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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我的野蠻小天使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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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我的野蠻小天使 (鬼王)

那天從自家車上撿到一個可愛得有如天使,  

性子卻蠻得像只小野貓的13歲小女生後,  

邱勝翊的人生有了重大的轉變!

才26歲的他當起這小女生的監護人,  

給了她一個家的溫暖,讓她從灰姑娘變成了公主。  

他所做的一切,可不是因為他有什麼想當父親的癮頭,  

他只是對她有股莫名的憐惜,想疼寵她。  

五年後,她出落得益發美麗、動人,  

他不自覺地變得像個多慮的老爸一樣,對她愈管愈多,  

他討厭別的男人看著她時那虎視眈眈的眼神,  

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烏鴉,全配不上他手心裡的寶貝!  

但對她的強烈的獨佔欲,教他陷入矛盾掙扎之中,  

他可以愛她嗎?她不會只把他當作老爸的替代品吧?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7-4-10 19: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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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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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台北的冬天,氣候寒涼,入夜後的都市叢林別有一番淒清味道。

  邱勝翊身著赫茲國際快遞公司的卡其色制服,開著貨車沿途發送郵件;寒風拂過他束在腦後的半長髮,胸前一枚象徵快遞精神的飛鷹圖騰,徽章閃著令人炫目的光彩。

  赫茲國際快遞是舉世聞名的大企業,他自二十三歲接任董事長至今三年,卻還是第一次穿上快遞員的制服,這素淨清爽的卡其色制服穿在他一八三公分的矯健體魄上,絲毫無損他的俊逸非凡,反而更加出色挺拔,帥氣十足!此次他低調地自新加坡來到台灣,並非是為了親自體驗快遞員辛苦的工作流程,而是另有要務。

  夜間十點——

  邱勝翊終於到達最後一個地址,這是一家經營進口服飾的店,店名叫「魔香」,此時店家鐵門已拉下一半。

  「怎麼現在才到啊?!」資深女店員蔡玓彤無聊地嚼著口香糖,立在店門口候著,濃妝艷抹的臉上有絲不耐,一見到快遞車子停下,立刻上前去抱怨。

  「真抱歉,我是生手。」邱勝翊停妥車,俐落地一躍下車,極紳士地對她說。

  蔡玓彤一見到這帥到不行的美男子,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哦——沒關係啦,只是我們九點半就打烊了呢!之前那個快遞員呢?」她上下的打量邱勝翊,心花怒放地對他猛拋媚眼。

  「我不清楚。」邱勝翊禮貌地一笑,打開後車廂進到裡頭取那只最大的箱子,箱子移開後他赫然發現有個小人兒倒臥在裡頭,不由得震驚至極,趕緊開啟車子裡的小燈,看清原來是個小女孩抱著一隻包包正熟睡著!

  車上為何有個小女孩?她什麼時候混進來的?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有察覺?

  邱勝翊蹲下身就近看她,只見這小女孩身形十分瘦小,身著牛仔褲和T恤,一頭雜亂的短髮和她精緻無比的五官交錯成不協調的畫面,像一個降臨在凡間的落魄天使。

  「大帥哥,你下個貨怎麼要這麼久啊?」蔡玓彤走過來詢問。

  「就好了。」他答道,心底想著該拿這小女孩怎麼辦。

  「要不要我幫你呢?」蔡玓彤暖昧地眨眨眼睛。

  「不。」邱勝翊搖頭,強健的臂膀一肩扛起箱子下車,關上車廂門。

  「放哪兒?」他問。

  「裡頭,小心鐵門哦!」蔡玓彤直瞅著他精壯結實的體魄,刻意走在他前面「開路」,好讓他看清楚她34、23、34的曼妙身材。

  邱勝翊無心「觀賞」,貨物一放下,立刻把簽單送到她面前。

  蔡玓彤見了他的簽單皺起眉頭,嗲聲嗲氣地問:「怎麼讓我簽這種單子?不都是綠色的那張嗎?」

  「什麼綠色的單子?」邱勝翊不解。

  如果換成一個長得平凡點的快遞員,蔡玓彤一定不會多說廢話,但眼前可是曠世帥哥啊,她恨不得和他多說兩句話,於是熱心地解釋說:「之前的那個快遞員都是讓我簽一張綠色的單子。」

  「哦?」邱勝翊神情一凜,「獵物」出現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試探地問。

  「我們店長和你們經理談過了,凡是韓國寄來的只要簽綠單子都可以減價啊!這可是貨到才付款的郵件耶,這樣我們一年可以省好多郵資呢!」蔡玓彤說道。

  韓國寄來的可省郵資?有這種事?邱勝翊眼神暗沉了下來。「可是我不知道你要的綠色單子是什麼樣的……不然,你方便拿給我瞧瞧嗎?」

  「好吧!你等等。」蔡玓彤樂得和他耗上,她踅到櫃檯,找出一整疊「綠色」單據,交給他。「拿去吧,大帥哥,這些都還沒請款呢!」

  邱勝翊翻閱一張張印有赫茲商標及字樣的簽收單,眼色愈漸深沉,看來這不只是他要找的線索,數量還挺可觀的。「你所說的經理是什麼大名?」

  「好像叫劉什麼存的,他親自和我們老闆娘洽談的啊,帳也是他親自來收的。」蔡玓彤說著,吹了好大一個泡泡,「啵」地一聲破了,隨即愉快地笑了。

  真是令人震撼!「這裡的貨物一向是由同一個快遞員負責運送嗎?」想必是劉祿存的同謀。

  「不一定耶!」蔡玓彤搖頭。

  「這些單據給我,所有帳就算結清了。」邱勝翊當機立斷,明眼人都看得出劉祿存是利用公司之便,為自己圖私利,這些單子就是有力的證據!原來中韓之間的業績一直未成長,就是他從中搞的鬼。

  「什麼,你要幫我們付錢嗎?」蔡玓彤吃驚地問,心想一定是她太有魅力,才讓他這麼甘願替她付錢,但他了不起只是個快遞員,一個月沒多少薪水,她怎能這麼剝削他?想泡她就直說了,何必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啊,她可是個美麗又有良心的美女呢!「不用啦,你才賺多少錢啊!」她說。

  「這你別擔心,包括今天這件貨物全免費,但請你務必幫我一個忙。」邱勝翊說。

  早知他的企圖!蔡玓彤癡癡地一笑,欣賞他充滿氣魄的說話方式,好像他是老闆似的。「你就直說吧!」

  「只有韓國寄來的郵件可減價嗎?」

  啊?!她差點跌倒!這人真是的,她以為他要開口約她呢,原來用迂迴戰術!不過她下班了,有的是時間和他慢慢「培養」感情。「是啊,我們店專門進口日本和韓國的飾品,不過日本方面的運費並沒有折扣,只有韓國方面的有,你不知道嗎?這幾年韓國服飾在台灣大行其道,最受市場歡迎,我們『魔香』有很多家分店,光一年的進賀量就好多,郵資當然能省則省嘍!你們『赫茲』中韓之間的折扣比別家多,又快,我們和你們合作快一年了,算是老客戶了呢!」蔡玓彤勾魂地一笑。

  「謝了。」邱勝翊心底有了盤算,對她說。「別讓任何人知道免費的事。」

  「既然你這麼有心,我當然樂意配合嘛——」蔡玓彤眼睛一瞄。

  「我們一定有機會再見的。」他把這些單據帶回,只要約談過相關的員工,確定劉祿存的犯罪事實,很快就會有定奪,到時可能需要有力的人證,那人就是她!而且若只有韓國方面有折扣,那麼韓國的負責人必定就是共犯,只有兩方都有默契,才可能在電腦中動手腳!這就是他此行調查的重點。「再會了,小姐。」

  蝦米再會?!蔡玓彤差點跌倒,他的「免費」奉送難道只為了「期待再相逢」?

  她瞪直了眼睛,瞥著他俊逸的背影漸行漸遠,還真有點弄不清這是什麼狀況。

  邱勝翊上了車將車駛回台北分部,將車子停妥在停車場後,直接進入會計室,把簽單送回會計部以便核對帳目。

  會計室有一名職員留守,正在將帳目輸進電腦,見到董事長大人居然身著制服出現在此,吃驚不已。「董事長何時回國的?」

  「前天。」邱勝翊隨和地說,逕自倒了杯茶,立在電腦後看螢幕上的帳目,不動聲色地問:「你有沒發覺,中韓線的業績一直都沒成長?」

  會計員聳肩,一臉憨厚的笑。

  邱勝翊取出一張綠色單據拿給他。「看過這個嗎?」

  「這種單子必須彙集後寄到高雄總部交給總經理。」會計員說。

  「哦?!」邱勝翊放下杯子坐了下來,問道:「一個月有多少張這種單子?」

  「很多,快遞員送完貨,便把單子彙集到我這兒來。」

  會計員直言不諱,令邱勝翊心中萬分驚詫。看來劉祿存不但利用公司的航運圖私利,還利用了不知情的員工,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他放下茶杯,轉身離去,準備回宅邸後,徹夜聯絡分別居住在國外的董事們,盡快動身到台灣分部來召開臨時會議。他人一到停車場,竟然聽到有小女孩的哭叫聲。

  糟糕!他過於專注追查公司的弊端,竟忘了貨車上那名小女孩!

  他快步奔向一排排的貨車,但車子清一色都是同款式,外表全印著赫茲的飛鷹商標,根本看不出哪一輛是先前他開進來的車子,他一部部的找,直到聽見清晰的哭聲及拍打聲,他立刻把後車廂門打開。

  停車場的照明燈照射在一張滿是淚痕的驚恐小臉上,邱勝翊驀地被小女孩臉上那雙充滿孤寂惶恐,還有深深哀怨的眸子攝住心神。

  吳映潔驚懼地看著擋在車門口穿著快遞員制服的高大男人,囁聲問:「到台中了嗎?」

  「這裡是台北啊!」他道。

  「什麼?!我還在台北?你這人怎麼搞的,車開這麼慢,都天黑了你還在台北?」

  這小女孩人小口氣倒不小,他還沒問她呢!「你怎麼會在我車上?」

  「我……」吳映潔才不會把上車的理由告訴陌生人,直接野蠻地推開他,跳下車,往空曠的盡頭跑去,但大型鐵門深鎖,她無法出去。「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她哭喊。

  邱勝翊追了過來,說道:「這是我的公司,你得告訴我你是誰、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別在那裡假好心,這世界上沒有好人。」吳映潔防衛地瞪著他。

  邱勝翊直視她那雙放射著奇異光芒的眸子,難以想像一個孩子可以說出這樣憤世嫉俗的話。「我沒有說我是好人,是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車裡,你看來還不滿十歲,我有責任把你送回。」

  「你有近視眼嗎?小姐我已經十三歲了!」吳映潔心急如焚地叫嚷。

  「無論如何,你還未成年,快告訴我住址。」他耐著性子問她。

  「你真的要送我?」吳映潔不敢信以為真,她想這人穿著制服,如果他存心要騙人,應該不會傻得穿著制服的。

  「沒錯。」誰叫他是個人道主義者。

  「我要去台中。」

  「台中?現在是深夜十一點,我看我送你到警局好了。」邱勝翊並不想和這無理取鬧的小孩在這裡瞎蘑菇。

  「不,你這騙子,假仁假義的豬!」吳映潔大叫,氣自己不該被他的制服給騙了,一轉身兩手攀在鐵門欄杆上,奮力往上爬。

  邱勝翊不僅被罵傻了,也看傻了眼,這道鐵門如此之高,萬一跌下來可是會出人命的,他立即伸手揪住她細瘦的足踝制止她。「你做什麼?」

  「放開我,我才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都是你這笨蛋,開了一輛掛著台中市車牌的車,害我以為是要去台中,沒想到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吳映潔一肚子氣地對他又踹又踢。

  邱勝翊毫不鬆手,使勁地將她扯住,吳映潔憤然吐了一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臉上!

  邱勝翊怔愕,慍火迅速竄燒,一把將這不識好歹的野女孩奮力扯了下來,且不客氣地拉過她的衣角,拭去唾沫。

  「哎呀!」吳映潔奮力地掙扎著,沒想到他卻突然放開手,害得她狠狠地跌倒在地。她氣得開罵,淚流滿臉。「你這臭老頭、糟老頭、笨豬……」

  瘋了,瘋了!邱勝翊臉上多了好幾條黑線。他是交上了什麼惡運,怎會遇到這麼棘手的小孩?公司有要事還急待解決,他卻在這裡和她糾纏不清!

  但他決定跟她卯上了,不「制伏」她,他絕不罷休;對待文明人有文明人的方式,對待野貓則不同!

  「你起來。」他攥住她的手臂,一路將她拉向警衛室。

  「你放開我,臭蛋、笨蛋、混蛋……」吳映潔拚命掙扎,驚駭這男子不可思議的力量,心一急低下頭去狠狠咬住他緊箝著她的手,像撒潑的野貓緊咬著人不放。

  邱勝翊的怒濤已經被激到將近沸騰程度,忍住揍人的衝動,出言警告。「鬆口,否則我叫警察來帶你到警局去。」他的威嚇立刻奏效,她不只鬆口,美麗絕倫的小臉立刻染上憂鬱,以及看了教人心疼的懼怕眼神。

  「不要,我求求你……」吳映潔淚湧上眼睫,拚命地搖頭,面對他的威嚇她打心底害怕,她不要去警局!

  「不行,你還是得到警局,相信很快你就可以回家。」研判她可能是逃家的小孩,邱勝翊相信這是最好的辦法。

  「不!」吳映潔無計可施之下緊握拳頭,猛然朝他的下巴揮去——

  他終於鬆手,而她不敢看他驚愕的表情,拔腿就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大門,立刻往上攀爬,雙腿就要跨越欄杆,眼看就要成功地逃離這裡……

  「小偷!」正由外頭巡邏回來的警衛發現門上有人,迅速地取出電擊棒,按下電力朝她一擊!

  「啊——」吳映潔驚叫,渾身僵直,腦子嗡嗡作響,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失重地跌落下去。

  邱勝翊完全來不及制止,他飛快地跑向她,但地上的小人兒已一動也不動了。「叫救護車,快!」邱勝翊神情晦暗地大吼。

  五年後——

  風光秀麗的陽明山別墅區傳出鋼琴美妙的琴韻……

  「小姐,邱先生從新加坡回來了,下午會到台北。」管家走進客廳通知吳映潔。

  琴音霎時中斷,吳映潔的視線從樂譜移向管家,淡聲問:「幾點到呢?」

  「大約四點。」管家說。

  「嗯。」吳映潔點點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正常、很沉穩,可是她琴鍵上的手指卻在顫抖。

  邱勝翊要回來了,五年了,他可終於想到她了!

  五年前她從台北的寄養家庭落跑,一心只想回台中探視病重的母親,途經巷口正巧看見有輛掛著「台中市」車牌的快遞車子停在路邊,且後車廂門沒關上,心想只要搭上這部車,她就可以被快遞回台中,於是悄悄地溜上車,沒想到一覺醒來,她不但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車裡,被「釋放」出來後,才知自己「搭錯車」仍在台北,絕望傷心得要命,和邱勝翊演出全武行,最後還被警衛當成小偷電昏!

