她在晁东国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画师了,不论画龙、描龙、绣龙、雕龙,她总能绘制出栩栩如生的龙纹画饰,想不到这盏龙灯在他眼中竟是这等难堪的评语。

“这条龙缺乏宏伟气势,俊秀有余,刚猛不足。”他在她身前蹲下,捏了捏她的下巴,依然不客气地批评着。

吴映洁被他的话羞辱得无地自容,长期压抑隐忍在心中的愁苦,竟然在瞬息之间,就被这个不知是魔是妖的男人翻搅得无以复加,多少委屈和愤怒一下于爆发了出来。

“我心目中的龙就是这个模样,你管不着。”她气愤的朝他冲口而出,这个人若是妖怪也罢,索性把她吃了,反正这阵子她也实在活得太累了。

邱胜翊挑了挑眉,悠闲地欣赏她怒气四射的明眸。

“怎么知道龙就是这个模样?你见过?”

多么挑衅的问话!明知道不可能有“人”见过龙,他却用这种方式耍弄她!

“我有没有见过龙都与你无关,倒是妖怪我不曾见过,你不如现出原形让我一饱眼福,说不定我心血来潮也替你画一张像。”她怒气冲冲地瞪视他,发了狠的挑衅。

“你张口妖怪、闭口妖怪的,不怕激怒了我,逼我一口咬断你漂亮的脖子、邱胜翊细抚她雪白的颈项,双眸紧紧锁住她的。

她无惧地看进他琥珀般的眼底,那是一双很深很深的眼睛,有丝复杂的火苗在其中缓慢燃烧,更有着朦胧的醉意。

她冷笑,怎么,逃离了醉鬼般的爹,又碰上醉醺醺的妖怪。

“一口咬断脖子最好,起码我不会死得太痛苦!”她自杀似地冲口而出,喘口气,冷笑道。“要不就快放了我,我可没力气跟你这个醉妖讨论我的龙灯。反正是豁出去了,与其遭到轻薄玩弄,不如借他之手了断残生,娘若在地狱受苦,她便陪她去吧。

邱胜翊的眼更深幽了,那丝火苗慢慢地烧着她,紧密地烧着她,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竟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他,而不是跪地求饶。

他淡淡微笑,在她眼中映照着他那双被酒精焚烧的炯炯眼眸。

“你是这么漂亮的小东西,我怎么舍得吃了你,不过,你有绝对的能力取悦我,我也不准备放你走。他在她耳畔低吟,暖暖的气息吹拂在她敏感的耳际,令她不自禁地轻轻颤抖。

他俯身吻住她,这一次,他吻得很猛烈,她惊呼出声,伸手要抗拒,但他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揽住她的腰。

“不许动。”他贴在她的唇边哑声命令。

他的声音有如一纸符咒镇住了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无法动弹了,就连手指头都指挥不了。

她愕然看见他轻轻一挥手,半空中突然披降下一重一重的轻纱罗帐,暗紫色的丝缎棉被层层叠叠地披复在沙地之上,轻纱当风飘扬,柔柔地拂过她仓皇绯红的脸庞,戏逗着她。

“你喜欢吗?映洁?”他轻柔地抱起她,慢慢将她放倒在柔软的轻纱上,他的嘴唇温柔地吮吸着她颈间细嫩的肌肤,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他一件一件给褪去了,与轻纱狂乱纠缠着。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恐惧之下加速,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浑身却遏止不住地轻颤着,她听见他的轻笑和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到他轻轻软软抚触她肌肤的那双手,他用温柔的力量抚慰着抖颤喘气的她,像抚慰受惊的小动物。

“映洁,别怕,一点也不会痛苦……”他的唇烙印在她激狂跳动的心脏上,舌尖缓缓地在她雪色的肤上划下一道道灼热的火焰,她的眼泪成串滚下,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声。

月光穿透幽魅般的轻纱,她星眸半张,见到了他卸下衣物的模样,在他的皮肤上微微泛着金光,胸膛的肌肉矫健而且炫丽,令她神为之夺。

她是怎么了?明明遭到恶意的侵犯,身心却不受控制地跌人神秘妖异的情欲罗网,恍恍惚惚,竟是非当迷醉。

她无法思想,也无法呼吸,整个身子都在他的撩拨下悸动发烫着,坠人难以控制的狂潮中,四周是一片金黄的璀璨的光影,凝视着她的,是一双闪耀着强烈感情的眼睛,一滴眼泪偷偷地自她眼眶中滚了出来,心底升起又难受又浓甜的感觉。

她必定是疯了,才会像着了魔那样神志不清。

重重纱帐内弥漫着芳菲的香气,充斥着细微的喘息与难忍的呻吟,他温柔地走迸她的身体里,一次比一次更深,甜美迷乱的感觉如烟如梦,引领她飞升到一处忘我的境界,也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重重纱帐外有圆月偷窥着他和她,窥视着这一场不可告人的温存。

吴映洁一身细细的汗,半息游丝……从来都没有想过,何以一夕之间,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她变成了他的人,一切都是那么措手不及。

她侧过脸,望着舒眉熟睡的邱胜翊,他那一头乱中有序,直铺展到腰际的淡金色长发,在晨曦掩映下,幻出柔润有如黄金般的光泽。

邱胜翊?他究竟是谁?到底预备拿她怎么办?

她的初夜毁在一名不知是何来历的男子手里,白壁有暇,意味着她的未来必然婚配无望了,她该如何面对冷酷的世界?

待字闺中的少女失了身,即使是粉身碎骨也属平常的遭遇了。

邱胜翊在破晓的晨光中苏醒,睁眼了半晌,才醒过来似的,他蓦地转过头,与她四目交接。

她紧咬着唇,长睫毛上险险悬着泪,迷茫地朝他望。

酒意已然消褪得涓滴不剩了,邱胜翊回复一切的理智,整个人惊弹了起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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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八分醉意,抑或是吴映洁勾动了他的心,他竟大胆地放纵自己的想望和情欲,不假思索地独占了她,什么都没有多想,放任欲念失控激狂,将天界凡间道德悉数抛诸脑后。

理智清醒了,懊悔欲避无从,他该如何收拾残局才好?

