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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征服红牌律师(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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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征服红牌律师(翊洁)

小说简介

又打赢一场不可能胜的官司了。  

哗!厉害吧?!  

客气!有谁不知道他是台湾现下最最有名、  

最最富正义感的律师?!红的发紫发黑中……  

唔!突然想一个人去渡个假--一个人?

什么时候他变得那么「清心寡欲」了?  

女人们曾舍得让他落单才怪。  

不过,这次似乎好像是他主动去招惹人家的,  

而且还不一定「罩得住」!  

踢到铁板了吧?什?不止!?  

丢了心?这--就比较那个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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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台湾的秋,并不真正的冷凉;只在颊边扫过一抹沁凉的风时,才会感受到那仿若近冬的几丝寒意。

邱胜翊扬起嘴角,在走入机场之际,脱下了深蓝色的薄毛呢外套,潇洒地披甩到肩上。那夹带着温柔与调侃的微笑及修长有型的身影,一如往常地吸引了周旁之人的注意。

官司胜诉虽是常事,但今天打赢的这一场婚姻攻防战,却着实让他大快不已。邱胜翊墨镜下炯亮而清澈的双眸中闪着满意之色。

两个月前,他那个可伶兮兮的当事人——陈芋瑜,在身上被殴打得伤痕累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毅然拿着验伤单上诉离婚,结果呢?

一审时,就被法院以“尚难认定已受被上诉人不堪同居之虐待”驳回其诉,原因就在于那个被上诉的人——她的丈夫与法院的关系良好。而他那个势单力孤、如掠弓之鸟的细瘦当事人,只能泪眼汪汪地和她原本聘请的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任她丈夫家族的恶势力笼罩至法院、断绝她逃离婚姻的最后一线希望。

幸好,她够聪明,找到了他。

邱胜翊习惯地挑起眉,带着抹自信,墨镜下的眼眸闪著恣意的骄。

当事人争取到应有的权益,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况且这原就是件被冤审的案件。司法界本就存在著大多心黑皮厚的人,而由这些败类所经手的案件,往往就是一手拿钱、一手裁断公正。他痛恨这样泯来灭公平的做法,因此下手定不留情。

挑出了当初判决适用法规的错误,提起再审之诉;把他当事人的经历转载至媒体,让抽收贿款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缩了回去,硬是把原审未详尽调查的部分一道一道地重新翻查而出。

判判离婚——成功!

这场胜利,当然值得他放松自己到南台湾度个假——一月的长假。

天晓得,为了律师事务所的忙碌,他已经一整年不知道什么叫做“画寝”——白天睡觉——的快乐了。

丝毫不在乎频频投射过来的眼光,邱胜翊神情自若地走过交杂着人声与忙乱气氛的机场大厅,走到航空公司的柜台前,确认机位。

“邱先生,最近常到南部哦。”执勤的空姐,笑容比平时多了抹娇柔地望著眼前的常客。

他拿下了墨镜,揉了揉高挺的鼻梁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前几次都是公事,今天才真的是偷得闲去度假。”他欣赏地望著眼前端秀的女子。

在他的笑容下,空姐敲着键盘的手指有片刻的停伫。“一个人啊?”口气带着试探地询问。

“你说呢?”对于标致女子的询问,他微扬了眉,回以另一个问句。

“呃……您的机票。”她迟缓地交出机票,双眼却不曾须臾离开他分明出众的脸庞。

这样的男人——不羁得让人心动。

“谢谢。”邱胜翊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而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神色之间。

度假,该是一个人。

不需要去感受别人的情绪,才能真正地放松自己。

他不讳言自己喜欢身旁有各种女子的多情陪伴,只是在某些时刻,他宁愿是一个人。何况南台湾够温暖了,不需要为这个难得的假期多添任何火熟。

分享,是一种他还不愿意付出的心情。

邱胜翊登上了飞机,找到了座位,自在地落了座,并未费神去注意座位旁那名倚着窗的女子。他只是仰着头、松弛而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他低下了头,伸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却意外地望见身旁一双紧抓着扶手的纤长玉手——她怕搭飞机?