  在醫院清醒時,社工趕到,竟帶來母親病故的消息——

  「不,我不相信!」她發瘋似地叫喊,掙扎著要回台中,什麼人勸說都不管用。

  「小妹妹,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穿著快遞員制服的邱勝翊一直守在她身邊,抓住她的雙肩要她冷靜。

  但她冷靜不下來,哭得聲嘶力竭。「都是你這個笨蛋!如果你把車開到台中就好了!」她瘋狂地握緊拳頭猛K他的下巴,左一拳右一拳……但她還沒K夠,就被好管閒事的社工抓住手臂,一個小小的針頭刺痛了她,她一回頭,看見護士正為她打針,她正想抗議全身就癱軟了下來,沉睡了。

  再次醒來已是翌日,邱勝翊已不復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邱家的管家,一名女律師,還有社工人員。「小妹妹,你真幸運,邱先生決定收養你,有很多手續要辦,我會負責幫你辦妥的。」女律師說。

  「誰是邱先生?我不認識什麼邱先生。」她虛弱頹喪地說。

  「就是……昨天被你打的那個男子。」社工說。

  「我不要!」她用最後的力氣尖叫,但尖叫無效,因為這個世界是屬於「大人」的,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最後邱勝翊仍然成為她的法定監護人。

  五年來他提供了他在台灣的豪宅供她居住,包辦她的學費且為她請來鋼琴家教、繪畫家教,生活所需更是一應俱全,出門有轎車代步,在家有管家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而且每個月都會在她的戶頭存入一筆可觀的零用錢,讓她從灰姑娘搖身一變成了公主。

  但他也提供了孤獨,他這個監護人遠在新加坡,不曾回國。

  她從沒過問他為何不回來,既然收養她為何對她不聞不問?也許他只對她同情,卻毫無感情吧!也或許他們在最惡劣的狀況下相識,他恨透了她的野蠻無禮,於是選擇了相見不如不見。

  而她是矛盾的,她不知是該謝他,還是該怨他!如果當初不是搭上他的貨車,那她也許來得及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但她卻搭上他的車,命運從此不同。她猜想,這次他突然回來,大概是要提醒她已滿十八歲,成年了,之後必須靠自己生存下去。

  哼!她才不想當米蟲呢,也樂得和他脫離關係。今晚她的學長就要載她去一家piano bar應徵工作了,現下當務之急應該是加緊練習吧!

  可是待會兒見了面她要喊邱勝翊什麼?大叔,還是伯父?她不知道他多大歲數,就連他的長相都已模糊,依稀只記得他長得很高,像棵大樹!

  她心煩意亂地敲著琴鍵,嘈雜的琴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邱勝翊還沒走進屋裡,就聽見震人耳膜的「天籟」,從大型落地窗外望進屋內,彈琴的女孩長髮及腰,一身白色的羊毛衣裙,如同天使般純淨雪白,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覺得她體態纖細曼妙,遠望過去像一幅畫,可是那可怕的聲音真是她彈出來的嗎?

  管家說她考上音樂學院,他還以為她的鋼琴造詣非凡!人說「聞其音如見其人」,不知待會兒見了她會不會嚇一跳?!他開門進屋,不抱任何期待,只希望她別再像個野蠻的孩子。

  吳映潔聽見了腳步聲,中止敲擊琴鍵,緩緩地、不安地抬起靈黠的眼,望向她久違的監護人——

  只見他身著深褐色的休閒服、牛仔褲,瀟灑的髮型有風的波紋,他的身形和記憶中一般高大,模樣卻是英俊迷人成熟沉穩,大叔和伯父那些稱呼根本不適用於他,他是個……超級大帥哥啊!而他也正打量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十分攝人,帶著感人的電流,而她竟莫名地被那股電流所吸引,不自主地怦然心跳。

  奇妙的心悸令她自己驚詫,她手足無措地起身,竟無法面對他地奔出屋外。

  他嚇了天使嗎?邱勝翊望著吳映潔急於奔逃的纖柔背影,追上她,扣住她的玉臂,沉聲問:「你要跑去哪裡?」

  「我……」吳映潔喘息,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逃開他。

  邱勝翊不可思議地望著她靈動美麗的眼睛及精緻可人的小臉,完全無法把她和當年那個野丫頭劃上等號。

  若要形容她帶給他的震撼,老實說和第一次見面時不相上下,但卻是野蠻孩子和窈窕淑女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坦白說她的成長讓他這個「監護人」感到欣慰且莫名地愉悅。

  「我有那麼可怕嗎?」他笑問。

  「沒啊!」吳映潔脹紅了臉,搖搖頭。

  「記得我嗎?」

  「嗯!你是邱……大哥。」吳映潔找了個合適的稱謂,說得極不好意思。

  「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邱勝翊放開她的手臂,她那句「大哥」軟軟地敲進他的心底,真是女大十八變。

  吳映潔點頭道:「你要提醒我滿十八歲了,不能再受你的幫助了。」

  邱勝翊一怔,嗤笑。「誰說的?」

  「我自己想的。」

  他搖頭。「我回來視察業務,還有……看你。」

  「你怎會突然想到要……看我?」吳映潔羽睫閃動,覺得自己方才逃跑的行徑有點驢。

  「突然嗎?」邱勝翊思索她這句話的涵義。她怎能明白五年來,她已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要管家天天以電活向他報告她的一切作息,包括她的情緒,他一直知道她處於孤獨狀態,但他工作忙碌,必須經常往來在全球各分公司之間,根本無法把她帶在身邊。

  「絕不是突然。」他笑了,伸手撫撫她的頭。「我一直想看看你長大了沒。」

  「你看呢?」吳映潔問,心底居然有份期待,沒有敵意。

  邱勝翊收回手,凝著她清純可人的笑靨,喉頭竟一陣灼熱。「可說是……吾家有女初長成。」

  吾家?他當真把她視為邱家的一份子嗎?「你也有些不同呢?」她不由得說出自己的感受。

  「哪裡不同?」他問。

  「變成熟了,不再像初見面時那樣和我鬥法。」吳映潔天真地說。

  鬥法?真是幽默啊!「看來咱們算是不打不相識。」邱勝翊性格地把雙手插在口袋裡,風趣地說。

  「好說、好說。」吳映潔俏皮地聳肩,邱勝翊難得開懷地笑了,兩人的笑聲迴盪在風中,心底都十分意外,再次重逢竟是如此「完美」。

  「勝翊,親愛的,你在哪裡?」一聲任性、驕縱且泫然欲泣的女高音飄進林間。

  「呃——」笑容瞬間從邱勝翊唇角淡去、消失,他驀然扣住吳映潔的手,低切地說:「快逃!」拉著她奔向院落盡頭,繞著圍牆到停車場。

  吳映潔急急地被拉著跑,衣裙在風中飄揚,她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沒空解釋了,快上車!」邱勝翊打開吉普車車門,催促道。

  兩人上了車,車子呼嘯的駛出大門。

  「親愛的——你好沒良心啊!」那個女高音追到大門,淒厲地大叫,叫得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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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吳映潔好奇地回頭看,瞥見一個年紀和她不相上下的女孩,頭戴精緻的圓帽,穿著一身老氣橫秋的仕女套裝,提著昂貴的皮包在宅邸前跺腳。

  「她是誰?你為何要逃難啊?」吳映潔眨著眼睫問。

  「形容得真好。她叫詹子晴,是公司董事太公的孫女,自從在太公的壽宴上認識後,我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簡直像噩夢!」正當邱勝翊加速前進,「噩夢」也駕著紅色跑車從後面追過來。

  「她對你一見鍾情嗎?」吳映潔猜測。

  「如果她有腦筋的話,就不會老是纏著我了。」邱勝翊輕嗤。「我可沒時間陪小女孩玩戀愛遊戲。」

  「她正追著你呢!」吳映潔回視那輛疾駛而來的紅色跑車。

  「坐穩了。」邱勝翊對吳映潔說,瞬間在山路上急轉彎,車輪發出吱吱的聲音,試圖甩掉詹子晴,但詹子晴鍥而不捨,火速追來。

  「呼——好刺激啊!」吳映潔緊抓著手把,長髮在風中飄逸,離心力使她整顆心似乎都飛了起來。

  「你不怕嗎?」邱勝翊瞄了眼她飛揚的神情,看見她的勇氣,也看見她眼底亮瑩瑩的璀璨光芒。

  「當然不怕,可是這樣飆車很危險哩,要一路飆到山下去嗎?」吳映潔邊說邊回首去替他窺探敵情。「她也開得好快呢!」

  「幫我個忙。」邱勝翊為情勢所逼。

  「好,只要你一句話,我義不容辭。」吳映潔爽快地說。

  「待會兒不論我說什麼,你都點頭。」

  「沒問題。」她坐上車就表示已經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了。

  邱勝翊放慢車速,緩緩地停車,對吳映潔說:「下車。」

  吳映潔點頭,跟著他下車;詹子晴見邱勝翊停車,也把車停了下來,迫不及待地走向前來,以不屑且高傲的目光打量了吳映潔一眼,醋勁大發地問:「她是誰?」

  「我的未婚妻。」邱勝翊說。

  「未……未婚妻?你什麼時候訂的婚,為什麼我不知道?」吳映潔震驚得花容失色。

  而吳映潔也吃了一驚,忘了點頭,直到邱勝翊伸出臂膀摟住她的腰,她渾身豎直,才愣愣地點了頭。

  「我們很快就會結婚。」邱勝翊一臉篤定地說。

  吳映潔驚悸地呆住了,她要點頭嗎?他把她摟得更緊了,她幾乎是緊貼在他身側,完全感受到他的體溫及男性氣息,她小臉酡紅,心跳狂亂,卻也十分心虛;而眼前這個叫詹子晴的表情則好像快哭了。

  躊躇間吳映潔感覺邱勝翊定在她腰間的手勁又加強了,在這樣「強烈」的暗示之下,她觸電似的猛點頭。

  「所以你別再跟著我了。」邱勝翊冷峻地撂下重話,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來猶如魔鬼般冷酷,隨即就摟著吳映潔走回吉普車。

  「哇——哇——」詹子晴哭了,流滿一臉黑水,想必她的眼線筆肯定沒有防水功能。重重地一跺腳,她的鞋根忽然斷了,一時氣不過,她脫了鞋子扔向妮可,鞋子猛地砸在吳映潔的手臂上。

  吳映潔猛然回神,覺得這女人實在太不可理喻,為了伸張正義,她打算幫邱勝翊幫到底,她推開邱勝翊,拾起那只殘破的高跟鞋,用力地擲向詹子晴的腳丫子。

  「哎呀!」詹子晴鬼叫。

  嘿!正中心。「臭鹹魚還你。」吳映潔冷哼,學她驕傲地昂起下顎,上了車。

  邱勝翊怔愣一會兒,隨即笑了出來,不理會詹子晴幼稚的舉動,上車呼嘯而去。

  「我要回去告訴爺爺!」詹子晴在車後大喊,但聲音卻只是隨風消散,沒換得任何回應。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邱勝翊駕著車對吳映潔說。「不過使用蠻力是不好的。」

  「是她先丟的。」吳映潔噘著唇說。

  邱勝翊搖頭。「無論是誰先丟,採取暴力都是錯的。」

  「我幫你甩了噩夢,到頭來卻成了罪人?」吳映潔受挫,不滿地嘟嚷。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了。」邱勝翊慎重地說,手伸過來撫撫她的頭。「我請客,你想去哪兒吃東西?」

  「不,你得說清楚,我行俠仗義哪裡錯了?」她要的不是安撫而是一個公理。

  「是我錯了,我不該拉著你一起落跑,行嗎?」

  「不行!」吳映潔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刻著「討回公道」四個字!

  「你可真拗。」邱勝翊不想理她。

  「我拗?你才是大頭呢!」吳映潔沒想到他竟然怪她,氣不過地回嘴。

  邱勝翊一怔,這才發現她的野性並未根除,真不該憑第一眼印象就被她天使般的外貌給收買了,她根本沒有真正的「長大」。車子瞬間立刻踅返,打消了請吃飯的念頭。「算了,我們回家吧!」

  「我不要,你得還我一個公道。」吳映潔瞪著他緊繃的側臉。

  「天底下沒有『公道』二字。」他被激怒,冷硬地說,可沒忘記對付野孩子的方法。

  「你欠我一句道歉。」

  「我不欠你什麼。」邱勝翊冷冷的低吼。

  長久以來壓抑在她心底那股對他的恨,忽然像洶湧的浪濤淹沒了她的理智。「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可以見我媽最後一面,我一點也不感謝你收養我。」吳映潔對他叫喊。

  邱勝翊瞪視她,這才知曉,原來這五年來他出錢出力、不遺餘力,竟培育出來一朵毒罌栗。「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冷酷地道,加速前行。

  「我很快就會獨立了。」

  「要滾就滾,隨你。」車子衝進邱宅庭院,猛然煞車,邱勝翊立即下車,不想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吳映潔坐在車裡環抱著自己,吐露「心聲」後才發現,那竟然比藏在心底更令她難受。

  良知告訴她,該怪的其實是自己錯搭上他的車才會誤事,他和她非親非故卻對她伸出援手,給了她安定富裕的生活,她實在不該對他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對她有恩,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承認,寧願把錯誤怪在他身上。但她已經脫口而出了,這下該怎麼收場才好?他肯定被她氣死了!

  隔著淚霧瞥著他直挺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的心一陣陣的抽搐。

  晚餐極豐富,廚子做了拿手的家常菜,吳映潔硬著頭皮來到餐廳,以為邱勝翊不會出現,但他幾乎和她同一時間到達,雖然他臉色不怎麼好,卻讓她暗暗地鬆了口氣,也安心許多,可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尤其是乞求他原諒的話。

  開動後她一直保持沉默,這是她第一次不必獨自一個人在冷清的餐廳裡吃飯,而她的心情緊張得不得了,一來是因為邱勝翊就坐在她的對面;二來是她和學長約好了,今晚八點要到一家Piano Bar去應徵鋼琴演奏,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的工作機會……

  邱勝翊發現吳映潔一直在看表,很不想理她,但誰要他活該倒楣自願當她的監護人,雖然她踐踏他的善意,他還是有權「關照」。「有約會嗎?」

  他竟還願意開口和她說話,吳映潔十分訝異,心底漾出溫暖的泡泡。「不是約會。」她含蓄地斂眉搖頭,以為他會繼續詢問,但他沒有,忽然間,她的碗裡多了一大匙香酥雞丁,她詫異地抬眼,瞧見他深遠的眸光。

  邱勝翊放下湯匙。「這是你最喜歡的,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吳映潔意外極了!

  「猜的。」他深黑的眸心閃過微乎其微的淡笑。

  吳映潔心頭浮過暖潮,他何必如此溫柔地對待忘恩負義又出口傷人的她呢?她的眼眶忽然濕潤了。「我真不知該如何謝謝你。」

  「只是一匙雞丁,舉手之勞。」邱勝翊滿不在乎地說,不知她又怎麼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吳映潔認真地說。

  「是哪個?」他淡問。

  「對不起,我剛才瘋了,才會說出那種無情無義的話;我其實是很感激你的收養之恩,我……真可惡!」淚撲簌簌地從她眼中滾落。

  原來她還有良心!「別哭。」他淡笑,見她哭得淒慘,看得出她已有悔意。其實他從不需要她的感恩,放下碗筷,取了面紙遞給她。

  「你難道不生氣嗎?」吳映潔接過來,拭了拭淚。

  邱勝翊搖頭,誰會和一個孩子計較!