“糟糕,当真闯下大祸了。”他苦恼地低语,眉心自责地蹙紧。

吴映洁怔了一怔,听懂了,原来她是他无意间闯下大祸的牺牲品。她的眼泪断线地滚下来,心如刀割,羞怒不可忍。

“放开我。”她含恨地闭上眼睛,浑身哆嗦着,仍在他的施咒下动弹不得。

邱胜翊的目光落在她白皙滑腻的面容上,她的脸庞如一瓣清凉洁净的雪,冰冷沉静,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姣美玲珑的铜体,才骨般柔润的肌肤,赤裸细巧的双足,都令他目眩神迷。

他从不曾凝注眼神在任何凡间女子身上,无论怎样倾国倾城的人间美女,在他眼中只是一种短暂的生命,春残花落、红颜老死、轮回纠葛,都在他的翻掌之间仓促迅即,然而这一刻,他的目光却停驻在她纤柔美丽的姿影上,无法移开,固执地渴盼不变。

她的脸颊侧转,凝眯着他,眸中泪光点点。

“放了我。”她咬牙再说一次,红唇轻颤,像拼尽的气力一般。

“我会放了你,但是我必须先收拾自己闯下的祸事,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他的眼光一瞬也不转移,纠缠着她悲凉幽怨的目光。

“想不到妖怪也有这等良心。”她冷眼看他,嗤之以鼻。

“你错了,妖怪可没有我这样的人性。”邱胜翊微微一笑,俯身,轻托起她的脸,声音平顺低柔。“妖怪也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动心、动情。”

吴映洁顿觉恍惚怔忡,呆望着他似有若无的笑意,深深被他的眼、他的唇、他的神态所惑。

“映洁,我似乎是喜欢上你了,这对我来说是件很麻烦的事。他吻着她微启的唇瓣,喉中逸出深沉的叹息。

她的胸腔剧烈震动着,他缠绵的吻让她呼吸急速不稳,身体的战栗无法停止,她分不出自己对邱胜翊的感觉,是畏惧也是害怕。但肉体却恋栈着他所带给她的那种奇幻欲望,尽管如此,心灵深处传来的喊声仍惊动了她的心,不管邱胜翊究竟是什么样的身分,不管他是否真的为她动了情,她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她的思绪昏乱,想平抑自己的喘息,但眼泪还是克制不住涌上眼眶,是什么在触动着她的心。她不想明白,一点也不想明白,就连他的身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无力承受那么多。

“你应该很清楚,最终,还是要放了我的,不是吗?”她力图镇定,只想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荒唐的事。

邱胜翊缓缓松了手,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

“你说的没错,我也该好好估量一下这一场失控所要付出的代价。”他逐渐从她身边退开,琥珀色的眼睛不再昏醉,彻底清醒了。

轻纱、罗帐、锦被须与间消失无踪,吴映洁不再受制,迅速地从沙地上翻身而起,她急切地想穿回衣物却遍地也寻不着,一低头,却发现衣服早已经完好如初地穿在她的身上了。

邱胜翊的力量令她心惊,明知他可能有着非凡的身分,她却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追问他,不该她知道的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映洁,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他交抱双臂,柔声问。

她心里想的是“幸福”,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要回我的贞操。”

邱胜翊蹙了蹙眉,良久,才低低说道:“可以,我会让你的夫君相信你仍是处子之身。”

吴映洁愕了愕,无法置信地盯着他看。

他低头沉思了半晌,接着说:“我会走一趟幽冥府,找判官查看你的命盘。”他俯身,探向她绝美的小脸,微微一笑。“你若有张不好的命盘,我会试着贿赂判官窜改一点点,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这是我能给你的补偿。”

吴映洁讶然失笑,嘲弄他说:“我的这一生遇到了你,是幸还是不幸?”

他勾唇一笑,懒洋洋地接受她苛问的眼光。

“映洁,你是唯一让我动过心的女子,但我不能要你,也不能娶你,除了给你补偿别无他法,你要是够聪明,就该懂得把握向我索讨愿望的机会,只要不违反天条,不过分窜改你的宿命,其余的要求我多少都能办得到。”

“天条?”她吃了一惊,恍然明白了。“这么说来,你真的不是下界的妖怪,而是天界诸神之一了?”

邱胜翊静默地望着她,他不能再向她泄漏更多了,更何况人间有日游神、夜游神在巡行侦查,万一被撞见他与凡间女子的私情,一状告到玉帝那里,他就有苦可受了。

“是啊,你是神,我是人,只配与你露水交欢一场,哪堪再得更多?吴映洁继续冷嘲热讽,眼神不甘地盯住他。

邱胜翊侧过脸,回避她清冷的注视,内心惊讶于她冷静坚强的性格,倒与一般女子凄惶和软弱截然不同。

这样也好,也免得哭哭啼啼与他纠缠不清,可以省掉他不少麻烦。

“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三天之后再告诉我你的心愿。”他刻意漠然。

“不必等三天,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既然提到了幽冥府,那么……”她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见我娘。”

这个要求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吟着,说:“如果你娘还未曾轮回转世,我就会带她来见你,但如果坠人六道轮回就找不到了。”

吴映洁一听,惊喜莫名,不敢相信自己有机会能再看见早已阴阳两隔的娘亲。

“你果真办得到?”她掩不住惊再,唇畔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

“当然可以。”她明亮的笑靥让他心神一荡,他沉稳而低缓地开口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你娘。”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看得很深,用那种迷醉的目光轻柔地网住了她。

邱胜翊的目光让她心神慌乱,一刻也不放松的;像要把她看进心底,她的心跳在加速,怀疑他是不是会这样看着她一辈子?

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昏眩,眼前盲了片刻,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回到自家的小院,而邱胜翊早已失去踪影了。

一种难受的感觉从未有过的袭上她的心头,难受得隐隐发疼,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椎心似的。

吴映洁幽幽的叹息着,最不想明白的还是明白了,心灵深处清楚地知道,他将成为她日思夜想的唯一钟情。

东海步虚宫

从雕亮浮柱、长廊高阁内传出一阵阵隐忍不住的笑声,

“太出人意表了,你居然做出这种好事来,胜翊,酒后乱性的罪名可大了,你居然会把持不住……”袭朔日笑的前伏后仰,把火红的长发晃动得像激狂的火焰。

邱胜翊盯着桌案上的棋局,寒着脸。“笑够了没有?”