邱胜翊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邻座的她,而眼眸却就此欣赏地凝聚在她的脸庞之上。

绝艳,是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字眼。

邱胜翊流连过她显得有些绷紧的侧面线条,赞赏地看著她翦翦盈然的眼及丰润的唇线,略为苍白但却是不施朱红的完美。原来他身旁竟坐了个出色容貌的女子。邱胜翊微勾起嘴角,虽然不是见猎性心喜的低级心态,但还是起了谈攀之意。

他承认自己是个男人——一个会动心的男人。

“刚起飞总是有些不舒服,不过飞行仍是很安全的。”他带着笑开了口。

吴映洁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让耳边的声音冲入意识之中。有人和她说话总是好的,起码让她分些心,不要专注在飞行意外的恐惧之中。缓锾地,她转过了头,勉强挤出的笑仍有些不安的。

“谢……”在望见与自己攀淡的人时,她的另一个“谢”宇停顿了会。“邱先生,你好。”

“你认识我?”邱胜翊挑起了眉,对于眼前女子的坦然大方颇具好感。

“你们三兄弟在台湾太有名。”她并非刻意献媚,纯粹诉说事实。

被誉为律师界三剑客的邱家三兄弟——邱希一、邱允中、邱胜翊——出众的辨护能力,加上同样引人注目的外表,总是媒体注目的焦点。

“希望不是恶名昭彰。”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眼前自然地轻披长发的她,没有特意装出不识的矫情神色,也没有趋炎附势的故作热络。

他,喜欢这样不造作的女子。

在邱胜翊开口说话的一刹时,飞机也开始起飞。

吴映洁略为慌乱地眨了眨眼,直觉地盯住眼前那双微笑但坚定自信的眼眸。

看著她瞬间呈现的紧张,他拍了拍她交握至指节发白的手,以玩笑的口吻说道:“放心,飞机上的乘客都像我们两个这么瘦骨岐崎、弱不禁风的——肯定不会超重。”

她咬了咬唇,给他一个很短暂的笑,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直飞而起的压力直压到胸腔,恐惧也淹到了心口。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的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她有太多的责任要负,她不能有事!也绝对不会有事!

他盯著她蹙起的眉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意。

“闭上眼睛,好吗?”低沉的语调有着平稳情绪的效果。

吴映洁惊讶地抬眼望向他灿烂的笑容,乍然间有些恍惚。笑得开朗的他,竟有种孩子气的固执,那双发亮眼眸中的神情和卓夫好相似。

卓夫……她幽然地叹了口气,急忙在忧愁进人眼瞳前的一刻闭上了眼睛。痛苦,是太深层的东西,不足以向外人道。

邱胜翊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地躺靠在座椅上,也为了让自己能更清楚的看到她长长睫毛底下的疲惫。他并没有打算在假期之中来场恋情,但却又移不开专注在她身上的视线。此刻的她,看来太虚弱又……太美、太吸引人。

“听我念完下面的东西,保证你安稳地一路睡到高雄。”他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脸庞却有着不自觉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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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轻吁了口气。他的声音有着令人信赖的催眠效果,这也是他常胜的一道利器吧?

看她放松了些,他才再度开了口:“民法第一条:民事、法律所未规定者,依习惯,无习惯者,依法理。第二条:民事所适用之刁惯,以背于公共秩序或善良风俗者为限。第三条……。”

吴映洁不敢相信地张开眼望了他数秒。天,民法条文!亏他想得出来!

然而,她立即闪躲似的紧阖上眼,因为触目所及的那双眼眸太灼人。闭上眼,她仅仅敢让他低柔、缓慢的声调进人脑海、占据思绪。不该受到影响的,她这些年看多了男人,早该心如止水了啊。

“……文字与号码有不符合时,如法院不能决定何者为当事人之原意,应以文字为准。第五……”他对前来服务的空服员摇摇头,细心地不惊醒她渐缓和的平静气息。

他的声音让人安心——吴映洁意识有些模糊地想着。

两天来未安眠的累,正昏沉沉的从四肢蔓延至千斤重的眼皮。

“第六条:人之权利,始于出生,终于死亡。”

死亡!当这两个字猛刺人脑海时,吴映洁突地僵了身子,渐袭来的睡意完全被刷洗一空。权利与死亡两个名词重夏地缭绕在意识之中,让她胸臆间的气息突然凌乱起来。她,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啊!