  「你會原諒我嗎?」吳映潔擔心地問。

  「當然。」邱勝翊答得理所當然。「快吃,飯菜都涼了。」

  「嗯!」吳映潔執起碗筷,很努力、很努力地把飯菜吃完。

  邱勝翊盯著她可愛的吃相,目光不自覺地放柔和了,心底竟有說不出的憐惜,她披著少女的外衣,卻那麼孩子氣,教他捉摸不透。

  八點整,邱宅的門鈴響起。

  正在客廳看晚報的邱勝翊,親自接起對講機。「找哪位?」

  「伯……伯父嗎?您好,我找鬼鬼。」對講機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機車快拋錨的「咳嗽」聲。

  伯父?邱勝翊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尊稱」。「找她有什麼事?」

  「我們有點私事要辦。」

  私事?他倒想看看是什麼人和他的「女兒」有私事。「請進。」

  「謝了。」

  他按下開啟大門的鎖,隨之也打開屋內的門,親自出來「迎接」。

  那名年輕人騎著一輛很「奧古」且快絕跡的野狼機車進到院子,他身形削瘦高挑,穿新潮的V字領衫、黑皮褲、馬靴,還背著一把電吉他。老舊的機車忽地咳了一聲,斷了氣,自動熄火,他只好用兩腳滑行而來,模樣滑稽。

  「不好意思,我這部車是家裡的老古董,年紀比我大,我叫它『奧古斯都』。」他幽默地自嘲,到了門口才下車,卸下安全帽,隨即一頭足可媲美洗髮精廣告美女的長髮散逸而下,他的五官算得上鮮明,卻是笑容輕浮,一口黃牙。「伯父好年輕哦!」

  伯父?他才三十一歲就已經像伯父了嗎?邱勝翊深炯的眸不自覺地肅穆了,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炎亞綸,您可以叫我阿綸。我是鬼鬼音樂學院的學長,什麼樂器都會玩,現在專攻電吉他。」炎亞綸嘻皮笑臉地自我介紹,心底卻直冒冷汗,這位「伯父」嚴厲深沉,一副凜不可犯的尊容駭住了他。

  吳映潔梳洗後,換了洋裝,匆匆背著一隻裝滿樂譜的沉重袋子飛奔下樓,聽見邱勝翊正和炎亞綸談話。

  天啊!學長那大嘴巴,可別把她的「秘密」說出來才好!她跑向門口,緊張得一顆心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邱勝翊聽見吳映潔急匆匆的腳步,遲疑地回頭,看她雙頰紅潤,喘息奔跑的模樣,黑眸愈加深沉,心頭莫名煩躁。「他說你和他有『私事』要辦?」

  吳映潔面對邱勝翊的問話,心撲通撲通的鼓噪。「嗯。」她點頭,安心不少,看來亞綸沒有說出是什麼事。

  「我出去一會兒,大約十一點會回來。」吳映潔小心翼翼地說。

  「十一點?!會不會太晚了?你不是一向都十點就寢嗎?」邱勝翊問。

  吳映潔真是驚訝他怎會如此熟知她的作息。「今天例外。」她細聲說。

  他能說什麼?難道要像個嚴苛的父親般制止嗎?「去吧!」

  「謝謝,再見。」吳映潔含蓄地一笑,走向炎亞綸。

  「881——」炎亞綸對「伯父」揮揮手,恨不得快點逃出那兩道嚴酷的目光。

  邱勝翊進屋,關上門,並沒有目送他們,但吳映潔坐上了那小子的機車,環抱著別的男人腰部的畫面卻清悉的勾勒在腦海……他怎麼安心讓那小子帶她出去?但他的不安心又是為了什麼?

  「先生,我剛才在後院好像聽見有人接電鈴呢!」管家匆忙走來想接對講機,卻見邱勝翊正站在對講機前。

  「我應門了。」邱勝翊說,正色地質問管家:「你為什麼從沒向我提起過小姐和一名叫亞綸的學長交往?」

  「亞綸?沒聽過,小姐從未帶過任何同學回家。」管家答道。

  「沒事了,你下去吧!」邱勝翊心情低落地揮手。

  「是。」管家退開了。

  門外那「奧古」機車還在猛咳,似乎無法發動,終於快發動了,卻咳得更厲害,好像快掛了……

  「我再試一次,真怕來不及。」隱約聽見炎亞綸在說,他猛踩引擎踏板,卻屢試不爽,終於發動了。

  「謝天謝地!」吳映潔顯得開心。

  他們究竟有何私事那麼著急?邱勝翊血氣上升,不得不當機立斷,他可不能任那渾小子對鬼鬼胡來;當然他更不允許鬼鬼不潔身自愛;他謀定而動,由側門步向停車場。

  炎亞綸載著吳映潔,小心地騎下山,路上忍不住發問:「你對你爸怎麼這麼多禮?而且你爸好年輕,改天幫我問他都用什麼『保養』,不過他好像很古板,看得出他不喜歡我。」風好大把他的聲音都吹散了,他不得不說得大聲點。

  「你在說誰啊?」吳映潔意會不過來,大聲地問。

  「方纔那位伯父啊!」

  吳映潔愕然。「你叫他什麼?」

  「伯父啊!」

  噢!昏倒。「他才三十出頭,不是我爸。」

  「那他是誰?」

  「他是我的監護人。」

  「噢!我又不知道你家裡的狀況。」炎亞綸懊惱地一甩頭,「竟把他叫得那麼『德高望重』,他一定氣暈了。」

  「不知者不罪嘛!」吳映潔苦笑,難以想像邱大哥對「伯父」這兩個字作何感想。

  距離五米遠,邱勝翊緊隨著他們,那個炎亞綸還真健談,和鬼鬼一直聊個不停,他冷凝的雙目緊盯著他們,一路行到士林,機車在車陣中穿梭,他也毫不放鬆。直到他們踅進一條巷弄,在一家頗有格調的鋼琴酒吧前停下來,他趕緊也停了車,車身隱沒在路口,沒有再跟進。

  隔著車窗,他見他們兩人一同進入鋼琴酒吧。雖然看起來鬼鬼沒有什麼危險,應該是年輕人的聚會,但他就是無法放心!這家店該不會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那種吧?他似乎嗅到犯罪的味道!

  該跟下去嗎?不,還是先等一等;炎亞綸的機車還留在馬路上,說不定早發現他的跟蹤,於是故佈疑陣。

  邱勝翊的心情突然像鉛般沉重,老實說他並不欣賞這個叫炎亞綸的年輕人。

  眼看著鋼琴酒吧的門開了,炎亞綸走了出來,又開始和「奧古斯都」對抗,邱勝翊犀利的目光掃射向他,令人驚異的是一直到炎亞綸推著機車離去,鬼鬼竟然一直都沒有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將車熄火,停在路邊,下車邁大步伐朝鋼琴酒吧走去。從外頭的毛玻璃往裡頭看去一點也看不見裡面的景象,他索性開了門,單刀直入。

  酒吧裡的燈光十分幽暗,迎面而來的溫柔琴韻教他不禁佇足,望向演奏者,那不正是——鬼鬼!

  她正坐在白色的三角鋼琴後,她是圓弧形的演奏舞台上唯一的光芒,纖白的身影在投射燈的照耀下晶瑩如夢。

  他的目光緊鎖著她,須臾都無法移開,一顆不安定的心,緩緩受她的琴聲牽引,沉靜了下來;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盞火光,一團漸熾的慍火在心底燎原。

  原來這就是她急著和炎亞綸出門的原因,而她竟隱瞞著他!

  「歡迎光臨,請問只有一位嗎?」侍者前來詢問。

  「嗯。」邱勝翊點了頭,他得在這裡等著,等她給他一個解釋。

  侍者領他到角落的位置,一個隱匿在楓林造景的後方,卻可以清楚看見她的位置。

  桌上小小的方形油燈被點亮了,侍者遞上酒單。「威士忌。」他看也沒看直接點了烈酒,問道:「鋼琴演奏到幾點?」

  「通常演奏者都表演一個鐘頭,這一場到十點。」侍者回答,退了下去。

  一曲終了,吳映潔稍事休息,悄眼看了一片幽暗的台下,這家高級酒吧的賓客不少,琴音停止後便可聽見低切的談話聲。

  此時她已沒有方才初上台時那麼緊張了;經過亞綸的熱情推薦,經理當場決定要她先試彈,並要求她略微展現歌喉。

  亞綸臨行前還特別交代。「別給我漏氣!」

  她找出一張自己作詞作曲的歌譜,調了麥克風,聲音微顫地說:「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獻給有愛的人。」

  手指在琴鍵上熟稔地滑動,她細嫩的嗓音充滿浪漫的情懷——

  愛若是可有可無,

  我怎會允許你像一陣狂妄的風將我吹拂。

  情若是化為虛無,

  我怎會拋下冷漠情願被你征股。

  今夜……今夜……我想悄悄俯在你的耳畔,輕輕告訴你……

  我將情意,撒向天際,化成相思之雨,永遠為你心神飄逸。

  邱勝翊渾然一震,她的歌聲甜甜的、淡淡的,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恍若一陣浪漫纖細的小雨,隨著琴聲一鍵鍵落在他的心坎上,心上那股無名火竟消失於無形;被她牽引進一個他從未觸探過的情境,陷入她的溫柔情歌中,緊緊被揪住心神!這令他詫異至極。

  長久以來,他追求的都是速食的愛情,男歡女愛後就船過水無痕,從沒有多餘的感受,但她的歌聲卻充滿細膩的感情,像在嘲諷他的無情,且直接地侵入他心底無人可觸及的地帶。

  他灼熱卻帶著冷焰的目光定在她精緻的小臉上,她清純得如同銜著光環的天使,拗起來像個孩子卻同時擁有女人細緻敏感的心思……真是個奇特的綜合體,他從未真正的瞭解她。

  這曲子是為誰而作的?他真想知道。放了鈔票在桌上,沒等酒送上來,他便起身離開,走進夜風中。

  一個鐘頭後——

  「你很有才華,彈得還不錯,明晚起我就把你安排在今天的這個時間演奏。」酒吧經理在小型辦公室裡交給吳映潔鐘點費。

  吳映潔沒想到試彈也有薪水,心底好開心。「好。」她把薪水收進背袋中,輕快地離開辦公室,打算立刻搭計程車回家去,找機會把這個好消息和邱勝翊分享。

  沒想到一走出酒吧,就見到一輛眼熟的吉普車停在她的正前方,車子是熄火狀態,而邱勝翊就坐在駕駛座上,他抽著煙,發現她後便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深不可測的眸光震懾了她。

  她想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不苟言笑的模樣,令她無法開口,愣愣地微啟朱唇,不知所措。

  「上車。」邱勝翊低聲說道,扔了殘煙,發動引擎。

  難道他是在等她?吳映潔膽戰心驚地走向他,躊躇的立在車窗前,想著該怎麼向他解釋。

  「我說上車,你沒聽到嗎?」邱勝翊打開車燈,隱忍著情緒重複說了一次。

  吳映潔被他冷冷的模樣嚇著,惶恐地開了車門,坐上去,車子立刻駛離。

  「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真對不起,我只是想找到工作後再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吳映潔低垂著粉頸,兩手不知所措地揪著裙擺。

  「為何要說明?我並沒有要求說明不是嗎?」他道,深沉的語氣令她冒冷汗。

  「你是我的……恩人啊!」她小聲地說,偷眼看他,街燈下他臉上剛硬的線條顯得冷峻。她並不想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搞砸,她好喜歡他的笑臉,雖然那令她的心胡亂怦跳,但好過此刻令她戰慄!

  「我不是你的主宰,你有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客觀的說法,但他不和緩的語氣聽起來可不是如此。

  吳映潔聽得出他很不高興,她顫著手取出薪水袋奉上。「我只是希望能夠自食其力,並還你恩情。」

  「還我什麼?」邱勝翊銳利地掃了薪水袋一眼。

  「恩情,這是我今晚賺到的。」吳映潔難掩成就感。

  「很好,我接受。」邱勝翊拿了過來,冷酷地扔出車外。

  吳映潔錯愕地回頭看去,她的第一筆薪水已落在車道上,往來的車陣將之輾過揚起,飄向不知名的遠方。她的心被他突來的舉動給刺痛了,灼熱的淚水湧上眼眶,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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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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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淚雨紛紛,拳頭隱隱顫抖,就快壓抑不住想尖叫的衝動。自從來到邱家,她已經多年沒有這樣情緒激動過。

  「既然要還,我當然有權處理。」邱勝翊漠然地說,彷彿他丟棄的只是廢紙。

  「你瞧不起我的職業嗎?」她問。

  「職業不分貴賤。」

  「那是為什麼?」她再次給他機會。

  他沒有回答她,把車開往回家的山路上,不過卻沒有回到家裡,而是停在一處可眺望台北夜景的山坡上,他知道她一直在流淚,是他的怒濤傷害了她年輕脆弱的心靈,但他卻始終沒有開口安慰,逕自下車,走到山崖邊點了一根煙,悶悶地吐著煙霧。

  吳映潔噙著淚,瞅著他蕭颯的背影,忽然領悟到在這整件事中他才是真正受傷的人——她不該瞞著他的!

  她輕輕開了車門,走向他,立在他身後。「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要去應徵工作,才惹得你生氣了?」

  邱勝翊聽見她怯怯的聲音,側過眼接觸到她淚濕的眸子,不忍再責難,搖頭沉聲問:「你看到山下那些萬家燈火有什麼感覺?」

  吳映潔將視線移向遠方數不盡的燈海,低喃一聲。「溫暖。」

  「當初收容你,只想給你這份感覺,不為別的,如果這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那麼就會變成誣蔑。」他說。

  熱淚凝聚在吳映潔濃密的眼睫上,她聽懂了他的語意。「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我從來不期待你還我什麼,只希望你過得好,過得開心。」

  「對不起!」

  他搖頭。「告訴我,你對未來作何打算?」

  「我本打算半工半讀,但還是得聽你的意見。」她真誠地說。

  邱勝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幫你辦移民,跟我回新加坡。」

  吳映潔詫異地張大了眼睛,這是她意料不到的!

  「你涉世未深,不適合待在酒吧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如果你真想彈琴自力更生,就到新加坡來,那裡也有音樂學校,我可以提供住處,『也』可以介紹你到朋友經營的俱樂部彈琴,而且我照顧得到你。這就是我的意見。」他強調了「也」字,意會著不只炎亞綸有辦法,他一樣可以辦到,而且可以為她做得更多!