“就快笑够了,再等一会儿……”袭朔日仍止不住地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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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眼前一片愁云惨雾,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邱胜翊没好气地。

“喂喂喂,别把气出到我的身上。他摇手笑道,”明明提醒过你,你却还是照样犯错,情欲克制不住是犯大忌的事,你只能怪你自己,怨不了别人。“

邱胜翊长叹一声,内心百味杂陈。

“那天确实有七、八分醉,但应不至于难以自控才对,连我自己都想不透。”

“那凡间女子必然是以倾城的姿色迷惑了你,让你无法抗拒风月情浓。”袭朔日好笑地看着他,拈起一只黑子放下。

邱胜翊仰靠在花梨木椅上,双眼半合,近乎自语地说:

“她迷惑我的不只是绝世姿容,她的灵心慧质超越常人,性清孤高傲世,整个人就像一首绝美的诗歌,读来纯净清寂,曲折幽微。”

看着他迷惘的神情,袭朔日恍然大悟,显然他已触犯仙家大忌了,这个现象非比寻常,他不得不慎重给邱胜翊忠告。

“明媚鲜妍能有几时,百年后仍然只是黄土一坏,再也无处寻觅,胜翊,别沾惹凡尘情爱,到最后除了空留余恨,什么都不会有。”

邱胜翊呆了呆,果真被袭朔日的冷水浇得清醒了几分。

“别紧张。”他恍然回神,漫不经心地笑笑,走了一子。“就因为我不想沾惹,才决定实现她想见亡母的心愿,也算是替我补偿心里对她的愧疚。”

“阎王答应了吗?袭朔日再敬一子,将邱胜翊的白子重重困住。

“他只答应让我提借伏氏三个时辰,而且下不为例。”邱胜翊苦恼地看着艰困的棋局。

“看过她的命盘了吗?平凡还是尊贵?”袭朔日随口问。

“尊贵,非常尊贵。”他点头。

“那就好,凡间女子大抵都逃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只要她的命盘不变,你就不会有太大的祸事了。”

邱胜翊盯着大势己去的棋局,摊了摊手。“认输了。”

袭朔日得意地一笑。

邱胜翊仰着脸,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步错,悔之晚矣。”

袭朔日听出他话中的涵义,一股说不上来的忧虑突然在他脑海中隐约成形了,他猛地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邱胜翊被他吓了一跳。

“你想过没有?万一在凡间落了种,事情就不再这么单纯了。”

邱胜翊缓缓坐直了上身,心脏一瞬间失速狂跳了起来,他根本还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他豁然起身,急切地一室乱走,呼吸变得疾促而混乱,想不到一念之差,竟让他面临了空前的烦恼,此刻再要自责都嫌太迟了。

他在撞上琉璃屏风前蓦然止步,整个人呆立在惘然中。

袭朔日脑里推演着这个意外事件最坏的后果,毛发都竖直了替他紧张。

邱胜翊猛地回身,眉字间突然露出坦然无惧的神情,静静地与袭朔日对望。

他懒懒一笑。“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就让它来吧。”

袭朔日哑然地望着他,当事实的发展已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时,也就只能由它来了。

正文 第三章

夜色渐浓。吴映洁静望着窗外夜色,窗外鸟声凋瞅,摇荡的树影,晃荡着她因等待而焦躁的心。

她明白自己的焦躁从何而来,自那日与邱胜翊一夕缠绵以后,她的心绪再无一刻得以平静,当察觉自己内心想再见他一面的那种渴念时,一颗心就饱受着折磨之苦。他答应她,会带娘来见她,她于是便开始了漫长而心焦的等待,一心等着见娘,也等看见他。

整个厢房都浸染在清沁的茶香之中,她将游离的思绪拉回来,心不在焉地把煎好的茶倒进几案上的青瓷茶碗里。

“爹,喝杯茶……”

她捧着茶碗回头低唤,这才发现不久前还清醒着的爹早已经醉卧在席上鼾声大作了。

她意兴阑珊地放下茶碗,瞅着碗内淡青色的水波,悠然长叹。

小院外,传来两声狗吠,她的心一震,静等了片刻。

“托、托?”门板传来叩门声。

她惊跳起身,飞快地把门开了。

门外昂然仁立着灿金色的身影,她仰起脸,看见一脸似笑非笑的邱胜翊,她的心一跳,难掩心中那股单纯的喜悦,当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时,脸色不禁一红,匆匆偏转了视线。

蓦然间,她瞥见了立在邱胜翊身后的人影,她瞪大了眼睛,先是呆愣地不敢信,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顺过呼吸来,她怔怔然地看着那名苍白瘦弱的白衣妇人,那……分明就是娘死前最后的形貌。

“娘?”她尝试着轻唤,一开口就哽咽,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伏氏祥和地浅笑。

“映洁,我的孩子,别哭?”

阴阳相隔的母女突然紧紧相拥,同声大哭起来。

邱胜翊靠在门边,淡然望着泪眼相对的母女俩人,再过三天,伏氏将坠入轮回,此次相见,不过是母女两人最后的一点缘分,百年九转轮回以后,彼此将不再识得彼此,又有什么纠葛。安排这次的会面,从他眼中看起来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但这就是凡人单纯的愿望。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对吴映洁开口说道:“映洁,你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回阳,有什么话想说就要尽快,别误了时机,一旦过了三个时辰,她就不再识得你是谁了。”

吴映洁听见了他的提醒,心一酸,没有时间拭泪,像孩子似的挽紧伏氏的手,急切地把她往屋里拉,一面抽抽噎噎地说着:“娘,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说,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你爹呢?”伏氏慈爱地轻拍她的脸。

“爹自您走后,每天以酒代茶,没有一刻不是醉眼惺松的。”她刻意忽视娘身上的冷寒之气,努力让感觉回到娘生前时的温馨自然。

伏氏一进屋,就看见躺卧在席上不省人事的伏裘,嗔怨地摇了摇头。

“怎可如此胡来。”

“您是该好好教训爹,这阵子爹太颓靡了,在广仁王面前尽惹一些麻烦让女儿来收拾。”吴映洁试着让语调轻快,声音却忍不住沙哑哽咽了起来。

伏氏回过头,对着邱胜翊顶礼下拜。

“求冥海王行个方便,能否将伏袭唤醒,让我们一家人叙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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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海王!吴映洁转头看向他,冥海王……是他的身分?

邱胜翊不发一语,缓缓地端起几案上的茶碗,朝伏裘脸上泼洒过去。

伏裘瞬间清醒了,他眨了眨眼睛,神志清明地望了望四周,瞥见伏氏,他骇然爬起身来,犹不信,再用力眨眼睛。

“夫……人……”他使劲握住伏氏的手,掌心传来冰凉却有实体的触感,方知自己并非大梦一场,禁不住痛哭失声。

“见面是好事,应该欢喜,为什么哭呢?寻常人可没有这样的际遇。”伏氏从容不迫,泰然地微笑着,紧紧握往丈夫的手。

伏裘也紧紧握住伏氏的手,想起梦中常见她在地狱中受苦的情景,心一痛,涕泅纵横,哭道:“夫人,你受苦了……”

伏氏摇摇头,语带玄机。

“老爷,我没有受苦,只是等待轮回的时间太漫长了,倒是老爷你,千万莫坠入邪道,莫亵读神佛,否则将来受苦的人是老爷你呀。”

“夫人如今回来了,我从此陪着你敬神礼佛。”伏裘心满意足地笑说。

母女两人对望了一眼,吴映洁小心翼翼地说道:“爹,娘只能还阳三个时辰便要走了。”

伏裘脸色一变,目光立刻凶狠地投向邱胜翊,露出阴森森的眼神来。

“我不许任何人把夫人带走,谁都不许!”他一边说,一边紧抓往伏氏的手臂不放。

伏氏苦笑着,急忙安抚伏裘。“老爷,这回多亏冥海王的帮忙,我们一家才得以相见,别太无礼了。”

吴映洁再也忍不住,低低地问道:“娘,冥海王是什么样的神职?”