“怎么了?”他注视她乍然的不安。

“没事。”她摇摇头,无声地以手轻拭去额上泌出的冷汗。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张惶了,也许真是太累了,身体累,心灵更累!毕竟长期以来的期待与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逐渐变成绝望的感受也并不好受。

她偏过头,凝视着搁实在座位旁的一袋医疗诊断书。唉!

邱胜翊自空服员手中端过了热茶,递过予她,目光同时敏锐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望见了纸袋上的医院名称。

“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她啜了口温热的茶入喉,脑中盘旋的却是医生依旧不看好的表情。

“我能帮什么忙吗?我和那家医院的院长认识。”他不加思索地开了口。

吴映洁感激地给了他一笑,艳丽的笑容中泛着凄冷的无奈。没有人能帮她延长卓夫的生命,如同她无法真正地去信赖人一般。

他总是对陌生女子如此热心吗?她盯着他。

这些年来,异性特别在意的眼神只让她更明白自己有着吸引男人眼光的特质。

而在关爰的眼神下所蕴含的别具用心,她不会不懂。只是,为了卓夫,她仍然感激起自己这张看似妩媚万千的皮相,

毕竟,这是她讨生活的本钱之一。

那……眼前的他,是善意抑或另有用心呢?前者吧。吴映洁直视着著他清俊的五官忖道。

以邱胜翊的才气加上超凡的外貌,还有他那种亦正亦邪、难以捉摸的微笑,他根本不需要对女人别有用心,因为女人早已先一步地对他趋之若骛了。也是如此,他的风流名声才会总与其辨护盛名不相上下吧?

“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是如果真的需要帮忙,不要客气。我不是每天都会在飞机上遇到美女的。”他以轻松的神态望著她。

“谢谢。如果有需要帮忙之处,我会开口的。”吴映洁真诚地说。

习惯了男人别有所求的有目的的帮忙,对于他的坦白,她其实是有好感的。不过,也只止于如此了。她不是个活在阳光下的女人,两人终究是没有交集的,而她也没有时间让自己陷入一场没有结果的短暂恋情。

“你住南部吗?”

“土生土长。我从小到大都住在南部。”她轻拢回几丝拂过脸庞的发丝,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抿唇一笑。

“你是来度假的吗?庆祝陈芊瑜的官司成功?”

“本庭现在宣布眼前的这位某某不知名小姐时事测验一百分。”邱胜翊笑开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的魅力始终是带着点戏谑的幽默。

“吴映洁。”她伸出手和他相握。冰冷的掌接触到他的温暖包握时,心跳加快了些。

“邱胜翊,你早知道的。”

他的笑意更多了些,眼睛也更认真地注视着她似乎未曾晒过阳光般的白皙面容。而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吴映洁在他不避讳的热情凝视中,偏过了头,同时微使力地拉回了自己的手。“我从午间新闻看到的。”如此的羞涩举动,不像她。

“我当时的样子还可以吗?”他突然冒出问句。

“意气风发。”而且英俊绝伦——她在心中加了一句赞美。

邱胜翊突然俯近了她一些,嘴角的笑带着无辜的诱惑。“愿意陪我一起看晚间新闻吗?”说话的气息已危险地笼罩在她的耳畔。

她心头一乱,脸庞却已职业性地勾起了客套的笑,抬起手置于他的肩上,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这人,太危险呵。“你是在约我到麦当劳吃晚餐,看TVBS晚间新闻吗?”