  「我……不就成了你永遠的包袱了嗎?你總不能照顧我一輩子。」而且她已經答應那位經理明天起要開始工作了,不過這麼一來就違背了邱勝翊的好意,唉——她陷入兩難之中。

  「誰說不能?」邱勝翊深黑的眸閃過一抹幽邃的、若有似無的笑意。

  吳映潔怔了一怔,驀然臉紅,她無言以對。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這只是意見,我說過,我並不是你的主宰。」邱勝翊不再多說,扔了煙,踩熄,走回車上。

  吳映潔立在原地,心失序地狂飆。她不想把他的話當真,寧願相信是自己聽錯了,可是他分明說得一清二楚,害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一定是順口說的,他一定是無心的……但他什麼不好說,為何說要照顧我一輩子?將來他若是娶妻呢?」天都快亮了,但吳映潔卻無法合眼,她躺在床上,口裡碎碎念,雙頰發燙,心跳怦怦。

  他隨便說了一句話,竟教她像吃了興奮劑整晚睡不著,她是怎麼了,怎會這麼失常?他是她的監護人,會那麼說一定只是出於責任,沒有別的,一定是的!可是……她該接受嗎?她該跟他回新加坡嗎?如果不答應,他會不會從此和她恩斷義絕?腦子一團亂,她不知該怎麼抉擇。

  上午十點,她精神不濟地下床梳洗更衣,想去找亞綸,問他的意見。門一開竟見到邱勝翊西裝筆挺,提著公事包走出他的房門,她愣愣地紅著臉瞥著他迷人的風采。

  「早啊!」邱勝翊走向她。

  吳映潔暗暗地深呼吸,暈厥感又來了。「不早了,已經十點了……你要去哪裡?」她盡量保持語調輕快。

  「南部,赫茲的台灣分公司。」

  幸好他沒有提起昨晚的事,更沒有問她今晚會不會去那家Piano Bar。

  「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她垂下長而濃密的眼睫,真怕被他看穿心底的悸動,那她將會無地自容,她不該對他動情……「動情」這二字吹皺她的心湖。

  「後天。」

  那是她考慮的最後期限!吳映潔心中盤算著。

  邱勝翊見她一直低垂著頭,傾身問:「怎麼了?」

  「沒事,沒事。」吳映潔急急忙忙地抬起頭,小臉像吃了辣椒似的紅通通。

  「再見了。」他笑。

  「等等——」她叫住他。「你什麼時候回新加坡?」

  「看你啊!」他性格地昂起下巴說。

  什麼?為什麼決定權在她呢?她受寵若驚卻也惶恐不已;而他沒有多停留,已然下樓去了,而她卻像似被點了穴一樣,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

  下午一點,吳映潔拎著五杯珍珠奶茶,走進T大附近的小巷子,炎亞綸和友人吳思賢、李銓合資的藍調吉他社就在巷子口,還沒入內就聽見他們的band的激昂鼓聲和著電吉他霹靂作響。炎亞綸嚇人的破鑼嗓正聲嘶力竭地高歌。門一開琳琅滿目的吉他即映入眼中,但裡頭傳來濃濃的煙味卻令人退卻。

  「鬼鬼!我的天使,你來得真是時候!」炎亞綸見到吳映潔像見到救星般,立即示意李銓和吳思賢停止演奏,匆匆放下手中的電吉他,走向吳映潔接過珍珠奶茶,拉著她走到吉他社內側的簡陋舞台,把麥克風塞到她手上。「Apple生病了,我們正愁沒主唱呢!」

  「Apple姊怎麼了?」吳映潔走向趴在櫃檯上休息的學姊黃暐婷。

  「感冒。」黃暐婷抬起頭說,透露著些許風霜的小臉顯得疲憊蒼白。「有家新開幕的百貨公司,邀我們南下高雄去表演熱場,我還真是病得不是時候!亞綸可怕的歌喉一定會嚇跑觀眾的,你可以幫我嗎?歌詞都是你熟悉的,不需要特別練習。」

  「好,我試試,不過要幫我向piano bar請假。」吳映潔原本是要來找炎亞綸談談,沒想到被臨危受命,但她毫不考慮立刻答應;他們全都是她在社團認識的好朋友,常在一起填詞作曲,知道她要找工作,亞綸還立刻自告奮勇地替她介紹,她怎能連這點小忙都不幫。

  「沒問題。」炎亞綸應道,轉而安撫黃暐婷,語氣很溫柔地說:「鬼鬼來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YA!呼——危機解除了!」李銓和吳思賢樂得歡呼。

  「你乾脆加入我們這個band,隨我們到處去表演,我把你那首『今夜』改成rock節奏,一定很炫!」吳思賢衝著吳映潔笑。

  「我公開表演的經驗很少,還是得跟各位先進諸公多學習。」吳映潔俏皮地說。

  「噢!學妹,我們何時成了『豬公』了?」李銓手上的鼓棒敲了鑼一記,製造出滑稽音效。「你可別怯場,只要把台下的人頭都看成是西瓜就成了。」

  吳映潔笑著,連生病的黃暐婷都笑了。

  炎亞綸舉起雙手,很有大哥風範地說:「大家別鬧了,今晚的表演不只打知名度,也有筆收入能補貼我們的店租,我們可要努力些,距離四點的飛機時間,我們還有兩個鐘頭練習。」

  「是!」吳映潔隨著吳思賢和李銓高聲呼應。

  南部——

  「王子,能請到你這位大老闆來為我的百貨公司剪綵,我真是太高興了。」百貨公司負責人黃瀞怡挽著邱勝翊的手臂,邀他一同走向百貨公司氣派且閃亮的大門口。

  「你還真是歪打正著,我上午才到分公司,就接到你的電話。」邱勝翊接受邀請,臨時安插了這個剪綵的行程,黃瀞怡是他新加坡大學的老同學,一直都有聯絡。

  「我神通廣大啊!」黃瀞怡竊笑,美艷的明眸笑瞇了。「其實我打電話回新加坡,才知道你來台灣了。」

  「查我的行蹤?」邱勝翊故作訝異地問。

  「我哪敢啊?大老闆。」黃瀞怡笑得更嬌艷了,雖然他們倆各有各的感情天地,換情人都像在換衣服,但邱勝翊一直是她心底最佳的情人人選,她也一直相信只要她暗示得夠明顯,他很快會和她配成雙。機會就在今夜……「今晚我作東,剪完彩我們到樓上餐廳小聚。」

  「我能說不嗎?」邱勝翊牽動唇角,那副愛笑不笑的神情,更讓黃瀞怡「食指」大動。

  室外寬敞的廣場上,舞台下擠滿了看熱鬧的觀眾。

  吳映潔穿著黃暐婷平常登台用的黑色亮皮小可愛和迷你裙、長筒靴,前衛的打扮配合她清靈的小臉和又長又直的頭髮,兼具了清純和野性之美。

  她立在以布幕相隔的窄小後台,外頭正大放煙火,剪綵儀式順利結束,等李銓的鼓聲響起就該她上場了,她拚命地深呼吸。咚咚咚!李銓在敲節奏了,電吉他跟進,她走進閃亮的舞台,唱起HEROES。

  邱勝翊似乎聽見吳映潔的聲音,想看清楚演唱者,黃瀞怡卻拉著他往百貨公司的電梯走去。「來嘛,那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沒沒無聞的歌手,請來熱鬧場面的。」

  邱勝翊否決了先前的想法,鬼鬼人在台北,怎可能出現在這裡,便和黃瀞怡進了電梯,到餐飲百匯廳。

  吳映潔一首接著一首的演唱,表演了約一個半鐘頭,終於圓滿地結束。幫忙樂團收拾樂器後,已是晚間十點,百貨公司也將打烊了。

  「我得搭夜車趕回台北,再見了,各位大哥。」吳映潔換了便服後道別。

  「嘿,別急著走,亞綸去跟百貨公司領酬勞,待會兒要請我們去六合夜市吃東西呢!」李銓和吳思賢挽留吳映潔。

  「可是……」吳映潔看了看時間,她出門時沒告訴管家呢,這麼晚還沒回去不知會不會擔心?隨即想到就算她現在搭夜車回台北也要天亮了,不如先去填飽肚子再去搭車。「我去打個電話。」

  「看不出你這麼乖。」他們尋她開心。

  「我吃乖乖長大的,你不知道嗎?」吳映潔自嘲地說,朝公用電話亭走去。

  炎亞綸在百貨公司的辦公室裡領了錢,正要離開,迎面走來一對俊男美女,他覺得那個男子很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啊!他就是那位被他錯認了的「伯父」,鬼鬼的監護人!怎麼會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他?

  邱勝翊一眼就看見炎亞綸,他表情驚異,像是見到「異象」似的。

  「你好……你是專程來看鬼鬼表演的嗎?她唱得真好。」炎亞綸憨笑,以為「伯父」會引以為榮,沒想到「伯父」的眼色愈來愈凜冽,教炎亞綸頓時覺得天氣變得好冷!

  「我先走了。」炎亞綸見邱勝翊不發一語,識趣地摸摸鼻子走人。

  「你認識那年輕人嗎?」黃瀞怡問。

  邱勝翊面色深沉,他沒有回答,說道:「我先告辭了,謝謝你的款待。」

  「你……要走了?」黃瀞怡整晚都努力地暗示他,沒想到竟然破功,是方纔那名長髮年輕人惹的禍嗎?見邱勝翊循著他的足跡而去,她心底毛毛的。沒想到久未見面,她的夢中情人已經染上某種……惡癖!幸好她只是對他心動而沒有行動……

  邱勝翊萬萬沒想到先前聽到的歌聲居然真的是出自鬼鬼!早上碰面她並未提到她會南下,她為何要瞞著他?她和這個亞綸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才走出門口,行動電話就響了。「喂。」

  「先生,小姐打電話回來說她今晚不回來了,要我別等門。」管家一接到吳映潔的電話,就立刻向邱勝翊報備。

  「知道了。」他收了線,走出大門,而百貨公司的自動門也緩緩降下,騎樓上的燈熄滅了,燈光暗下的前一秒,他看見吳映潔正要離開公用電話亭。「慢著。」

  吳映潔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狐疑地回頭,竟是邱勝翊。「邱……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詫異了,南部這麼大居然會和他狹路相逢。

  「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是不是我前一步走,你就跟著走?」忽暗的燈光令吳映潔無法適應,但她可以清楚覺察到他的怒濤。「你是在興師問罪嗎?」她低聲問,望向舞台上等候她的吳思賢和李銓。

  「回答我的問題。」他命令,她的顧盼令他火氣更加上升。

  「我……拒絕回答。」她義助朋友沒有什麼錯。

  「好,那我們現在就回去。」他不許她刻意欺瞞,更不許她和三教九流的朋友混在一起,扣住她的手臂就要將她帶走。

  「不……我不回去!」吳映潔掙開,他的專橫啟動了蟄伏在她心底的反叛因子。「我沒做錯什麼!」

  「鬼鬼,發生了什麼事?」李銓和吳思賢趕了過來,炎亞綸硬著頭皮也走了過來。

  「救命,他要綁架我!」吳映潔尖叫,李銓和吳思賢當真上前去「解救」吳映潔,但上前一步又彈子回來,因為炎亞綸扯住了他們的衣襟。

  「亞綸你幹麼?」李銓和吳思賢大叫。

  「那是人家的……家務事。」炎亞綸愛莫能助,他畢竟還看得出事情的輕重。

  「炎亞綸,我幫你們,你們竟不幫我!」吳映潔訝異他們竟見死不救,這下可慘了!她瞥向邱勝翊,他唇上的冷笑令她寒毛直豎,她很想逃,但他已攥緊她,將她帶往停車場。

  「放開我、放開我,你竟讓我在朋友面前出糗,你欠扁,欠揍……」吳映潔顏面盡失,氣昏了,控制不住地對他拳腳相向。

  「你最好遠離那些混混!」邱勝翊強硬地下令,不理會她瘋狂的行徑。

  「你竟說我的朋友是混混,你憑什麼,可惡,可惡!」她猛踩他的腳,把他光亮的鞋踏黑。

  「你給我安分點!」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我偏不,偏不!」她啃咬著他的手臂,撕碎了他昂貴的西裝。

  「你要磨牙可以選硬一點的,這雙鞋不錯,肯定十分有『嚼勁』。」邱勝翊見她不可理喻,譏諷地說,卻更加激怒了她。

  「可惡!」吳映潔無計可施竟一頭撞向他的胸膛,他不為所動,她卻頭昏了。

  「小瘋子。」邱勝翊低斥,開了車門。

  吳映潔弄得一身狼狽,最終仍是被甩上車去!

  但她可不服輸,趁他繞到駕駛座時開車門脫逃,但他像是早有防備,動作更快,又狠又準,扯住她的衣揪住她,而她仍猛烈地掙扎著,忽然唰地一聲,她的衣服被撕碎了,還來不及吃驚,她整個人已被到座椅上,車門重新被合起、上鎖。

  「你太可恨了!」她伸出貓爪狂亂地抓他。

  「比不上你的乖戾可恨。」他攫住她的雙手,她莽撞地抬起膝蓋想頂他的下顎,卻被他閃避了。幾經纏鬥,車裡熱氣上升,他再也忍無可忍地攥緊她的手,把她逼到車窗邊,精實的體魄壓抵著她!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喘息,心跳狂亂,胸前劇烈起伏的柔軟緊貼著他,她脹紅了臉,使勁地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力量!驀地,她聽到他在解皮帶的聲音,他要作什麼?

  「你……不能這麼做……」她神情一凜,愕然地搖頭。

  「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他魔魅的眼底儘是嘲笑。

  「強暴弱女子是有罪的。」

  「你豈是弱女子?」唰地一聲,皮帶被抽離了,接著他又解開領帶。

  吳映潔身子顫抖,臉色慘白,以為即將發生重大刑案!

  「放……放開我……」她雙頰燥熱,聲音顫抖,試著「請求」他,但他一點也不為所動。黑暗中她瞥見他眼中的嘲諷,驚愕之際兩手被領帶一圈圈地綁起來,他牢牢地捆住她的貓爪,且以皮帶束縛了她那雙修長卻可惡的腿。

  「你怎麼這麼野蠻?」她駭然尖叫。

  「跟你學的。」他佞笑,在她嘴裡塞進白色的巾帕。「你提供了一個不錯的點子,我這就把你綁回去。」

  「嗚……嗚……」吳映潔動也動不了,他竟像捆綁粽子一樣把她綁住,實在太可恨了,也太令她傷心了!

  幾經掙扎卻徒勞無功,她頹然且疲憊地把頭靠在車窗上,漆黑的窗上映著她披頭散髮的鬼樣子,也映著她悄然淌下的淚水。

  邱勝翊發動引擎,將車駛回下榻的飯店,得來不易的安靜中隱約聽得到抽噎聲,他知道小野貓正瑟縮在窗邊流淚,但他懶得搭理,這不代表她正在反悔。

  車子駛進飯店的停車場,熄火後陷入一片死寂,他扣住她的下巴令她轉過小臉,取出她口中的巾帕問:「你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架著你?」

  吳映潔不發一語,只覺得他嚴重傷了她的自尊。

  「很好。」他下了車,繞過她這頭,開了車門將她一舉在肩上,進了飯店。

  夜間十一點的飯店大廳人煙稀少,卻仍遭來人們奇異的眼光,吳映潔覺得丟臉死了,恨不得快點斷氣。

  頂樓一個可以眺望港灣的寬敞套房內,她被拋在一張柔軟的床上,但她仍癱著,像只受傷的貓兒暗自舔舐著傷口。

  邱勝翊解開她腿上的束縛,單膝抵在床沿,傾身解開她手上的領帶,命令道:「去梳洗,換件衣服。」

  吳映潔再也無力反抗,卻也不想從命。

  見她毫無動靜,邱勝翊只好耐著性子重複道:「沒聽到我說的嗎?」

  隔著臉上散亂的髮絲,吳映潔恨恨地把視線移到他冷峻的臉上,不期然中瞥見他俊逸的臉龐多了好幾條「爪痕」。

  他掛綵了!是她的傑作嗎?她並不是真心要傷害他啊,只是……氣暈了。

  吳映潔悔不當初,這竟比傷了自己更令她難過!她更發現他的西裝破了,鞋頭黑抹抹的,模樣狼狽……原先的鬥志全然消失無蹤,她服從了他,支撐起酸疼的身子,忐忑不安地進了浴室。

  半個小時後,她穿著飯店的浴袍,一身清爽的走進小客廳,經過熱水的洗滌後,心情完全平靜了,見他立在窗邊,她小心地挨近他,很抱歉、很抱歉地對他說:「對不起,是我錯了。」

  「不接受。」他冷硬的聲音像枝利箭射來。

  「我只是幫朋友的忙才會南下,因為事出突然沒來得及告訴你,而且你也不在家啊!」

  「我不想聽這些無謂的解釋。」邱勝翊粗嗄地說。

  「那究竟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吳映潔怯懦地問。

  「你想讓我原諒你嗎?」他懷疑是什麼原因讓她「改邪歸正」。

  「真的,真的!」她繞到他面前,瞅著他臉上的傷,自責在眼波中流轉。

  「跟我回新加坡,遠離那些人,並收起你的野性重新做人。」這是他的條件。

  「可是陌生的環境會讓我很不安。」她低著頭思慮,沒想到他竟說——

  「有我在,你沒什麼好不安的。」

  是嗎?她嚴重懷疑。

  「最多在你不乖時像剛才那樣制伏你,我會是個稱職的馴獸師。」邱勝翊半威脅地說。

  「你不可以再那麼做了,否則……我就跟你絕交!」她是說真的。

  「那得看你的表現。」他也不是說假的。

  「我可以考慮嗎?期限還沒到呢……」她還游移不定。

  「不,現在回答。」沒得商量。

  她想了想,真弄不懂他為何要把今天的事和去新加坡混為一談!「為了得到一個諒解,而去接受你『永遠』的照顧,這不是很奇怪,也有矛盾之處嗎?」她問。

  「我是要你回答,不是要你發問。」他嗤笑,算她有分析力,但他就是要混為一談又如何?