“冥海王是天帝册封的,元神是四天龙中的金龙神。”

一听见金龙神,吴映洁呆了一呆,愕然望向邱胜翊,难怪他会对她所绘的龙形诸多意见,原来他的原形就是一条金色巨龙。

“我不管什么冥海王还是金龙神,谁都不能再把你带走。”他恶狠狠地瞪着邱胜翊,一派保护之姿。

邱胜翊毫不理会伏裘可笑的反应,迳自转过头看着窗外。

伏氏摇头苦笑,她的还阳与轮回可轮不到伏裘来决定,她以眼神示意吴映洁暂时安抚下伏袭的情绪,然后迳自转开话题,单纯地以生前的模样与自家人细话家常,渐渐地,忘记静候在一旁的邱胜翊,也忘记时间飞快地流逝。

邱胜翊在咫尺外静望着吴映洁,看着她在父母亲面前的软语娇嗔、一颦一笑,他漫不经心地挑着眉凝望她,思绪游移到了一个缥缈的境地。

吴映洁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邱胜翊,目光与他交遇,她迅即低下头,掩饰心头的仓皇,一颗心醺醺然,仿佛灵魂深处都要被他看穿了一般。

她恩忖着,这三个时辰是与邱胜翊之间最后的联系了,她心中矛盾地渴望时间就此凝止,凝止在他深切迷魅的目光之中。

三个时辰匆促而且短暂,能满足的亲情很短,爱情的满足更短。

时辰一到,伏氏的神情蓦地转冷,脸色霎时变得木然,灰白,两眼空洞无神,她再也不认得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也不再记得映洁娇喊娘亲的声音了。

吴映洁的泪水迸出眼眶,遏抑住颤抖的哭泣。

邱胜翊在伏裘身上下了睡咒,免得伏裘疯癫起来胡乱痴缠一遍,他平静的琥珀色的瞳眸注视着吴映洁泪痕斑斑的面容,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已看得厌倦不过了,每一个凡人的生生世世都是如此,无一特别。

“再见一次死去的娘,对你有什么帮助吗?”他淡淡的问。

“纤解一点思念之苦而已。”她哽咽着。

邱胜翊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认为这是单纯而无用的愿望。”

吴映洁转向他,不悦地说道:“对你而言是无用,你是神,与天地同寿,自然不必经历生离死别的痛苦,你们冷眼旁观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怎能了解思念之苦有多么的折磨人。”

他听着,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异样之感,他当真不懂思念之苦吗?那么这几日来,对她念念不忘、错综复杂的感觉又是哪一种苦?

“我爹……”她哑声问,刻意避开流窜在两人之间的敏感情愫。

“你爹醒来后会以为自己作了一场梦,他的感情比你脆弱多了,我想这么做对他比较好。”他的嘴角微扬,轻轻说。

“能再见到我娘一面,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谢谢你。”她咬着唇。

“这是我能给你的补偿,你不需要谢我。”

这句话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那一夜的欢爱缠绵,她的眉眼染上娇羞,飞快地低下头来。“把你的手给我。”邱胜翊忽然说。

吴映洁呆了呆,把手伸出去给他,他握住她的手腕,诊了诊脉。

“做什么?”她不解地望着他古怪的举止。

邱胜翊深吸口气,确定她未曾受孕。

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之后,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他轻轻松开她的手。

“没什么,时辰已过,我必须带你娘走了。”他的声音不热不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的心紧紧一缩,随即垂下眼,泪雾在她眼眶中抖啊抖的,险险欲坠。

“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你娘?”他突然俯身看她,轻轻呢喃着。

“谁会舍不得你这个淫乱的魔神!”她惊慌地后退一步,吓得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来。

邱胜翊不怀好意地笑起,优美的唇弯起醉人的弧度。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浪费这个称号?”

吴映洁还不及反应,就被他攫住了樱唇,他的唇舌深深探入她的口中,狂妄地撩拨着她,吮尝着她口中淡淡的甜蜜,他的胸膛深处传来满足的低吟,她脑中一片昏晕,狂乱而迷眩地回应着,只剩感官敏感强烈的骚动。

她轻轻喘着气,双手拉紧他的金丝甲背,脸颊潮红一片。

邱胜翊有点讶异她的反应,没有推拒与不悦,他的心一震,立刻从她红唇中退开来,她却反而不自觉地弓起背迎向他,贪恋着他的吻。

他的心念大乱,想起幽冥判官给他看的生死文簿上所有关于吴映洁的命盘,心中忐忑不安,开启她内心情爱之人绝对不能是他,倘若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只她没有未来,连他也没有未来了。

确定吴映洁没有受孕,他就该尽快斩断两人之间的瓜葛,结束一切的荒唐,从此尘埃落定,待事过情迁,百年之后,她将不再记得他是谁了。

邱胜翊抓下揪住他衣襟的纤纤素手,飘然后退几大步,避开她迷蒙痴望着他的眼神,有礼而冷漠地说着:“我必须带你娘走了,将来……你会嫁给一个地位尊贵的男人,这一生从此衣食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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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猛地一扬首,迷离的眼眸清明了。

“你安排的吗?”她逼视着他。

“是天意的安排,也是你今生的宿命。”

飘然淡逸的一句话,却深深刺痛了吴映洁。

“我……今生不会再见到你了?”她的睫毛瑟瑟抖颤。

“来世恐怕也不会。”他感叹地浅笑,不忍看见她眼中的灰心绝望,旋身翩然走了出去。

吴映洁脸上没了血色,怔怔的凝视邱胜翊淡金色的背影,带着娘亲的魂魄没入月光中,消失无形。

她眼眶中的泪水终是承载不住,缓缓流淌过珠玉般的面颊,滚滚而下。

这样的宿命,她可有选择的余地?