他头一仰,仿若无人似的朗笑出声。她够机灵!渐停了笑声,邱胜翊仔仔细细地再次打量起她——以他工作上培养出的敏锐度。

质感颇佳的两件式羊毛衣衫,显现了她高佻而窈窕的身段,妖媚的大波浪长发,露出了戴着细钻蓝宝石耳环的耳垂;长卷睫毛下的双瞳,闪着聪明的神采;丰润而性感的唇,说出口的话语却非花瓶美人的含糊。

她,没有女强人的咄咄逼人,但必定在事止上有一定的成就。也由此之故,她艳光四射的明显五官中,多有一份自信与慧黠。他会有兴趣——去掌握这样的一个女子。

邱胜翊举起吴映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风般地以指轻滑过她的指尖,有些挑逗,但不过火地引诱举动。

“如果我说是呢?你……愿意和我到麦当劳吗?”

天知道当一个女人被一双热情如火的眼眸琵睇着,加上这个女人又已动了心时,情况是很难控制的。吴映洁沉静但快速地垂下了眼,为掩饰自己眼底的沦陷。

“我不习惯速食的京西。”爱情也一样。

“我不介意你带着我到其他地方去看新闻。”他大胆地用手挑起她的下颌,心动于那柔滑的质感。

“很抱歉,我没有空。”深吸了口气,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容,拨开他的手。

他过于纯熟的态显示了他对于挑情的老练,而她万万没有多余的感情去玩这样的一场游我。何况,从三年前的那场意外后,她早放弃了谈感情的念头。救赎,才是她生存下来的唯一目的。

邱胜翊定定地打量着她,评估着她话中的真实度。

这是女人欲擒故纵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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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入她眼眸中的坚定,他扬起了眉——她真的不打算答应他的约会。而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上回被女人拒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很少被女人拒绝?”吴映洁将杯子拿高,揶揄地对他做出举杯祝贺之状。直觉地判断持游戏态度的他,不会因她的拒绝而多了什么怅然。

“第一次被你这样的美女拒绝。”

即使对她的拒绝有些失望,即使对她那种落落大方的神态及过火的艳目所吸引,不过,却没有特别失落的感觉。身旁的女人,从来不值得他费上太多的心思。

“我也是第一次拒绝像你这样的俊男。这个回答,满意吗?”她巧言以对。在习惯了飞机在上空微微的律动后,逐渐地恢复了她的伶俐。

邱胜翊以手抚压着心口,状似惋惜。“这真是你本年度一大损失啊。”

吴映洁轻笑了出来,眉间原本的些许愁淡去了些。一个好风度的男人,让人舍不得移开距离。

“你去看哪一科?”他朝那袋医疗检验书扬了扬眉。

“脑科。”

“傅熙元?”邱胜翊说了个名字。

“他在美国,怎么可能回国。”

傅熙元是世界脑科首席之一,只可惜人在美国,回国功手术、看诊的机会少之又少。

因此,想挂傅熙元的诊,除了家世背景、背景家世必定要超强之外,更得靠点运气。然而这些条件她却半项都不具备。吴映洁垂下了肩,有些泄气。

他故作神秘地朝她眨眨眼,降低了音量:“他在国内。”惊讶地看到她激动地洒出了杯中的水。

吴映洁望着杯中的水不断地抖动,久久才发觉到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颤栗着。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说过我和院长很熟。”他取过她手中的纸杯,递过了纸巾拭去泼洒而出的水。

“你——他——”她深吸了口气,统整了脑中混乱又期待的思绪,才有办法再开口:“傅医生这次会看诊吗?”

上天,给她一点希望吧!

“会。”他看着她乍放出光采的眼……美丽得一如稀罕的黑色珍珠、神秘、曜亮。

吴映洁握手成拳,眸中闪着不隐瞒的乞求。“你能帮我吗?”

“各位旅客,飞机即将降落,请您……并将椅背扶正。谢谢您的合作。”

闻言,她僵了僵身子,但却固执地未移开目光。此时,她无暇去理会因着陆带来的恐惧。“你能帮我吗?”

“你的状况。”邱胜翊神色一敛,简短地质同。

“我……我弟弟脑部需要动手木,傅医生是我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不直接到美国找傅匡生?”

“我弟弟无法作长途飞行,我不能冒另一个可能失去他的险。”吴映洁双手交握著,视线却片刻不离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凝视著她明显焦急的期待,心里不期然地动了动。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冷而有些抗拒的手掌:“交给我。”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映洁坐在房间内的地板上,瞪着搁置在地上的行动电话。

他真的只和她认识一个钟头吗?