  「你究竟把我當成你的什麼人?」她忍不住又問。

  「責任。」他簡潔有力地說,但這並不是他心底最貼切的答案。

  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答案!感到十分氣餒,但如果成為他的責任可以得到諒解,那麼——「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邱勝翊滿意地點頭,笑了。

  吳映潔瞅著他看,雖然此刻的他臉上有爪痕,卻一點也影響不了他的帥,一樣好看,而看著看著,她也笑了,她一直喜歡他的笑臉,總是讓她怦然心跳,她卻希望笑容永遠永遠都不要從他臉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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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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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天後——

  吳映潔當真和邱勝翊搭了四個鐘頭的飛機去了新加坡。

  他的住宅位於一幢豪華公寓的十二樓,佔地約有兩百坪,一進氣派的大門就可見到寬廣舒適的客廳,正中央有一架三角鋼琴,廳堂中所有的擺設都是暖色系的歐風精品,內側有水塘造景,相當奢華。

  吳映潔第一眼就愛上這裡,雖然沒有台灣的獨幢別墅那麼大的院子,卻也沒有那麼冷清,而是顯得精緻溫暖,好像……愛的小窩。噢——想哪兒去了!她敲了自己的額頭一記。

  「你準備在這裡永遠照顧我嗎?」吳映潔開玩笑地說,把沉重行李箱拉進屋裡。

  邱勝翊深邃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揉亂了她一頭秀髮。「我先帶你到你的房間,再帶你四處參觀。」

  「嗯。」吳映潔放鬆地笑了,拉著行李,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跟在邱勝翊後頭,走進客廳左側的長走廊,打開一道門,裡頭是間寬廣明亮的房間,以白色系的精緻籐制傢俱為主軸搭配少許蕾絲,極富優雅的休閒風。

  「哇!」吳映潔幾乎在頃刻間就為這個新的房間而著迷,雀躍地進了裡頭,率真地對他說:「我好喜歡,謝謝你。」她打開行李,著手把衣物一一收入五斗櫃中。

  邱勝翊將她眼眉間的喜悅盡收眼底,心情也跟著大好。「移民手續很快會幫你辦好,你安心地住下;另外你那兩箱『寶貝』,明天下午『赫茲』就會幫你送到家裡,我會讓管家留下來幫你整理。」

  「謝謝。」吳映潔輕快地應著,她的寶貝包括一托拉庫的樂譜和CD,還有多如小山的小東西如布偶、相框等收集品。

  「如果你發現房裡還缺少什麼,儘管告訴我。」

  「謝謝。」吳映潔點頭。

  「管家都是早上上班,做完早餐清理好房子就走,我若上班,你的中餐和晚餐可能就要吃微波食品了。」

  「謝謝。」她不介意,但邱勝翊卻對她的「謝意」感到「介意」。

  「這裡很熱,十一月到一月是雨季,和台灣不太一樣。」他故意說了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謝謝。」吳映潔又道了謝,感激他的提醒,直到他低沉地傳來一聲——

  「喂!」

  「什麼?」吳映潔望向他,他倚在門邊模樣瀟灑,攝人的眼神有幾分深奧。她收妥衣物,關起行李箱跑上前來,閃動著晶瑩的眸子笑盈盈地問:「叫我做什麼?」

  面對她可愛純真的樣子他生不了氣,笑了出來。「你別老是說謝謝。」

  「那我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必說。」

  「那你怎會知道我很感謝你呢?」她說著,小小的拳頭輕輕擊在他的胸膛上,卻在瞬間被他攫住。

  「說好了,不准使用暴力的。」他正色說。

  吳映潔無辜地辯駁。「我只是開玩笑,又不是真的打人。」

  「那也不許。」邱勝翊沒有鬆開她,隨著加強的語氣又握緊了些。

  吳映潔瞅著他,他認真的眸子和手掌心的熱力,竟讓她心底起了陣陣不尋常的騷動,她忽然意識到這偌大的屋裡只有他和她單獨的兩個人,她臉兒忽紅,急急地承諾。「我答應你就是了。」

  她突然變得那麼容易溝通,令他感到意外。「很好,那就列入我們的同居公約中。」他似笑非笑地說。

  「同居?!」吳映潔驚叫,熱血衝上她的腦門,臉更紅了。

  「來吧,我帶你去認識屋裡別的設施。」邱勝翊不以為意地笑,握著她的手走出房門,一路參觀了他的健身房、三溫暖設備、書房、餐廳、廚房還有客廳右側的偏廳,裡頭有小舞池、視聽設備和小吧檯。

  他沿途介紹,但她沒把「風景」看進眼底,只一逕的臉紅心跳。他怎好像失去「知覺」,把她的小手握得如此自然!他若當她是一個「責任」,那麼她究竟該把他定位在哪裡?為何此刻心跳如此狂亂,心情像在飛揚?

  「知道地理位置了嗎?」邱勝翊問,把她帶回客廳,終於鬆開她的手。

  「嗯。」吳映潔含糊地應,被他握過的手麻麻的,似乎有電流在上頭吱吱作響。

  「我待會兒得上公司一趟,你就留在家裡休息吧!晚餐冰箱裡有食物,放進微波爐裡熱一熱就能食用。」他說,伸手揪了她的小臉一下。

  她點頭,靦腆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一定。」他搖頭,眼色有著一抹她所無法探究的神秘。

  「好吧!」她聳肩說。

  夜深了,屋裡好沉靜,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吳映潔在屋裡流連,無聊地坐在鋼琴前,望著琴鍵發呆;沒想到換了個地方,卻有同樣的孤獨感。

  邱勝翊會不會不回來呢?是不是又要她一個人守著孤獨度日?而她要如何才能消除孤獨的感覺?

  唉!和她同齡的人都在談戀愛了,她的十八歲卻屬於寂寞。

  也許她也渴望愛情,但她希望誰來追求她呢?腦中浮現一個俊逸非凡的臉孔,邱勝翊用他陽光般的笑容,照亮了她的生命,清晰地烙在她的心底。

  可是她怎能妄想和他談戀愛?又怎能受他關照還得寸進尺地愛上他?

  她的心像速度120的節拍器,噠噠噠的響個不停。不,他說過不陪小女生玩戀愛遊戲的!在他眼裡她只是個不成熟的小孩,他常撫她的頭、揪她的臉頰,那是對待小孩的舉動。

  還是快點睡,別在這裡妄想了!他愛的一定是成熟的女人,風姿綽約,溫柔體貼。她懶懶地蓋上琴蓋,走回自己的房間,懶懶地躺在床上,等待睡神召喚她。

  睡夢中她隱約聽見女子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又輕又柔地問著:「想我嗎?」

  「當然想,沒有一天不想的。」低沉的聲音這麼回答。

  好像電視劇的對白啊!吳映潔意識模糊地嘲笑,一翻身摟著柔軟的被子沉沉睡去。

  早晨她精神大好地起床,梳洗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出房門去看看邱勝翊,沒想到房門一開,竟聽見客廳裡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你什麼時候才會到英國來呢?」

  「下個月會去一趟。」邱勝翊溫柔地應著。

  「我會等你的。」

  這樣噁心的對白!還有那女子的聲音好像在哪兒曾聽過呢?吳映潔闖進客廳,正好捕捉到一個養眼的鏡頭,邱勝翊和一名風華絕代的女人擁抱。

  她悄然退回房裡去,震驚的心情無法平復,忽覺胃酸過多。原來不是作夢,昨夜她是真的聽到了他們在說話,那麼之後發生的事可想而知了,那位女子肯定是他的情人。

  吳映潔忽然就像顆消了氣的球,她坐在雪白的籐椅發起愣來,事實上那正好符合她的想法啊,他喜歡那一類型的女人。

  叩叩!沒有闔上的門板傳來輕叩聲,她回眸,邱勝翊的笑臉仍然陽光,可是她的心頭卻佈滿烏雲。

  「坐在這裡做什麼?開飯了。」他立在門邊問。

  「噢!管家來了嗎?」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隨口說。

  「他開車送我妹妹去機場了。」

  妹妹?鬼才信!她酸澀地想。

  邱勝翊發現她沉默得「詭異」,便走了進來,蹲在她身前試問:「昨晚睡得好嗎?」

  「不好。」她衝動地說。

  「一定是認床了,來吧,吃完早餐後再去睡一覺。」他笑著撫撫她的頭。

  呃!吳映潔眼眸陰鬱,恨他又拿她當小孩看,生氣地伸出雙手推他,但她萬萬沒想到一使勁,竟使得完全沒設防的七尺大漢跌到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邱勝翊臉上的笑容驟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暗沉。

  吳映潔也大吃一驚,急忙道歉。「對不起。」她匆匆往前一步,想拉他一把彌補自己的過失,很不幸竟踢到他的腿,身子瞬間往前傾去!「啊——」她兩隻手臂像螺旋槳似地拚命空轉,想維持平衡,卻仍抗拒不了地心引力,就這麼慘烈地撲倒在他身上,膝蓋壓迫著他的重要部位!

  呃——要命!他發出慘澹的心聲。

  而她的唇也狠狠地壓上他的唇!吳映潔都愣住了,她完全感受到他的強壯體魄,鼻息間滿是他臉上誘人的男性古龍水味,而他懾人的黑眸正朝她射出警告的光芒。

  她驚懼,後悔,想逃,卻已來不及,一股狂猛的力量把她整個人翻過一圈,掃到地上,且壓住了!

  「你會不會太魯莽了一點?」邱勝翊低沉的聲音像幽靜的夜風迎面掃來。

  「我……也這麼覺得。」吳映潔被他強大的力道驚嚇,也被他深不可測的黑眸震懾,更被他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她心亂如麻,滿眼無辜。

  但邱勝翊再也不被那張天使臉孔,和無辜眼神的模樣給蒙騙。「你的野蠻舉動簡直是幼稚。」

  「我知道。」都是事後才有知覺!但她辯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遇見你就克制不了自己的衝動!」她一股腦地說,說了才發現這句話有「可議」之處。「我指的是……蠻力。」她小臉轟地紅透,尷尬地說明此「衝動」非彼「衝動」也!

  「你一直都想激怒我?」邱勝翊瞪著她不安的雙眼。

  「不……不是的。」吳映潔連忙搖頭。

  「那究竟是怎樣?」這次可不輕易放過她。

  「我真的不知道,我對別人都不會有這樣的反應。」這是真的。

  「那你對我真是夠特別的!」他邪惡地一笑。

  「你又要把我綁起來嗎?」她心底一駭。

  「懲罰的方式不只一種。」他半瞇的黑眸邪佞地瞅著她。

  「你……你……你想怎樣?」她惴慄不安地蠕動小嘴。

  「想有什麼法子可以釋放你的衝動。」他低沉的聲音像帶著魔力,暗夜般莫測高深的眸緩緩接近她,性感的唇緩緩地壓上她的,帶著煙草味的舌糾纏住她的青澀。

  吳映潔彷彿看見七彩炫光,頓時天旋地轉,他竟然吻她,就像作夢一樣,只是她一點也分不清這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

  邱勝翊頗為訝異,小野貓竟全然沒有反抗,溫馴得教人意外,而她的滋味竟是甜甜,一點也不火辣,害羞又疑惑的舌輕輕與他廝磨,令人渴望的溫柔讓他不只想淺嘗即止。多年來他都當她是個孩子,再次見面她卻已是個美妙的少女,除了責任,更存在著佔有的慾望,他絕不只想要馴服她而已,但他可不想驚嚇她。

  他緩緩地放開她,接觸到她迷濛的眼波,看見自己的笑意映在她眼瞳底。

  「你這是在欺侮我?」吳映潔囁聲問。

  「我相信你不會不懂這是一個真正的吻。」他暗啞地說。

  「你幹麼吻我?」她咬住唇,困惑的問。

  「你剛剛不也『吻』了我,我們算是一比一平手。」面對她的「冥頑不靈」,他無法說明「心意」。

  「放開我。」吳映潔叫著,原來他只是在嘲諷她,有點可惡,也令人失望傷心。

  唉!兩人之間似乎有道無形的鴻溝,邱勝翊一躍起身,伸手給她;吳映潔嘟起唇不接受,自己爬起來往浴室走去。

  「你不去吃早餐要去哪裡?」他問。

  「去刷牙!」她氣呼呼地進了浴室,把他隔絕在外頭。

  而關起門後她渾身的氣焰卻倏然消失,無力地靠在門板上,雙手掩著臉,忍不住無聲地哭了,熱淚滲出她的手指。

  他奪走了她的初吻,卻只是想嘲諷她,教她的心好痛好痛,也好羞恥啊!可是剛才她怎會忘了抗拒,任由奇妙的火花延燒進心底才發現是個錯誤?都怪他的吻太溫柔,像個誘人的陷阱,讓她一頭栽下去。

  「我在餐廳等你。」邱勝翊在浴室門外說。

  吳映潔不回應,發生這樣「重大」的事,他竟還能吃得下,真是太沒良心了!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脆弱和傷心,更不想讓他知道她早就喜歡著他!旋開水龍頭,把臉埋進冷水中,掩滅愛上他的證據……

  餐廳裡邱勝翊邊喝咖啡邊看著手提電腦的螢幕,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卻還是等不到吳映潔,上午公司有個重要會議等他主持,無法再等,只好留下字條先行離去。

  吳映潔故意在房裡晃到三十分鐘後才進餐廳,沒看到邱勝翊,只見到一張字條,還有一個年輕的印尼籍男管家在收拾餐具,他身著雪白的衣服,皮膚略黑,笑容憨厚,見了她有禮地問候。「早安小姐,我叫阿辛,你要吃什麼?」

  「給我一杯茶就好了,謝謝。」吳映潔說,低頭去看字條——

  下午貨物會到家裡,管家阿辛會留下來幫你整理。

  看完後,她抬頭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他呢?