吴裘的确以为自己作了一场梦,这场梦让他心满意足了好一段时日,整整半个月以来,他滴酒不沾,每日神清气爽地赴太极殿面见广仁王。

反倒是吴映洁,镇日郁郁寡欢,坐在窗边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任凭她如何压抑,邱胜翊的影子总会乘虚而入,霸占住她的心。

原本以为吴裘总算回复了本性,当吴映洁正庆幸自己不必再侍候一个醉鬼父亲时,广仁王突然下了令,命他父女二人进宫伴驾,并要吴裘专心恭绘一幅“五趣生死图”,好赶在清明节给皇室祭祀野鬼之用,而命吴映洁用那一双绘龙的妙手,在御花园新砌的白玉石墙上雕绘九龙壁。

吴裘构思完“五趣生死图”的布局,一动起画笔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阴森恐怖,他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只点着微弱的烛火,专注地画着在地狱中饱受折磨的罪人。

广仁王命石匠用白玉石砌成一面墙,给吴映洁雕绘九条戏水蚊龙。

吴映洁呆坐在白玉石墙前已有好几日了,却是一点东西也画不出来,只要她一提起笔,就会想起邱胜翊讥笑过她的话?

“我没见过比这还丑的龙。这条龙缺乏宏伟气势,俊秀有余,刚猛不足。”她还记得他对她说那些话时的轻蔑神态,以及他眼中野邪的眸光。

她痛苦地闭上眼,脑中反反复复所想的全是邱胜翊,根本什么东西都画不出来,别说九条龙了,就算只要一条,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问题。

广仁王的旨意,她偏又不能拒绝不画。

她懒懒地提起笔,将笔头浸在水缸内,轻轻摇动了几下,墨黑在清水里一圈圈蕴染开来,她伸过头去,看着自己雪白的脸、乌黑的发,在水面上漾漾飘动着,水纹粼粼,阳光刺得她几乎眯起了眼,突然一张脸从水底浮出!

“啊!”她大吃一惊,整个人往后一仰,撞上一睹肉墙。

一双厚实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她满脸惶惑地定睛一望,竟是广仁王!

她慌张地挣扎起身,跪地叩首。“参见陛下。”

广仁王咽了一下喉头,手掌心仍残留着抱住吴映洁的柔软触感,以及她身上散发的甜甜幽香。

“吴姑娘?”他暗咳了一下,收敛色相。“已经进宫三天了,怎么还没有开始动笔作画?”

“陛下,民女身体不适……”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广仁王着实心疼不已,亲自扶她坐下,怜惜地说着。“你该早点告诉肤,朕好命御医替你诊治诊治呀。”话才一说完,便又立刻回身吩咐近身内侍?“快去抬一顶软轿把吴姑娘送回房去,再把御医请来给吴姑娘诊脉,快、快去!”

吴映洁心想不妙,她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真要把御医请来诊脉,岂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

“陛下,不必请御医了。”她情急地喊。“民女不过是体弱人虚,不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体弱人虚?”广仁王瞄了瞄细长的眼,了解地点了点头,转而吩咐内侍“命御膳房炖些补品给吴姑娘补身子,从现在开始每日一盅,不许停。”

“是。”内侍人领旨,退出了御花园。

广仁王过度关怀的举动让吴映洁感到心惊肉跳,若不是有那颗泪痣当她的护身符,她恐怕早已成为广仁王的众多嫔妃之一了。

“吴姑娘,你打算如何雕画这道九龙壁呢?说给朕听听。”广仁王贪婪而直接的盯着她看,忍不住心中赞叹,多么绝世的容颜啊!即使后宫丰艳如牡丹的瑜妃,也不及吴映洁的十分之一之一哩,若没有那颗悲哀的泪痣碍事,他早已与她在龙床上缠绵数回不止了。

吴映洁不着痕迹地侧过脸,躲开广仁王露骨的目光,小心谨慎地回答:“民女打算以海水为衬景,中间一条金色蟠龙居于主位,左右各画四条嘻珠的游龙,壁面再雕饰山石、云气,如此布陈,乃能衬出皇宫一派庄严肃穆。”

“好、好,就依吴姑娘的意思。”广仁王盯着她半含忧郁半含愁的眸子,心神飘荡不已,弯眼笑道。“待九龙壁雕画完成后,朕一定重重有赏,你慢慢画,不急不急,朕每天都会拨空来瞧一瞧你。”

吴映洁把头低下,心里充满了厌烦的情绪,却又不好当面表现出来。

“陛下终日操劳国事,怎好日日来瞧民女。”她低语。

“就因为国事烦闷无聊,才要时时瞧你几眼解解闷啊。”广仁王放低声音,伸手在她柔滑的脸颊上摸了摸。

吴映洁全身登时抽紧了,她轻轻一闪,避开了广仁王的触碰。

广仁王怔了怔,随即皱起鼻头一笑,说:“没有一个女人会选择避开朕的,你果然够特别,可是下回不能再这样了,明白吗?”

吴映洁的脸色倏地刷自,背脊一阵一阵发麻,下回?下回他想怎么样?

广仁王低头嗅了嗅她的发丝,柔声说:“朕今晚要陪太后用膳,就不多陪你了,你若是身子乏了就别画,完成九龙壁不急在这一时片刻,朕……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吴映洁忐忑不安地目送广仁王离去,惶惑琢磨着他话中之意,思潮起吴不定,她知道广仁王想要她,却又因为她在眼角点上的泪痣而忌讳要她,一旦秘密揭露了之后,她岂能逃出生天?

“将来你会嫁给一个地位尊贵的男人,这一生从此衣食无虑。”她又想起邱胜翊的话了。地位尊贵的男人?那个人是谁?

她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发着呆,任由着脑中胡思乱想,邱胜翊说了,这是她的宿命,这一生将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生下几个孩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全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么,他无意间闯入她的生命又算什么?

在她早就注定好的命盘上其实并不包括邱胜翊的出现,而如今,他出现过了,也在她的身心留下了痕迹,她的宿命仍然能运转如常吗?

她不相信。

早在邱胜翊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宿命已不可抗拒地悄悄改变了。

她爱上他,思念他,一日比一日深,一日比一日痛苦。

她的泪静静消下,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思绪茫然混乱理不清头绪,眼中全是陷落爱情的迷惘和傍惶。

恍若失了魂般,她缓缓提起笔,舔了舔墨盘,扬手在白玉石壁上迅速勾画着,笔尖犹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一弯一撇的,不由自主就勾出一张男人的脸,她整个人凝止在白玉石壁前,眼角悄悄地沁出了眼泪,心里一牵一牵地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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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她捧着脸,呜呜的哭出声来,哽咽地对着白壁上的人说着。“为什么不干脆在我身上施个咒,好让我完完全全忘记你?为什么不肯这么做?为什么……”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慢慢提起地上装满清水的木桶,泄愤地,狠狠朝白玉石壁泼下。