而向来恐惧坐飞机的自己,在他的陪伴下竟然能较不惊惶地度过了由北到南的航程。

那种安心的感觉,就似相识多年啊!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凝视人的似笑非笑,思绪有些乱——为着那股不甚熟悉的悸动感。

昨天,为了安排傅匡生的门诊,邱胜翊开口要了她的电话;而他眼中的神情却远比“帮助”的意味还复杂、深层。

忍不住地想起他那双过于煽惑人的眼。一个男人不该有那样的好容貌;似笑非笑的清亮瞳眸,随时转换着正与邪的矛盾光采;有意无意间挑起的上扬浓眉,流露著半嘲半讽神情;七分长的短友,却有着引人注意的十二分魅力。

她震掠地闭上了眼,仿佛这般即可把他儿脑海中抹去。太多了!她对他的在意早已远远超过一个初识的陌生人。

邱胜翊是个吸引人的男子——她安慰着自己。

而你却是个不能为人动心的女人,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传递出她挣扎的原因。

所以,她没有给他电话。不能给他家中的电话。因为怕那曾纠缠在他眼中的火热企图是她无法付出的感情。不能给他上班之处的电话,因为自惭形秽。因为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轻蔑。因为还想在他心中留着最美好的身影。因为她真的有一点为他动心。

是故,她用了最老套、通俗的理由,推说家中与公司都不方便接电话,而开口要他的电话。

怎料到——才一开口,邱胜翊却俯近了她的耳畔,绝对亲密而掠夺地吐出话:“差劲的理由。”

于是,他在介目睽睽之下执起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掌心。而在她尚未回神之际,拢她的手握住了他的行动电话,给了她一个保证的危险笑容,跨步离去。

回想起他的功作与语气,吴映洁的脸颊发烫,身子却打了个冷颤。向他要电话,他却给了自己的行动电话,让她即使想放弃要他帮忙的念头,却还是得跟他联络、得与他有接触!她根本没本事和这种男人玩爱情游戏。

她在工作上的风情都只是假象,而他的狩措却是本性啊!

嘟、嘟、嘟……

她瞪着响起的行动电话,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任电话持续响着。

卓夫在隔壁睡觉!突然进人脑中的念头让她迅速而无奈地接起了电话。是为了卓夫,她这样告诉自己。

“喂。”她出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好一会像断讯一般地无声息。

“请问找哪位?”吴映洁问着自觉可笑的问句。定是他打来找她的,还需问吗?

“胜翊呢?”权威的男声不悦地传入她耳中。

“他……他现在不在这里。”她不自觉地提高略低哑的声音。不是邱胜翊。

“我是邱希一,要他打电话给我。”说完,随即传来断讯的声音。

吴映洁吐出了口气,朝电话翻了翻白眼。邱家老大的声音一如她在报导上所看到的生硬与威势。

嘟。

“喂!”她反射地立即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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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我?你接电话的动作还真快。”邱胜翊厚实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

她愣了会才开口:“你大哥要你回电。”

“咻。”他吹了声口哨,“他没给你难堪吧?”

“没有。”说话的同时,心却凉了半截。原来把行动电话丢给女人是他惯用的手段,所以他连他大哥可能会令人难堪的口气都料想到了。

“出来见个面,好吗?”

“有求于人,能说不吧?”乍来的心情不佳,让她的口气尖薄了些。

听筒那头的他静默了会。“没想到我是那么令人反感的人,我为我的自作主张道歉。至于傅医生的事,我已经联络好了,等他在妻子娘家的这段假期结束,开始看诊时,王院长会通知我。或者……”他的口气带着自嘲:“你直接跟王院长联络好了,以免我忍不住又骚扰你。我会先和王院长打声招呼的。”

如果他是要引起她的内疚,那么他该死的成功了。

吴映洁倔强地抿起了唇,修剪过的指甲深印入掌间,

“你什么时间有空,我过去找你。”

“不用勉强。”他的声音此时带着些冷。

“我坚持。”她呼了口气,望着散落在桌上的针筒。为了让卓夫远离那些东西,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不过。而邱胜翊毕竟帮了她。

“你该知道我想要你。”他挑战地撂下了话,等待回应。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人不是东西,‘要’字未免太将人‘物化’。”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你来,短期内我不会让你离开。”

她悲哀地对自己一笑。他甚至连期限都已设定——短期内!