  「邱先生上公司去了。」阿辛突然冒出這句話,送來一杯紅茶和檸檬片。

  吳映潔擠出一絲笑容,覺得這管家還真會察言觀色;而她真是矛盾,她不希望見到邱勝翊,但他不在倒令她好心悶!「唉——」她不由得哀歎了一聲。

  「中國人說女孩歎氣就是想嫁人了。」阿辛邊把擦拭好的杯子放到架上,邊回過頭來說。

  「我沒聽過這種說法。」吳映潔懷疑地搖搖頭,發現這管家可真多嘴;台灣的那位管家根本是一板一眼,除了工作難得開口說話的;不過他若想發言,她倒有個問題想問他了。「聽說你早上去了機場。」吳映潔笑容可掬地問。

  「是的,我送邱小姐去搭機。」阿辛還真的回答她。

  「哪位『邱小姐』啊?」她又問。

  「先生唯一的妹妹,她和雙親住在印尼的一座私人島嶼上,但她要去英國深造了,可能要一、兩年才會回來。」

  吳映潔豎起耳朵聽,這是她從來不知道的,沒有人告訴過她。「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媽在邱老先生家工作二十年了,我是在邱家出生的呢!」阿辛自豪地說。

  哦!這麼說來,邱勝翊並沒有騙她了,心情一下子舒坦起來,捧著茶,邊喝邊對自己蹙眉,又皺鼻子的,剛才她錯怪邱勝翊了。

  「小姐,這茶不好喝嗎?」阿辛又「觀察」到吳映潔古怪的表情。

  「好喝得不得了。」吳映潔笑著搖頭,很快喝完,愉快地到客廳去彈琴。

  下午赫茲國際快遞送來兩大箱吳映潔的私人寶物,她親自到樓下玄關簽收,快遞員身上的制服不只令她感到眼熟,還有一股溫暖親切之感。

  五年前邱勝翊就是穿著這同一式的制服,快遞給她傷心,卻也快遞給她幸運和自由的天空。

  她深知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要無條件地幫助她。

  「謝謝。」她簽好名字,目送那個快遞員離去,和阿辛一起推著貨箱上樓。

  忙到傍晚終於把樂譜上架,和所有收集的小玩意兒就定位。

  「小姐,都弄好了,那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謝謝你,阿辛。」

  送走了阿辛,屋裡又恢復極致的安靜,這般的安靜真教人耳鳴!窗外天色已昏暗,不知邱勝翊今晚會不會早點回來。

  她默默地等待,等到夜幕低垂,仍沒見到他的蹤影;失意地走到廚房,拿了晚餐放到微波爐裡。叮鈴一聲,食物很快熱好了,取出來放到餐桌上,她卻了無食慾,呆坐在椅子上,淚忽然滾了下來,她傷心地想不知孤獨何時才可以離她遠去。

  日復一日,轉眼已經過了五天,這五天吳映潔只能在短暫幾分鐘的早餐時刻見到邱勝翊,她想問他何時她才能開始工作,但他似乎很忙碌,每次她都還來不及發問,他就撫撫她的頭急著上班去了,留下她當大屋的「守衛」。而她一向習慣早睡,根本不知他何時才回來,但她恨死了這樣空洞地過日子,恨死了當守衛!

  不知別人感到孤獨的時候都會想些什麼?她沒有親人可以想念,以前只能寄托在彈琴上,如今她只想念邱勝翊,想到幾近瘋狂的地步,但他像是把她遺忘了!

  不!他根本不知道有個人在孤獨的角落安靜地等著他。

  今夜仍是孤寂的夜,梳洗後她無法入眠,無奈地瑟縮在籐椅上,望著窗外的滿天星斗,門外響起叩門聲,她沒聽到,門被開啟了她也沒有發現,因為此刻的她沉浸在自己雜亂的思緒裡,無法自拔。

  「為什麼不吃飯呢?」突來的聲音令她回神,她緩緩地轉過頭去,幽幽地瞅著邱勝翊,他終於回來了!她深深地凝視,像是好幾百年沒見過他似的,忽地她不自覺地眼眶灼熱,淚光閃爍。

  「誰又惹你了?」邱勝翊放下公事包,眉宇間有些疲憊;一回家他總先檢視冰箱裡的午餐和晚餐,看看她有沒有按時吃飯,今天竟發現兩份餐點都原封不動的放在冰箱裡,於是憂心地前來關切。

  「當然是你!」她說完,淚悄然滑落臉龐。

  「我一整天都不在,如何招惹了你?」他揶揄。

  「就是你一整天不在,才招惹我的。」她抱怨。

  「別這麼孩子氣,來,我陪你吃飯去。」他拉著她的手要她起身。

  「不,不……我快瘋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發瘋的!」她奮力甩開他的手,跳起來朝他叫嚷。「你說要推薦我進音樂學校,要介紹工作給我,沒說叫我當看門的,為什麼不實現承諾,把我關在這裡?」

  「等我這陣子忙完,一定幫你介紹。」他沒忘,而是公司出了些狀況,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這陣子?那表示還要很久嗎?」她再也受不了了。

  「很快。」他已做了危機處理,而且對方的行動都在掌握中。

  她認為他在敷衍她。「我要走了!」

  「你人生地不熟,要去哪兒?」他不希望她再任性,讓他忙不過來。

  「你就欺侮我人生地不熟,才安心地把我關在這裡,你太可惡了!」她邊哭邊往外走。

  「要走就走隨你,我不想忍受你的無理取鬧。」邱勝翊沒有阻攔,不信她會真的離去,一回頭見她當真甩上門跑掉了,隨即靜止的空氣中傳來大門的開鎖聲,「砰」地一聲大門關上!

  天啊!這小女子也太任性狂妄了,當真說走就走,而且還穿著一身睡衣?噢!他恨自己為何要在這節骨眼上和她犯衝!

  但她也太不會體諒人了,若不是公司真有要務急待處理,天天忙到深夜,他又怎會放她一個人在家裡!他本來還想她剛來到新加坡打算先帶她四處觀光,去聖淘沙度假,可是這陣子他真的無法分神……

  五年前台灣的經理劉祿存公器私用,這次又有個馬來西亞方面的負責人故技重施,他派幾名親信往返調查搜證,罪證呼之欲出,他根本無法鬆懈,並不是故意要忽略她的!

  「鬼鬼!」他刻不容緩地追出去,連大門都沒關就急急奔向電梯,心急如焚地按燈鍵,可是電梯緩慢的速度令人抓狂,而她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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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要命的電梯為什麼這麼慢,邱勝翊焦躁地直按燈鍵,喘息聲在空曠的電梯間清晰可聞,隱隱約約他似乎聽見啜泣聲,心底燃起一絲希望,仔細地找尋之下,終於在幽暗的樓梯間找到他的天使。

  她嬌弱的身影瑟縮在樓梯轉彎處,光著腳丫子,掩著臉哭泣,模樣就像無家可歸的小孩,令他有說不出的抱歉和憐惜。

  幸好她沒有真的離去,否則後果真是不堪想像!他走下樓,蹲下身安慰她。「我道歉,我不該那麼說的。」他拍撫著她顫動的小小肩頭。

  「走開!」吳映潔掙開他的手,抬起淚眼朝他尖叫,抬腿踢他。

  邱勝翊早有防備,敏捷地閃躲而過,但這次他絕不再任她為所欲為,攥緊她的手臂,強行將她拉了起來。「我們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家……」吳映潔絕望地搖頭,淚雨紛飛,退縮進牆角,不肯往前跨出一步。

  「誰敢說那不是你的家?」這次她沒有再咬人踢人,或出手傷人,只用惶惑心碎的眼神瞪著他,那眼神撕裂了他的心,令他疼痛不已。

  「跟我回去。」邱勝翊柔聲說,欲將她帶上樓,她卻掙脫他的手,直往樓下奔去;他一個反射也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下樓,伸手攬住她的腰。

  「走開,走開!」她開始不斷地揮打、喊叫。

  他完全沒轍,索性打橫抱起她,往樓上走,進了屋子,關門,鎖上。

  「開門,開門!」吳映潔跳脫他的懷抱,旋著門把急欲離去。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邱勝翊雙手抵著門,阻止她。

  「你給我開門!」她滿臉淚痕地猛拍著門板大叫。

  「你人生地不熟,無處可去。」他扣住她的雙肩令她轉身。

  「你管不著!」吳映潔悲憤交加地吼道。

  「這是你的家。」他搖撼著她,慎重且懇切地希望她理性些。

  「不是……不是……我早就沒有……」她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就被封鎖在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吻裡,激動戰慄的身子被緊密地擁住。

  酸楚、疼痛、無助的感覺同時在她心間翻攪,教她陷入一個迷茫的境地裡。

  邱勝翊清楚地察覺到懷中的纖細身子在激動的情緒中顫抖,明知她無依無靠,她的世界只有他,卻還叫她走,他自責不已,心痛難當。

  「原諒我。」他放開她的唇低啞的請求,急待她能平復情緒。

  「你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我,我一直是只搖尾乞憐的小狗,在你的施捨中度日。」吳映潔推拒著他的懷抱,不讓他同情自己的軟弱,而誠如他所說的,她的確無處可去,在她走出這道門時,她完全體悟到這一點。

  「絕不是!我希望你活得有尊嚴,從不認為那是施捨。」他不肯放鬆,希望她能聽進他的解釋。

  「我不要你的同情。」吳映潔神情哀戚。

  「一開始也許是同情,但現在根本不是,完全不是。」

  「不要騙我,不要騙我……」她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膛,用粗野掩飾自己孱弱的心靈,也許別人說來不具殺傷力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卻足以讓她的心千瘡百孔,滿目瘡痍;他要傷她比任何人都容易,因為她是那麼那麼的在乎他啊!

  「我沒有騙你,我喜歡你,這是唯一的理由!」邱勝翊攫住她的雙手,急切地吼出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吳映潔詫然地瞅著他懾人的眸子,裡頭盛載的真切情意,令她惴慄震動。「我不信……我不信……」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喜歡上一個半大不小又野蠻的十八歲女生,但這是事實。」他終於勇於坦承堅持將她留在身邊的原因。

  「你不必編理由來安慰我,那很可笑。」在狠狠跌入深淵後,沒有人會相信有天堂的存在。

  「那就剖開我的心,證實我沒有說謊。」她的頑固激起了他的情緒,當真拉著她進廚房,從流理台的刀架上取下一把銳利的刀,交給她。

  「你做什麼?瘋了嗎?」吳映潔大驚失色,臉色唰地蒼白。

  「這是唯一能讓你信服的方法。」他堅決地說。

  「不要!」吳映潔顫抖地把手收到背後,他卻強行抓住她的手,把刀放到她手中,命令道:「拿著,用力從我胸口上劃下。」

  「不要,不要……」她狂亂地掙扎,失控中刀竟從他的手心劃過,令人心驚的鮮血滴到地上,一滴滴的血在眼前模糊成紅色的霧,她心疼如絞,顫抖地握住他的手,取來大量厚厚的紙巾為他止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並不想傷害你,真的!一丁點也不想……」她慌亂地說,淚水滾滾直落。她心痛難當,猶如劃傷的是她自己的手心。

  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他,而這次就算是再深切的自責,也無法消除她的內疚。「這附近有沒有醫院,我們快去醫院好嗎?」

  隔著淚霧,他的眸無怨無尤,只有一片祥和,無言地訴說寬恕和諒解。那比任何懲戒更令她難過,她的刁鑽和叛逆頃刻間蕩然無存。

  「你擔心你的敵人受傷嗎?」邱勝翊深瞅著她焦慮的淚眼問。

  「你不是敵人……不是……」她猛搖著頭。

  「不是敵人是什麼?」他問,凝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是……」她欲言又止,蒼白的臉急速泛紅。「我們快去醫院好不好?血不斷地流出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執意等待答案。

  吳映潔怔怔地望著他。「你怎麼這麼瘋狂?」

  「一遇到你就『衝動』得無法克制。」他學她的語氣說話,輕鬆自若地笑著。

  她都傷心難過死了,他竟還笑得出來!但她可以說出來嗎?她若說出自己已經愛上他,他會有什麼反應?

  不,不能說!如果說了,連她都會輕視自己。她受他的恩澤已經夠多了,都還沒有償還,如果再向他示愛,他一定會以為她是想巴著他不放!這和她想離去的心意相違……

  「你是我的恩人,僅是如此。」她粉頸低垂,小小聲地謊稱道。

  僅是如此?!她的強調令他的眉宇染上陰霾。

  「我不信。」他沒有受傷的手扣住她的後頸,強迫她抬起小臉面對他。「告訴我正確答案。」他柔聲命令。

  「什麼才是正確答案?」她緩緩地移開視線,怯懦地避開他的逼視。

  「你不會不懂自己的感情,你也喜歡我。」他替她說了。

  「你怎麼知道?」吳映潔驚訝至極!但她這麼一問等於說明了事實。

  「我當然知道。」邱勝翊神秘地一笑,陰霾散去,她不會說謊的星眸告訴他,他說對了。

  「為什麼?」吳映潔疑惑不解。

  「因為……」他扣在她頸背的手滑至她的纖腰,將她擄進懷中,俯下唇捕捉她的甜蜜,溫潤的舌直接觸探她的羞怯,將她年輕青澀的情懷收納入自己的心間,直接用行動告訴她答案。

  纏綿的吻像陣陣春風吹拂著兩顆悸動的心,但她仍是不明白。「因為什麼?」

  「記得第一次的吻嗎?」他熱切地低語。

  「嗯。」她的眼睫閃著羞赧的星光。

  「你並沒有拒絕,那時我就知道了。」他淡笑。

  「我以為那是我的秘密。」吳映潔詫異。

  「為什麼要保密?」

  「我不想自不量力地喜歡你,或者……愛上你。」

  「原來你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勇士。」他眼中的笑意在擴大。

  「你希望我沒頭沒腦地在感情世界裡橫衝直撞嗎?」她鑽出他的擁抱問。

  「哈哈哈……」他笑出聲來,一伸手又摟住她,低下頭說:「我一直相信你有心思細膩的一面。」

  吳映潔不可思議地凝視著他的笑容,和他四目交接,訝異他竟「留心」過她的心思。

  「不許走,至少我們『情投意合』。」邱勝翊認真地請求,懾人的瞳眸放射著灼熱的光芒,焚燒著她的意志。

  「不……別再用你的歪理拴住我。」吳映潔彷徨不安地說。

  「難道要我求你嗎?」他的語氣充滿惑人的溫柔力量。

  「不。」她的心被這份溫柔敲疼。

  「告訴我,如何才能留住你?」

  她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無法阻止自己的心朝他飛去。「你得遵照原先的承諾,讓我靠自己的能力去工作,這樣我才能安心地留下,否則我根本沒有立足點。」

  邱勝翊只好舉白布條投降了。「我會安排的,只要你留下。」

  吳映潔淚眼迷濛地點頭答應。「我們快去醫院。」

  「去換件衣服,我等你。」他點頭,對她微笑。

  這一夜充滿驚悚,卻更加繫緊了兩顆有情的心,而訂下的新「公約」也奏起一段嶄新而溫柔的戀曲。

  清新的早晨,吳映潔正要離開房間前去探視邱勝翊,就聽見他房裡傳出東西倒落的聲響。

  「呃——該死!」她跑過去,在門外聽見他略帶懊惱的低咒,不知出了什麼事,她心急地敲門。「是我,幫得上忙嗎?」

  「進來吧!」邱勝翊應了一聲。

  吳映潔打開他的房門,瞧見他正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抬起倒落在地的直立式衣架,掛在上頭的領帶、西裝外套和褲子全散落一地;而他正打著赤膊,古銅色的健美男性身軀只著一條黑色內褲,這是她打生下來頭一次親眼看見男性的「裸身」,令她有些卻步不前。

  「怎麼弄成這樣?」吳映潔心跳加速,低著頭走了進去,一一拾起衣物,掛到衣架上,目光不敢胡亂飄移。

  「我習慣用左手,卻忘了它正在『度假中』。」邱勝翊輕描淡寫地說笑,事實上當他伸手去取襯衫時,整個左手臂忽然感覺到劇烈的疼痛,一個不慎竟扯落了襯衫,連同衣架一起倒下。

  「醫生說今天會比較痛,待會兒吃過早餐後得吃消炎藥。」吳映潔提醒,一起身發現他正和那件白襯衫「作戰」,紅著臉問:「嗯……需不需要我幫你穿上衣服?」

  「它只是休假,並不是罷工。」邱勝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穿上衣服,但右手對扣扣子這樣的差事根本不靈光。

  「讓我來。」吳映潔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身前,一一幫他扣上衣扣,他的體溫在她的指尖,她屏息,害躁地低下頭,一不小心竟「瞄」到他偉岸的男性象徵,她驚羞得臉更紅了。

  「謝了,那件褲子也順便。」邱勝翊苦笑。

  吳映潔羞窘著,但誰要她是始作俑者,只好硬著頭皮幫到底;她從衣架上取來整燙好的長褲,像個女奴在主子身前卑躬屈膝,待他把矯健的長腿跨進了長褲,為他拉起長褲……她閉著眼睛緊張得不得了,終於過了「關卡」,鼓起勇氣把他的衣服塞進褲子裡扣上腰間的扣子,但接下去的可是件「艱巨」的工程!她心底拉著警報。

  「謝了,剩下的我自己來。」邱勝翊背過身去,拉起拉鏈,唇邊漾出笑痕,他看得出她很緊張。

  呼——幸好!吳映潔暗自喘息,取來西裝外套為他穿上。

  「還有領帶,可是我不會打領帶。」她說。

  「待會兒上公司讓秘書幫忙。」他把領帶放進口袋。

  「你受了傷,為什麼還要上班?」吳映潔驚訝地問,還以為他會放幾天假呢!