邱胜翊似笑非笑的脸缓缓融进了清水里,顺着石壁往下滑,渗入青石板地。

那一片晕染开来的墨黑,就像她那一颗已成死灰的心,含糊、斑阑,什么也看不清。

正文 第四章

整整一个月,吴裘终于把“五趣生死图”画出来了,他恭恭敬敬地献给广仁王观赏。

广仁王只看了一眼,就被吴裘那种离奇恐怖的画法震慑住了。

画面上满纸烟雾,隐约看见一些阴森可怕的面目肢体,右下角是一片猛烈盘旋的焰火,形形色色的人在火焰翻卷之中受到牛头马面的狱卒虐待,有被狱卒的钢叉卷着头发的女人,也有被长矛刺穿胸膛的男人,另外有被铁鞭抽打的,被巨石压住的,由于吴裘的笔势忱目惊心,画得太传神了,所以当广仁王在观看时,仿佛连耳际都听得见凄声惨叫一般。

广仁王被这幅“五趣生死图”吓坏了,他匆勿将图卷起交给侍者去框裱,好一会儿才镇定心神,仔细打量着吴裘。

一个月的闭门作画,吴裘看起来两眼无神,眼眶圈着黑晕,尸白的嘴唇不停抖着,整个人较先前更瘦小、更委靡,模样看起来就像刚从“五趣生死图”中走出来的受苦者一样。

广仁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受不了吴裘那副阴森诡异的模样。

“吴卿辛苦了,你就先出宫回家好好休养休养,听侯朕的宣召。”

“这……小女尚未完成九龙壁,臣还是暂时住在宫里。等小女雕画完后再一道出宫。”吴裘沙哑地回话。

广仁王脸色一沉,不耐烦地喝斥着:“朕要你先回家就先回家,难道你还怕朕照顾不了你的女儿吗?”

“臣照此意,陛下息怒,臣即刻回家便是。”他恭恭敬敬地起身,紧咬着牙关,慢慢步出太极殿。

吴裘并不担心女儿在宫中的安危,他甚至希望女儿能更上层楼,好接替他成为广仁王驾前的御用画师。他心中虽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道吴映洁己身陷水深火热般的境地。

吴映洁正在白玉石壁前绘第三条蛟龙,一听见父亲已出宫回家的消息,整个人都呆往了。

她心慌意乱地想着,广仁王遣走父亲,将她一个人留在宫中是何用意?

最近这一个月来,广仁王几乎日日来看她,偶尔碰碰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她的手,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温柔而有耐心地引逗着她说话。

皇宫内苑是敏感多心的,她的存在及广仁王对待她的百般迁就和殷勤,都让后宫妃嫔揣揣难安,每日总有二、三个妃子相偕来偷看她。

虽然妃子们惊讶于吴映洁的美貌,但那颗泪痣在善妒的妃嫔眼中却是值得幸灾乐祸的,不再有人担心吴映洁是否会分走她们在广仁王心中的宠爱,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她已丧失册封为妃的机会。

然而没有人能了解吴映洁心中的恐惧,在宫中多待一日,秘密被揭穿的机会就增添一分,她一心急着想速速将九龙壁雕画完成,以求早日脱困,想不到愈心急就愈画不好,愈担心就愈出差错。

现在听见父亲被遣出宫的消息,她的整颗心都乱成一团,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将走不出这座皇宫了吗?

她心惊胆战地继续作画,脑中的恩绪虽然紊乱,仍拼了命地想着要如何摆脱广仁王纠缠的办法。

天忽地阴了,她微愕,刚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豆大的雨点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她慌忙收起画笔,一声霹雳雷响,忽然之间,大雨就倾盆而下了。

吴映洁浴在大雨中,顷刻间淋得浑身湿透,顾不得收拾笔砚,便急急忙忙地冲进廊檐下躲雨。

她一身湿冷,怔怔望着廊外傍陀大雨,天空的云层密密叠叠,间歇地夹着几声闷雷,四下里一片阴沉,有如她黯淡的前景。

她漫不经心地拧着衣服,额前的发梢儿自滴着水,不久前才雕刻好的三条龙也浴在雨幕中,看上去影影绰绰、似幻似真。

三条不同姿态和颜色的游龙,腾跃在一片澎湃浪涛之中,神机流畅,气势磅礴,腾越跳跃的姿态,好像要震壁飞去。

她忽地抬起头,呆望着黑郁郁的密云出神,恍恍然地走出了廊檐,任由雨水滔滔地冲刷着她微仰的脸。

“这雨……是你带来的吗?你可是司雨的龙神?邱胜翊……”她喃喃地低语,然后不自禁地苦笑起来,想不到,在雨中笑着竟是这样的苦。

她发现一把伞突然遮在她的头上,她微愕,一看清楚来人,整个人都僵直了。

“怎么站在这里淋雨呢?女儿家身子单薄,这样的淋法是会生病的。广仁王笑着替她拨开额前的湿发,陡然间,他的笑容凝住了。”你眼角的泪痣呢?怎么不见了?“他疑惑地盯着吴映洁惊怔的双眸。

吴映洁震了震,浑身的血液全往脑部冲去,她没有预料到会被广仁王撞见这样的一幕,她僵住,与他瞠然对视,一时间心乱如麻,再要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已经太迟了。

广仁王半眯着眼睛看她,深深地看她。

“泪痣是假的?”他转念一想,全明白了。

吴映洁低头不语,指尖已在微微发颤了。

“你胆敢欺骗朕!”广仁王怒吼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猛然在指头上用力使劲,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陛下……息怒……”她疼得流出眼泪来了。

“你?让我哄你逗你整整一个月,你竟敢这样耍弄朕,不怕我杀了你们父女两人吗?”广仁王厉声大骂,气得脸色铁青。

吴映洁痛得频频抽气,又一点也不敢反抗,只能闷不吭声地咬牙忍耐。

“为什么骗朕?”广仁王气愤地逼问。“你不想进宫为妃是不是?你不想成为朕的妃子是不是?”

吴映洁闭上眼,哆嗦着,什么话都不说。

“你好不把朕放在眼里,好?”广仁王粗暴地抓住她的臂膀,猛力地朝廊檐下拖进去。

“陛下,你想干什么?她惊叫。

“我想干什么?”广仁王阴沉沉地看着她,他对她的渴想潜藏已久,瞬间猛烈地爆发开来,如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了。“朕要你好好地把我放在你的眼里,还有,你的心里。”

一明白广仁王的企图,吴映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陛下,求你不要这样,你已经有十几位妃子了,不差民女一个人,陛下?”她挣扎着,拼命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广仁王不曾遇过全力抗拒他的女人,浑身那股兴奋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他凶狠地用力一拉,她站不稳,整个人摔迸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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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一国之君,你好好地服侍脱、取悦朕,要什么朕都会给你。”广仁王紧紧箍往她又湿又冷的身子,眼光凌厉地瞪着她。“不过别想逃,你是聪明的,应该知道自己逃不出朕的掌握。”

吴映洁打了个寒颤,脸色苍白如雪。

“乖乖地留在宫里让朕好好爱你,朕会封你为妃,将来就是立后也不无可能,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样的机会,你明不明白?”他低下头,深情地想吻她。

吴映洁闪躲着,用力一挣,挣开了他的怀抱。

“陛下,放了民女吧,民女的身心都属于别的男人了。”她力竭声嘶地狂喊。

广仁工一听,惊愕不已。

“你……与男人私订终身?”