去?不去?她在心里挣扎。该冒着心碎的危险,还他的人情债?还是用一声口头上的谢谢,断绝了以后的往来?

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屈服了——她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债。

“我会去。”

“九华饭店309房。”他的口气仍是不夹软化。

吴映洁没再开口,挂断了电话。

走到梳妆台前,放下了随意扎起的发辫,让一头青丝披落一肩的光华。拿起最红艳的唇彩,抹过唇瓣。一如以往,镜中的女人在加上一唇的光艳后,有着更令人淀异的风情。这是他要的吗?

她早该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是……为何有些失落的遗憾呢?

该摆脱这种男子的。相识不深,自己已然被情绪牵着走;若再深入一些,恐怕自己的心会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吧?

吴映洁拿起发梳,将发拢到一侧,熟练地对着镜中的自己漾出一个妩媚的笑。真实的吴映洁,受不得一点伤。

但是,职业上的她却可以风情万种地与邱胜翊周旋。

对于过于主动的女人,男人经常只有两种看法——一是即时行乐、即时离弃;一是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邱胜翊会是哪一种呢?她拿起亮丽的蔻丹涂抹于指甲之上,乍然分心地出起神来。

摇了摇头,挥去那股子心神不宁。她用着最坚定的眼神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管他属于哪一种,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们之间不会有永远。

就当这是一声测验自己不动心的游戏吧,她告诉自己。

正文 第二章

女人,善变。

邱胜翊愕然地望著门外的吴映洁。

相同的明眸,不同的是她此时眼瞳中流转的媚。相同的黑色打扮,不同的是她此时更加令人遐想的迷人曲线;相同柔软而丰润的唇,不同的是她唇上性感逼人的朱红,她是那个他在飞机上遇到的女子,仿若又不是那位女子。他打量似的评估过她每一分无形与有形的改变。

衣著装扮当然可以改变,可是她竟连神韵都产生了极度的转变。仍旧是个美人,却已然由被诱惑的丽质佳人,变换成主动诱惑的妖娆丽色。为什么?

他并没有料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她。她或许让他“动心”,但还不到他想“用心”的地步。帮她,纯粹是因为她对弟弟的爱护。邀她来,是为著她过度的抗拒,让他有些不悦。只是,她会摇身一变成男人理想模子中打造出来的性感女神,却远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值得玩味,不是吗?他勾起邪邪的笑,盯望著她。

“不请我进去吗?”朱红蔻丹横滑过他的胸膛,吴映洁的声音也带着她天生低哑的感性。

邱胜翊挑起了眉,面对她的改变依旧没有询问。只是捉住了她雪白的柔荑,有意无意地开了口:“红色代表挑战,还是……热情?”

言毕,他莫测的眼眸放肆地盯著她的脸庞,举起她的手吻拂过她的指尖。

吴映洁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勾人的笑却不曾因他的轻佻而减低。她就是要他以为自己是那种不会放真心的花花女郎。在唇角挑逗地勾起一道诱惑的弧线,她轻启朱唇:“是个热情的挑战。”

“是吗?”他长手一伸,以迅捷且不容拒绝的姿态扣揽住她柔软的腰。

突来的接触让吴映洁硬直了脊背,嘴角的笑也讶然打住。然而在他片刻不离的敏锐注视下,她的恍惚只是一瞬间。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著精明的内在!

“走廊中亲热,不会太过放浪吗?”她双手溜上他的颈间,知道他的教养终是不会对她有过度逾矩的行为,否则她现在背靠的就是房间内的床铺了。于是,她的脸颊更挨近他,在他耳畔吹气似的呢喃:“真的不请我进去?”