  「公司最近出了點狀況。」他並未向她透露是什麼樣的狀況,但他沒忘昨晚對她的承諾。「我會聯絡開俱樂部的朋友,你安心,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吳映潔很想問他的公司發生了什麼事,但為了不惹他心煩,她沒問。「我會癡癡地等。」等工作的好消息,也等他早點回家,雖然她知道後者的困難度很高。

  「走,吃飯去。」邱勝翊摟住吳映潔的纖腰往房門外走去。

  吳映潔對這樣親暱如同情人的「接觸」而悸動,但她忍不住開玩笑地說:「應該由我扶你才對。」

  「你這小妮子!」邱勝翊嗤笑,懲罰地輕揪了她腰肢。

  吳映潔笑著逃開他的手,卻被他抓了回來,定在懷裡。「你忘了給我一個早安吻。」

  「這是新的同居規定嗎?」吳映潔眼中閃著晶亮的瑩光。

  「就當是吧!」他低頭攫取她唇瓣上的芳香甜美,她怯怯地倚偎著他,悄悄踮起腳尖給他最溫柔的回應,他被她的甜蜜牽動心神,深深地吻她,雖然她可能只是暫時被馴服,但他是真心喜歡她的,無論是她野蠻的撒潑或者如同此刻溫馴可人的她,她的率直和無邪早已烙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陽光灑進長廊,在他們緊貼的身上鑲了一圈金光,但真正在他們心底發光發亮的是愛情的滋長。

  午後,吳映潔正在勤練鋼琴,磨刀霍霍準備向職場邁進,電話鈴聲忽然響了。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還以為是電鈴聲,停下琴聲後才發現是電話響了。她來新加坡那麼久,從未聽見家中的電話響起過,她快步走向復古式的歐風電話座,執起話筒。

  「我的小女人在做什麼?」邱勝翊的聲音令她的心情好得冒泡。

  「誰是你的小女人啊?」吳映潔皺著鼻子說,但心底的「亢奮」實難掩藏。

  「屋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他的話透露著笑意。

  吳映潔忽然拙於應對。「我正在為工作衝刺呢!你打電話回來就為了問我這個嗎?」

  「不,讓你猜猜還有什麼。」邱勝翊賣關子。

  「你安排好我的工作了。」吳映潔想了一個期待中的答案。

  「聰明。」邱勝翊笑道。「我派公司的車去接你,你到我公司來,等我開完會,我親自和你過去面談。」

  「真的被我猜中了,太好了!」吳映潔喜不自勝。

  「待會兒見。」邱勝翊說。

  「好的。」吳映潔放下電話,開心地去張羅該帶的樂譜。

  邱勝翊也掛上電話,一旁等候的秘書送上馬來西亞方面的一封掛號郵件,他拆開郵件,取出許多綠色的單據,在看見一張報告後,他臉上的笑容淡去、消失。

  報告上寫著:

  馬來西亞的負責人竟忽然車禍身亡!在他的辨公室搜查到大批單據,但利用公司航運之便所獲得的巨額款項無法追查。

  「取消下午的會議!」邱勝翊深沉地下令。

  「是。」秘書退了下去。

  邱勝翊陷入沉思,本以為事情已水落石出,沒想到半途出了這樣的意外,這件事竟比五年前的那樁更為棘手;眼看著單據到手,卻死無對證!他看過一張又一張的單據,幽暗的眸心轉為犀利。這和五年前他在台灣追查到的單子是同一式的,連顏色都一模一樣!

  為何如此?是巧合,或者……

  「勝翊,親愛的——」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女高音嚴重侵擾了他的思緒!來者是太公煩人的孫女詹子晴,但她可不是單獨前來,太公也來了。他老人家髮色斑白,面色潤紅,笑口常開,相貌就像中國「福祿壽」神像中的壽神。平日為人隨和,更是公司的長老級人物,邱勝翊十分敬重他。

  他收起單據,鎖進抽屜,迎向前去。「太公怎有空到公司?」

  太公還沒開口呢,詹子晴就搶著回答:「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這裡什麼時候成了動物園了?」邱勝翊愛笑不笑地說,不敢領教地瞥了詹子晴那一身過於老成的仕女裝。

  「爺爺,您瞧,勝翊他總是欺侮我。」詹子晴不依地抓著太公的手搖晃。

  「呵呵……」太公笑呵呵的,正要開口,詹子晴又搶話。

  「今晚同學生日Party,人家想請你當護花使者呢!」

  「我沒空。」邱勝翊拒絕得很直接。

  「噢——爺爺,您瞧他總有借口。」詹子晴又搖著太公的手。

  「是這樣的……」

  太公話還沒說,詹子晴就急著說:「不成,你一定要答應我,你瞧,若不是為了配合你的成熟,我才不會老是穿這種淑女裝呢!」

  「別說是為我,小姐,我可沒那福氣。」

  「噢——爺爺,您怎麼不開口說句公道話呢?」詹子晴嬌嗔。

  「你們……」太公才要「主持公道」,但詹子晴很快運用她特有的「說服力」——

  「你若不去我就向爺爺告狀,說你在台灣是如何惡形惡狀地對我。」

  「我如何惡形惡狀了?」他沒告她騷擾就已是天大的寬恕了,若不是看在太公的面子上,他真想下逐客令。

  「你說要結婚根本是誆我的,我查過了,那個野蠻女孩是你在台灣領養的。」詹子晴趾高氣昂地說,今晚她一定要他當護花使者,特別找來爺爺當靠山,邱勝翊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我不想談論私事。」邱勝翊斷然說道。

  「噢——爺爺,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他又開始耍惡劣了啦!」詹子晴誦經請佛。

  「我說……」「佛祖」正要開示,辦公室的門卻開了。

  「你還在……『開會』嗎?」吳映潔敲敲門,見沒人回應,於是好奇地開門探望,正好看到「會議」進行中。

  「不,你過來。」邱勝翊朝吳映潔招手。

  吳映潔入內看見一名老翁和在台灣見過的那個「老氣」女孩詹子晴,她禮貌地朝他們點頭,那位老公公也微笑回應,但詹子晴可不領情,瞪了她一眼,如臨大敵似的把太公的手臂搖得像鐘擺。

  「爺爺,就是她,她亂沒教養的,拿我的鞋砸我的腳!」

  「哦!」太公以溫和的眼神詢問吳映潔。

  真是惡人先告狀,也不想想自己的鞋怎會落在別人手上,沒揍上一拳就算便宜她了。「真抱歉,我不該那麼做。」吳映潔本著淑女風範這麼說,她答應過王子不使用暴力。

  「哼!」詹子晴趾高氣昂地冷哼,她大小姐可不以為然。

  「事情過去就算了。」太公說了句公道話,但最高興的莫過於邱勝翊,真不知他的小情人是吃錯藥了,還是真心這麼說。

  「你竟敢點頭承認你們很快要結婚了,真不要臉,還不快認錯。」詹子晴食髓知味,乘勢挖苦要吳映潔下不了台。

  吳映潔厭惡詹子晴那副賾指氣使的樣子,但這一點真是她的「罩門」,畢竟理虧嘛,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向邱勝翊。

  太公見氣氛有些僵化,自覺有必要打圓場。「既然……」

  但詹子晴不給他老人家發言權,見吳映潔和邱勝翊眉目傳情,氣更難消,一意孤行地大放厥詞。「無話可說了吧!」

  吳映潔發覺邱勝翊似乎正用眼神「授權」她全權處理,於是她放膽地大刀闊斧,拿狗頭鍘向詹子晴開刀。「不,我一定會嫁給他的,但那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你敢嫁給你的監護人?這世界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才會這麼混亂!」詹子晴氣得指控。

  「就算要批判也輪不到你。」吳映潔不在意地聳聳肩。

  「你太……太……太……」詹子晴氣炸了。

  「我結婚後你可以稱我邱太太。」吳映潔笑得一臉燦爛,故意挽住邱勝翊的手,佔有的意味相當明顯。

  「你想得美!他是我的!」詹子晴衝過去,扒開吳映潔的手,舉起手想甩吳映潔耳光。

  邱勝翊立刻將吳映潔拉到身後護著,而同一時間太公收起笑臉,出言制止。「丫頭!」

  詹子晴沒想到一向疼愛她的爺爺,竟也和外人一個鼻孔出氣,但最令她痛恨的是,邱勝翊那麼護著那個女孩,這教她的心當場碎裂。

  「哼!我絕不允許你們結婚!」她踩著一地碎裂的心,忿忿不平地直奔出辦公室。

  太公拿詹子晴沒轍,攤開兩手,和他一向欣賞的邱勝翊交換個眼神,並對吳映潔一笑後,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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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8+)

  吳映潔勝利地笑著,對著詹子晴的背影做鬼臉。

  「別那麼孩子氣。」邱勝翊嗤笑。

  「她又來追你嗎?」

  「別提了,我們結婚去吧!」邱勝翊拿了西裝外套,拉著吳映潔往門外走去。

  「什麼?」吳映潔驚愕萬分。

  「剛才不是說你一定會嫁給我嗎?邱太太。」他笑道,拉著她進了電梯。

  「我是……氣不過才那麼說的,而且你給了我強烈的『暗示』不是嗎?」吳映潔小臉脹得通紅。

  「有嗎?」邱勝翊玩味地瞅著她。

  「分明是啊!」吳映潔說得理直氣壯,卻見他的笑意更深,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他的問題讓她怔住;密閉的電梯裡突然窒悶了起來,她毫無心理準備。「你別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他堅定地道。電梯門開了,停車場的熱氣迎面而來,一群員工等在電梯外,吳映潔沒有機會開口,很快地隨他走向座車。

  車子開了出去,吳映潔心跳加速,臉頰熱呼呼的,激盪的心思全寫在眸中,如果他是說真的,那麼她就得仔細研究研究了。

  「怎麼不說話?」邱勝翊瞥了「文靜」的她一眼。

  吳映潔看著市街的風光,低聲說:「你確定你朋友的俱樂部會用我嗎?」

  小妮子避開話題了!邱勝翊漫不經心地回答:「當然。」

  「俱樂部離這裡很遠嗎?」她小心地探問。

  「在烏節路附近,很快的。」他笑她突來的膽小,騰出一手握住她的。「不用緊張。」

  吳映潔任由他握著,卻分不清是面試使她緊張,還是他的「告白」使她緊張了。

  十分鐘後他們到達一家氣派輝煌的頂級俱樂部,裡頭有健身設施、SPA水療館,還設有餐廳、會議室、大型禮堂。

  櫃檯的服務員見到邱勝翊到來全起身問好。「邱先生好。」

  邱勝翊點個頭,領著吳映潔步向中央的樓梯。

  「你一定是這裡的常客,服務員都認得你。」

  邱勝翊一笑,不置可否。

  上了二樓就看見酒吧經理早已等在門外,一見邱勝翊即十分恭謹地問候。「您好,邱先生。」

  吳映潔感到不可思議,這位經理和邱勝翊「寒暄」的方式,不像朋友,倒像是見到「上司」。

  「這位是吳映潔小姐。」邱勝翊引薦。

  「你好。」吳映潔禮貌地問候,好奇地環顧四周,酒吧裡燈光微弱,氣氛幽靜,精緻的裝潢顯示,能夠來此的賓客非富即貴,視線接觸到水晶舞台上的鋼琴,心底開始波濤洶湧。

  「映潔小姐,請上台試彈。」經理面帶微笑地說。

  吳映潔有些吃驚,他竟然說「請」字!這句話太客氣了,說得她心底毛毛的,但既來之則安之,她怎能打退堂鼓。走上鏡面舞台,坐到鋼琴前,試了幾個音後,認真地拿出看家本領。

  她彈了一曲又一曲,台下沒有掌聲,只有邱勝翊灼人的目光;他就坐在臨近的位置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絕麗動人的她,她的琴聲總能震動他的心弦,誘他聆聽她天使般無邪的情懷,走進她的溫柔帳裡;而他放任自己投入她的世界,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留住她,永遠不讓天使飛走。

  「太好了,太好了!邱先生介紹的琴師果然出色,今晚就可以開始正式演奏了。」曲目結束後經理在一旁鼓掌,決定用人。

  吳映潔難以置信面試竟然如此順利,心情無限開朗。

  離開俱樂部後,她忍不住對邱勝翊說:「謝謝你。」

  「謝什麼?」邱勝翊揪揪她笑意盈盈的頰。

  「謝謝你的推薦,等我領到薪水,一定會好好請你的。」

  「我等著。」邱勝翊同意,隱沒在眼底深處的笑意在擴散。這家俱樂部其實是他的產業之一,卻也是留住她的籌碼。她要這份工作,只消他的一通電話使成,但為了尊重她的專業,他安排她試彈,這事他打算以後再告訴她。

  一連幾夜,吳映潔都準時到俱樂部「上班」,邱勝翊充當司機,除了載她上下班,也當她的最佳聽眾;週末她終於領到薪水,她開心得想尖叫,一直到進了家門,口裡仍一直哼著歌。

  「這麼開心。」邱勝翊俊逸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痕。

  「這都得感謝你。」吳映潔心血來潮地摟住他的頸項,開心地親吻他的頰畔,捉弄地對他說:「這次你不能把我的薪水扔掉了,哈哈!等我洗完澡,我請你出去吃宵夜,我一定要請客。」吳映潔太興奮,說完她就像一隻開心的蝶兒,片葉不沾身的飛走,沒察覺被她摟住的人兒身子忽然緊繃,一雙性感魔魅的眸深邃地盯著她,蘊藏已久的情愫經她一騷擾,竟無法抑制地澎湃激昂,那絕非只是想談情說愛,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渴望!