“不,不是私订终身,而是……而是……”她嗫嚅着,怎能说得出口。

“而是什么?快说!广仁王失去耐性,大声喝问。

“那个男人不属于这个人世间,陛下是不会相信的。”她拼命摇头,根本无力解释。

广仁王哈哈大笑起来。

“不属于这个人世间,你把朕当成什么样的蠢人了吗?要说谎也编个高明点的来,快说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否则朕就当是你的一派胡言。”他咬牙切齿地。

“民女没有欺骗陛下,就算民女说出他的身分,陛下也绝对不会相信的。”她疲累地什么也不想说。

广仁王瞪着她,怀疑这又是她拒绝他的把戏,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用手陷住她的颈子,怒气腾腾地吼着:“你已犯下一条欺君之罪,还胆敢犯下第二条吗?吴映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朕面前耍花样,是想试试看朕对你的容忍能到什么样的限度吗?是不是!”

吴映洁被他掐得几乎不能呼吸,脸孔渐渐胀红,她痛苦地央求着:“不是……陛下,民女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就算陛下封民女为后,民女也万难接受,求陛下、求陛下……”

“不必求我!广仁王怒不可遏,仍然没有放松手指的力量。”你以为朕真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再不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朕就从你父亲口中拷问出来,你或许觉得这种方式最好。“

“陛下!吴映洁大惊,急着喊。”臣妾已非完壁之身了,陛下就算知道他是谁也没有用啊。“

“怎么会没有用。”他的手松了松,咬着牙说。“你若真心爱那个男人,朕说不定会为你作主,替你们安排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但你若不爱他,朕就立刻派人去杀了他。”

“不管我爱不爱他,他是不会娶我的,陛下也杀不了他的……”她泪如雨下,呜呜的哭出声来。

“朕是一国之君,有什么人是朕杀不了的!他大为震怒。

吴映洁退后了几步,慢慢返到了墙角边,喃喃说着:“他是金龙神冥海王,是龙神呀,陛下相信吗?”

广仁王讶然地盯往她,诧异的反应并不是出于相信,而是怀疑起她的脑子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才有可能说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吴映洁直直地站着,魂不守舍地仰望天空。

广仁王疑惑地瞅着她,坚信她所说的话全属超乎常理的幻觉。

“吴姑娘?”他放轻了声音,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你所说的话朕会想办法查证,或许这阵子你太累了,朕命人送你回房休息,顺便让御医来替你诊诊脉。”

吴映洁呆了呆,诊脉?呵?她苦笑,想必广仁王以为她疯了吧。

“唉?”广仁王望着她叹口气。“是朕不好,把你父女二人逼得太紧了,你爹为了一幅”五趣生死图‘弄得不成人形,你又说出这些超乎常理的话,都是朕不好,你多休息几日别再画龙了,朕不逼你,朕会等你,恢复正常。“

吴映洁不回答,神情依旧茫茫然。

广仁王长叹一声,大踏步地走出廊熏,穿过月牙门走了。

两名侍女朝吴映洁走过去,扶着她回廊檐后的房间。

她的唇角露出一抹笑,眼睛却是失神怅惘的,莫说广仁王会以为她脑子不正常,就连她自己,也不禁要怀疑陷落情爱中的她,何时会真的疯狂了。

邱胜翊刚从龙华会赴宴回来,一踏进步虚宫,就看见迦耶坐在园中开开心心地吃果子。

他一把揪住迦耶头上的双发髻,痛得迦耶哇哇大叫。

“王,轻点轻点,疼啊!”

迦耶是邱胜翊在东海流波山上收吴的一只小顽兽,虽然已修炼成人,但模样看起来还只是像个十多岁的小孩童,由于性格顽劣,便把他带回步虚宫,取名迦耶,一边驯服他,一边让他做些巡海等等的小工作。

“迦耶,我命你好好守在吴映洁身边,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袭修冥声色俱厉地质问他。

“王,是您说有什么动静就回宫禀报的呀!迦耶揉着髻,无辜地说。

邱胜翊睁大了眼睛,急促地问:“吴映洁出什么事了?”

“晁东国的广仁王要纳她为妃了。”迦耶认真地报告。

“噢?”明知道是吴映洁命盘注定的走向,乍闻这个消息,他仍然感到心头微微一痛,他抽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不是你我早已知道的吗?”

“王,您错了。”迦耶摇摇头,感慨万千地说着。“吴映洁的命盘已经出现了意外,我就是看情形不妙才赶回来告诉您的。”

“什么意外?”他焦灼地看着迦耶。

“唉,吴映洁哭得像带雨梨花,对广仁王这么说?”迦耶咳了两声,学着吴映洁哀感的语气和神情,娇怨地说着。“臣妾的身心都属于别的男人了”还说“臣妾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就算陛下封臣妾为后,臣妾也万难接受”,王,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您吧?“

邱胜翊的心紧紧一缩,愣愣地呆坐着。

“王,您已经介入吴映洁的命盘了,而且看样子介入得相当厉害,从我守护她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她几乎每天都是恍恍惚惚的,精神也很涣散,我常听见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话的对象好像是您,光听她喊您的名字就有几十次之多,唉,真可怜,我看她爱您是爱惨了。”说着说着,迦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邱胜翊刻意淡漠的面容底下,猛然掀起了一阵疾风暴雨。

他眯起俊眸,缓缓地说道:“如无意外,三个月后晁东国的皇后会急病暴卒,而吴映洁将会因此登上后位,并为广仁王生下继位太子,可是,意外发生了,如今吴映洁不肯成为广仁王的妃子,那么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邱胜翊越想越是心惊胆战,想不到自己一失足,竟造成难以挽救的结果,此事非同小可,甚至关系到晁东国未来的国运,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王,您打算怎么办?这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万一传到了天帝耳里,您的海神之职恐怕不保了。”迦耶紧张至极,此事不只关系着邱胜翊在天界的地位,就连他自己也要间接受害了。

邱胜翊望了迦耶一眼,立刻做出决定。

“今天你留在步虚宫里,我去见见吴映洁说完,他转身便走。

迦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叮咛着:“王,您可要把持住,对她别又轻声软语的,记得态度要凶恶一点,让她恨您总比让她爱您好呀,您得让她知道,不是被您夺走了贞操就不能再服侍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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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够了。”邱胜翊截断他的话,悠悠回眸,冷睇着他。

“是。”迦耶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邱胜翊垂眸沉思,恍若无神。

这一个月以来,为了冲淡吴映洁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成天不是和四天龙厮混在一起,就是赴瀛洲与九老饮酒着棋,再不然就是和七仙女谈诗品茗,非他所愿地放纵自己去尽情玩乐。

他已深感疲累了。

他一直都是自骄、自傲、自负的,在这个循规蹈矩、戒律森严的天界之中,他一直存在得很超然自在,如今却被一个凡间女子引动了心,烦躁难安,让他大费周章地想办法忘记她。

他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凡间女子触犯天条,更不想落到谛贬下界的下场,他是司海的龙神,是天帝册封的冥海王,不愿意因为吴映洁而毁掉这一切。

无论如何,他要将吴映洁转偏了的命运扭转回来,否则,一旦天帝知情,他必遭卸职严惩,绝无后路可退。

正文 第五章

吴映洁静坐在孤衾薄被之上,凝视着自己那双被月光浸了个透的手指,明晰而且通透,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一个时辰之前,两名白头老宫女验完了她的身,带着古怪和暧昧的神色离开;她相信两名老宫女是向广仁王复命去了,一旦广仁王得知她已非处子之身,会怎么处置她、放她回家?还是一怒之下定她个欺君之罪?

吴映洁微微一笑,此刻的她已不在意广仁王将会如何处置她了,她已过了好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总是忧虑着深遂不可预测的未来,日日夜夜无所适从的迷茫之感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豁然开朗了,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望,与其幽怨自怜,不如勇敢大胆地正视心中的欲念。

她爱邱胜翊,身心都卑微地爱着他,对他如痴如醉的爱恋已经坚不可摧了,即便无缘与他相恋,她也深知今生不会再爱上另一个男人。

就算从此不会再见到邱胜翊也罢,只要这一生偶尔想起他,想起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那一夜,静静咀嚼着深爱一个人的心情也就够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和他之间那一点点的回忆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无法抢走,只是这样就够她满足了。

她不想再看见自己郁郁寡欢的脸,也不想再过黯淡而恍惚的日子,她决定用深爱邱胜翊的心情过完这一生。

吴映洁此时心府轻快,了无睡意地下床来,窗儒里漏进淡蓝色的晨光,密雨浙沥沥地下着,她慢慢将窗子推得更开,仰望着天,换了一个角度,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雨从天空丢洒下来一样有趣。

深沉的夜色渐渐变淡了,月亮青冷地悬挂着,忽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她深深嗅着这股异香,她所住的宫院不植花卉,不知香气来自何处,而且这股幽香十分熟悉,像极了……邱胜翊身上的香气!

瞬间,她的双颊飞红了,手指情不自禁地紧紧按住双唇,唯恐心脏从口中狂跳出来。

她旋过身,目光惊喜地四下梭巡着,小小的斗室中并未见到邱胜翊的身影,但奇特的香气却愈来愈浓了。

她十分肯定他一定在这个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欣喜地扬声问着:“邱胜翊,是你来了吗?”

隐身在桌案旁的邱胜翊没有应声,他默默凝视着吴映洁璀璨动人的笑容,这才完全相信迦耶说的话句句属实,吴映洁看起来的确是爱他爱惨了,甚至一点也不掩饰对他的感情。

他的思绪全被这个发现弄得更加纷乱纠结。

“邱胜翊,你是来看我的吗?娇嫩的嗓音中充满着喜悦与柔情。

他眩惑地凝望着她灿烂明亮的双眸,心魂几乎被他慑去……

“我还以为……这辈子真的见不到你了。她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支颐轻叹着。”你若不想让我看见你,不如对我说说话吧。“

吴映洁的脸庞浮起薄醉的光彩,那对若有所诉的眼眸含着闪烁的情意,令邱胜翊心醉神驰,难言的战栗之感在胸膛中震动着。

他仍隐着身形,从桌案旁移身到屏风前,忍不住轻叹着……

“为什么不当广仁王的妃子?”他低喃地问。

吴映洁抬起头,寻找发出声音的方向,甜美地笑了起来。

“我已非完壁之身,这么做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她语气轻松地说着,炽热的情意早已燃亮了她的双眸。

“我不是答应过你,会让你的夫君相信你仍是处子之身吗?他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别说了。”她蹙了蹙眉,喃喃自语地说。“我已决定不当广仁王的妃子,他相不相信我都不会在意。”

“映洁……你应该是广仁王的妃子,应该接受他的宠幸,将来,你会成为晁东国的皇后,也是未来储君之母,你不该放弃属于你今生的荣华富贵。他铁了心,残忍地把一切都说穿。

“为什么我‘应该’是广仁王的妃子?”她懂他的意思,就因为懂,一颗心便无法抑止地痛。“我的这一生该怎么过你就这么了如指掌吗?没有你的出现,我或许‘应该’就是广仁王的妃子,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权利支配我的命运,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邱胜翊深抽口气,声音放得更冷淡了。

“介入你的生命是我犯下的最大过失,我除了尽其所能来弥补你以外,再也别无他法了,侵犯你不过是我一时的酒后乱性,并非出于情爱,你不需要为图一时欢快的我寄予任何希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神,无法娶一个凡间女子为妻,而你的今生则是要当一个晁东国最尊贵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什么是最有利于她的选择?”

他的话象冰刃,从他颤抖的身体划过去,轻易将她切割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可惜……我是个笨女人,你发现得太晚了。”对着什么也看不到的屋子,她凄苦地笑了起来。

邱胜翊震动的望着她。

她摇头轻叹,幽幽的说:“就算我真的当了晃东国最尊贵的女人,这辈子我也永远不会快乐。”

“为什么?”他责问,一问便后悔了,他当然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她看似娇羞,却勇敢的说出口了。

“因为你。”她咬了咬唇,盈盈一笑,“虽然我被心爱的男人刺伤了,但仍觉得这样的疼痛很甜蜜,邱胜翊,就算你是图一时欢快而与我云雨缠绵,我也不会怨责你,因为我已经是个陷入爱情中不可自拔的笨女人了。”

他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定定凝望着她柔美如月色般的脸庞,和她唇边一点点人性的娇痴。

他绝对相信自己有颠倒女人心绪的魔力,但让一个女人引爆他的心,却是从来不会想到过……

“龙神能娶妻吗?”她仰起脸,望着屋中一角问。

邱胜翊微愕,不由自主地答道:“可以。”

“那你有妻子吗?”她又问。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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