  洗好了澎澎,吳映潔穿著T恤和短裙,拎著小錢包去敲邱勝翊的房門,但老半天都沒人應門,開了房門發現他不在。

  「邱大哥,你在哪裡?」吳映潔到處找,但他不在書房,也不在偏廳。

  邱勝翊倚在幽暗的陽台外,抽著悶煙,他聽到了那聲惱人的「邱大哥」卻懶得回應。

  吳映潔在客廳中嗅到空氣中的煙味,往戶外一瞧,見到他在幽靜的花園陽台外,他正背對著她,她悄悄地走向他,正準備嚇他一跳,他竟轉過身來,用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瞅著她。

  「被你發現了!」吳映潔揚起眼睫,笑呵呵的。

  邱勝翊一伸手將她擄近自己,瞥著她唇上的笑靨,低聲警告。「以後別叫我大哥,否則我就叫你小妹。」

  吳映潔瞅著他「很介意」的眼色,緊貼著他的身子燥熱了起來。「只是稱呼啊,我們本來就不是兄妹。」

  「那是什麼?」他問。

  吳映潔不禁收起笑,小心探看他眼底放射出來的訊息,遲疑且含蓄地說:「不只是朋友……你是我最愛的人,存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她的答案點燃了他心頭的火苗,擁緊她,緩緩地低下頭,吮吻她甜美的唇,將火熱的情潮傳遞給她;舌尖的摩挲使她的身子輕顫,但吳映潔不再害怕他的吻,細密地和他溫存,隨著他愈加熱烈的吻她的悸動也更加深了。今晚的風似乎異常的灼熱,渾身的熱力怎麼也拂不去,卻渴望自己更貼近他。

  他溫潤的唇輾轉移到她的耳際,柔情廝磨,熱熱的氣息拂得她目眩神迷。「我們……不出去了嗎?」

  「不。」他篤定地回答,渴盼揭開她的甜美。「我要你。」他熱切的低語、性感的請求,令她感到雙腿發軟。

  「我……可以拒絕嗎?」她心慌意亂地問。

  「當然,給你三秒鐘逃生的時間。」邱勝翊低沉的口吻蘊涵笑意,知道他的天使又變得膽小。

  三秒鐘一眨眼就過了,但吳映潔沒有逃,只是用她閃爍著迷惑與羞怯的眸子瞅著他。

  「為什麼不逃?」他吻她雪嫩的頰。

  「時間太短了。」她垂下眼簾害羞地低喃,事實上她並不想逃,因為——「我希望你要了我,成為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不只是第一個,是永遠。」他富含深意地說,壓住她的小嘴,火熱纏綿地吻她,佔有的大手探進她的衣下,愛撫她細嫩的寸寸肌膚。

  她芳心震動,手上的小錢包落到地上,但她無心理會,他灼熱的手心佔去了她所有的意識!她的上衣被撩起,輕柔地抽離,她羞怯地環抱住自己,垂下粉頸。

  月光中,她雪白的肌膚閃著透明的光影,豐滿圓潤的胸波在柔媚的蕾絲內衣下若隱若現,柔亮的秀髮微亂的披瀉,說不出的性感揉和著潔淨清純,形成驚心動魄的美,完全攝住了他的目光。

  他環住她細細的腰肢,將她壓抵在欄杆上,傾身吻住柔嫩如水的胸波,老練地解開扣環,蕾絲內衣滑了下來,粉嫩的花蕾乍現,他膜拜似的吮在口中,細細品味。

  「啊……」體內不斷湧出驚奇的熱源,騷動著她不解人事的身子,默默地感受他充滿熱力的手在她的腿上游移,探進她的裙下,她本能地瑟縮兩腿,但他執意卻溫柔地侵入底褲之間。

  「你……」她微弱地喘息,羞怯和莫名的心悸在她心底形成矛盾與掙扎。

  「噓……別說話,放輕鬆。」他的唇輕吮她的唇瓣,眼中滿是溫柔的笑痕,手指深入柔絲中,擄掠青澀花瓣,輕輕揉捏、彈動,期待中的花蜜纏上他蠢蠢欲動的指尖,誘他款款滑行進濕熱緊小的花甬探尋更多的暖潮……

  她的胴體在他的撫觸中酥軟,戰慄,奇妙的熱潮集中在小腹中,不受控制地傾洩。

  他再度擄住她可人的小嘴,火熱的舌熾烈地與她廝纏;熱吻中兩腿間性感的蜜泉更濕潤了,引爆他更多的渴望。

  「啊……」她不自禁地發出呻吟,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痛苦,妙不可喻的愉悅掩過了青澀,心像待採的花田,美麗且狂野。

  他受了鼓動而加速,衝刺在她的玫瑰花浪間,帶著她的性靈起飛……

  「不……」她緊閉著美眸,喉間飄出淒美的哀求,害怕身子底亂竄的電流就要使她完全失控。

  「怕什麼?」邱勝翊沙啞地在她耳畔低問。

  「心好像要從胸口飄出去了……」吳映潔睜開如醉的眼眸,困惑地輕吟。

  「別那麼緊張,我只想要讓你感到……愉快。」他憐愛地親吻她,放慢速度,退出花徑,輕揉小巧的花蒂,輕輕轉過她的身子,從背後摟住她,大手掬住她圓潤的乳房,吻她纖柔的背。

  他的吻似挑逗,手指更深入她漾滿蜜津的緊窒中,來回巡禮,製造出無限的波濤,讓陣陣酥麻的快感在她全身上下奔竄,引她沉醉進一個眩麗的境地,誘她放膽去觸探未知的領域。

  「啊……嗯……」她發出輕盈如夢的吟哦,身子不自覺地搖曳,激情中完全可感受他牴觸在她臀上雄昂的爆發力,她驚羞不已。

  他的手指抽離她的濕潤的花徑,輕緩地褪去她薄弱的防衛,也解開自己的屏障。

  她聽到他解開皮帶的聲音,這次竟是期待又怕受傷害。

  「抬高你的臀,寶貝。」他輕聲耳語。

  她扶著欄杆,紅著臉傾下腰,美麗的花瓣迎風搖曳,散發的幽香吸引著他昂然的愛火,緩緩推送進深邃的花甬間。

  「啊……」忽然侵入的不安令她心慌。

  「別怕,寶貝。」他輕撫她渾圓的乳房,傾身在她耳畔安撫。

  「好……大……」她咬住唇,淺促地喘息。

  「放鬆,接納我。」他輕咬她敏感的耳垂,慢慢地往前推進。

  「我會不會被你……穿透?」她微微側過暈紅的小臉,既害羞又困惑地問。

  「我會很輕柔的,小處女。」他捕捉她微啟的紅唇,憐愛地輕吻,緩慢的前行猶似磨蹭,不讓她畏懼他的巨大;衝破障礙的那一剎那,他緊擁住她顫抖的嬌軀,直到抵達花田盡頭。

  「還好嗎?」他淡笑地問。

  「嗯。」她點頭,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從蛹裡新生的蝶兒,成功地蛻變。

  「我帶你去摘星星。」他溫存的話語令她臉紅心跳,奔騰的速度加劇,如飛鷹恣意翱翔,他領著她在追風中享受美妙的快感!

  月夜下,陽台上,他們像一團火球熾烈纏綿,歡愉的喘息隨著晚風飄逸,濃情化不開。

  「我們回房裡去。」他橫抱起她往屋裡走去。

  吳映潔圈緊他的頸子,倚偎著他精壯的身子,害羞地問:「誰的房呢?」

  「我的。」邱勝翊性感地說。

  隨著他沉穩的腳步,她心跳得熾狂,當他把她放在他的大床上,她羞得蜷縮在床沿,動也不敢動。

  邱勝翊盯著他動人的天使,緩緩地卸下衣衫,上床去,將她水嫩的身子摟進懷中。「那麼怕羞做什麼?」

  「你又為何不怕羞?」她半合著晶燦的美眸問。

  「我是男人。」

  她無限心悸地瞅著他,完全知悉他是「很有經驗」的。「你是神奇的主宰,讓我從貧困變得富有,又把我從女孩變成女人。」

  「我並不想當主宰,只想愛你。」他的大手順著她完美的曲線漫遊。

  「你為什麼要愛我?」

  「你注定是我的。」他一個反身,將她壓抵在身下,他一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默默瞅著他深炯的眸子問:「我能說……你也是我的嗎?」

  「當然,我的心屬於你。」他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

  她笑了,笑他也會說這麼噁心的話,可是她愛死了這句話。她伸出纖纖手臂圈住他的腰桿,甜甜地對他說:「愛我,永遠不要停止。」

  「求之不得。」他也笑著,細密的吻流轉在她的唇、她纖白的頸,吮住她年輕誘人的乳房上那朵嬌嫩欲滴的蓓蕾,高漲的愛火毫不遲疑地烙進她的花田深處,推送狂野的力量。

  秘密幽園開出愛的火花,醉人的水澤聲不絕於耳;心蕩神搖之際愛火燒得更熾,神速的力道一再挺進泉鄉盡頭,蜜津汩汩助長威力,他不斷衝刺,奔騰!

  「啊……」冶蕩的情慾令她的身子快慰顫動,腰肢款款搖曳迎合律動,更激昂了他的勃發,巨擎神速狂飆。「啊……嗯……」

  交纏的身子化成火球,大床劇烈擺盪,雷厲風行的速度將愛潮推向高峰,酥麻的電流不斷在兩人體內竄動,他將所有愛的泉源注往她迷人的瑰麗天地。熱烈的喘息中,她被緊擁在他密不透風的懷裡,連心靈都在歡笑。

  激情亢奮終於回歸恬靜,吳映潔悄聲說:「我的衣服好像留在陽台上了。」

  「管衣服做什麼?」邱勝翊淡笑。

  「那你的衣服借我,總不能光著身子回房去吧!」吳映潔悄悄鑽出他的懷抱,卻又重新被他擄進懷中。

  「不許走,永遠。」他熾熱的眸光灼燙進她的心。

  「你……當真嗎?」她垂下眼簾,心怦然不已。

  「當然,剛才你已經嫁給我了。」他摟著她,合上眼睛,得意的笑意漾在唇邊。「明天就去辦結婚。」

  「這麼快?!」吳映潔揚揚羽睫,但他說得對,以身相許的那一刻,她就已決定非他莫屬了,嫁給心愛的男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等我去一趟馬來西亞處理公務,回來後再辦婚宴,我要你披上世上最美的白紗。」邱勝翊說。

  「我會癡癡地等待。」吳映潔眼眶熱熱的,真誠期待他們的婚禮。

  「安心地睡在我懷裡吧!我的小天使。」他收緊手臂將天使鎖在懷中;而她眷戀著他,把他醉人的愛語帶進夢鄉……

  翌日——

  這一整天吳映潔都開心得很,一早邱勝翊真的帶她到珠寶店選婚戒,到相關單位登記結婚手續。

  「下午我就得啟程到馬來西亞,由司機接送你去俱樂部。」回程他邊開車,邊交代。

  吳映潔撫觸手上閃亮的白金婚戒,有點難分難捨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後天。」

  「要去那麼多天?!我……可以跟去嗎?」吳映潔突發奇想。

  「不,你乖乖地待在家裡。」

  「嗯……為什麼我不能去?是是……有佳人相伴啊?」吳映潔瞇起眼,促狹地問。

  「說哪兒去了,我是去處理公司的人事,你跟著去也只能在飯店,我無法陪你去觀光。」邱勝翊用力揉揉她的腦袋。

  吳映潔噗哧一笑。「好吧,姑且相信你,不過……我會打電話查勤的。」

  「隨時奉陪。」他也笑了,笑她的多心。

  當夜,俱樂部裡高朋滿座,吳映潔照常演奏,心情卻不同,台下少了邱勝翊,感覺有說不出的空虛。

  每當她在台上表演,總能感受到他默默傳來的寧靜眸光;她把感情寄托在琴韻中,而他是她的知音,雖然他從未開口提及,但她確知。

  難熬的孤單又來困擾她!琴聲隨著她的想念也染上惆悵了。

  「什麼鬼調子,聽得我頭皮發麻,心煩意亂的!」詹子晴心情不佳地喝著悶酒;她可是俱樂部的白金卡會員,想當初加入會員全因邱勝翊是老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便無孔不入,而且留下眾多眼線。

  日前她聽閨中密友洪詩涵和陳斯亞說,邱勝翊連日慇勤接送一個女琴師,還貼心地在台下當聽眾,她驚覺事情非同小可,抱著捉姦的心態前來,沒想到那位女琴師不是別人,竟是那個不要臉的寄生蟲!

  真是可惱,那女人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她的邱勝翊迷得昏頭轉向?是人都看得出他們身份懸殊,根本不能匹配。

  她詹子晴對他那麼癡心,可惜那個負心漢總是跑給她追,現在又殺出一個程咬金,真是氣煞了她啊!

  「就是嘛,聽得我都頭痛了。」洪詩涵嚼著可口的烤丸子說。

  「我巴不得去替她彈哦!」陳斯亞邊嗑瓜子邊附和。

  她們兩人皆出身平凡,和詹子晴是中學同學,雖然她們並不怎麼喜歡詹子晴,卻忍受著她的臭脾氣還巴結她,因為和她這有錢的千金小姐在一起總能吃香喝辣,如果不是詹子晴出錢,她們是不可能成為這家頂級俱樂部的會員;更何況只消幫她盯著心上人的蹤跡,她們何樂而不為呢?

  「今天邱勝翊為什麼不來?為什麼?」詹子晴張著醉眼四下望著,一直沒見到「愛人」更令她焦慮沮喪。

  「也許已經甩了那個女琴師了。」陳斯亞扔了瓜子殼,又取了一顆。

  「像邱勝翊那樣的大人物才不會專情呢?」洪詩涵吞下丸子,說著風涼話,以為是正中下懷,沒想到卻觸動火山。

  「什麼,你說我愛的人不專情?」詹子晴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指著洪詩涵的鼻子開罵。

  「她嘴巴犯賤,大小姐就別生氣了。」陳斯亞見狀趕緊丟下瓜子,摟著詹子晴的肩安撫,趕緊向洪詩涵使眼色。

  「我犯賤,犯賤……原諒我子晴。」洪詩涵自掌嘴巴,以為這樣就算數了。

  「不夠,用力點打。」詹子晴生起氣來六親不認,何況是洪詩涵這跟班的,她才不看在眼底。

  洪詩涵也只能認栽,只好打重些。

  詹子晴消了心頭火,才要坐下來,忽然又站了起來,雙眼瞪向舞台,瞪得快掉下來了。

  兩個跟班順著她的怒眼望過去,原來是那個女琴師要走了,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她們互換個眼色,等著看戲;果真詹子晴離開座位,眼露殺機,追上前去,她們也跟了上去。

  然而,沒有人留心到,以屏風間隔的後座中,有雙豎起的耳朵自始至終把她們的談話全聽了進去,一雙灰暗的眼睛探出屏風外,像一團晦暗不明的烏雲緊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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