他挪出一手,扶正她的脸庞,评估著她艳丽容颜下的想法。

女人投怀送抱已属常事,但一个方才在飞机上拒绝他的女人,竟为了一场诊疗而主动投怀送抱至此?只是……他对任何太容易、太诡异的事从不轻易相信。

他的拇指在她近乎透明且脂粉未施的白皙肌肤上回旋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的皮肤是所有东方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白玉一般的凝脂雪滑。”

“太阳不适合我。”如同光明也不同于我的世界一般,吴映洁不自觉地渐减了几分笑意。

“对自己的美,不骄傲?”她为何没有一般女人被夸赞的喜悦?

“已经知道是事实的事,何必骄傲?”吴映洁止住了他在脸颊上温柔得有如羽毛抚过的接融,眼眸又转回巧媚挑情。“我引起你的注意了,不是吗?”

“没错。而我引起你在意的原因,却是傅熙元,不是吗?”他向后扣握住她一头丰盈的发,向后缩紧了手中的钳制,让她微仰著上身。

“是,也不是。”她需要他的帮助,却不想赔上自己的心。卖弄她已然熟练的风情,是最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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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眼中出现那道惯性的笑谑,伴著他唇边那抹总坏得令人怦然的笑,盯著她的眼,他亲吻了下手中的发。“到楼下吧,我订好位子了。”

吴映洁主动地挨近他,将手臂滑人他臂肘之间,与他一同走至电梯之前。

她微低著头,在离开了他紧迫盯人的眼瞳范围后,尽力地克制著自己在放松之后亟欲用力呼吸的冲动。

他原来早就在楼下订好位了。开口要她到他的房间只是种威吓吧?

好险!她低著头紧闭眼数秒。

她不爱男人碰她一分一毫,或将彼此的距离过分的拉近。职业上,已是不得已的接受;然而工作外的她,却是依著性子闪躲男人闪躲得紧。所以,即使他让她心动得厉害,她仍是不想和他走得太近。今天的一切亲密举动,只为……让他远离。

不能陷入太深啊!她一向懂得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无法抵御他太久。

“你是专门来打压我男性自尊的吗?”他搂著她的腰进入电梯,调侃著她的出神。

“你还需要女人无时无刻的注意吗?”在空无一人的电梯中,她倚著身后的冰凉镜墙,望著自信的他。

“我希望被你注意。”他跨前一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则撑持在她身后的镜面上。

三面镶镜的电梯中,反照出奇异的煽情气息。

吴映洁微张大了眼,在他如此霸气地占领她周身的每一寸空间时,她几乎无法正常的思考。

何况他的身子这般亲密地贴著自己,在自己如此敏感地察觉到他胸膛的宽厚及男性的气息时,呼吸根本是不听使唤地乱了方寸。

她偏过脸,状若不经意看著右侧镜子中所反射出的景象——他侧面的轮廓此时看来竟有些魅惑的诡异。

邱胜翊挑了挑眉,目光随她移向右方。炯亮逼人的深茶色眼眸在镜中锁住了她的视线。

天!她被动而无法自拔地陷人他眼眸的挑情之中。

邱胜翊,光是用眼神就足以让女人四肢无力、胸口闷热。吴映洁抑制地将手握成拳,任著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提醒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当。

随著电梯的门慢慢地滑开,邱胜翊缓缓地收回了放在她身后镜面上的手,但却未放开她的身子,视线也依旧与她交缠。

“到了。”她努力地想打破这亲密的窒人氛围。

“我知道。”邱胜翊揽著她往外走,微俯下头在她耳畔低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保持距离的聪颖女子,还是引人犯罪的风情女人?”

他伸手扳开了她紧握的手掌,轻抚过上头刻入皮肤之中的深深指印。

吴映洁倒吸了一口气,惊愕地抽回了手。他玩世不恭的外貌下,有著精锐无比的观察力。

方才她矛盾挣扎的一举一动,他都详尽地看进眼中。而在他火灼的举动下,隐藏的竟是他冷静剖析着她的理智。

他……可怕呵——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随他走人餐厅,她嫣然一笑地坐入他为她拉开的椅子之中,“难道我不够吸引你吗?”

对她闪躲性的答案仅是回以一笑,邱胜翊抬头对侍者说:“给我一份海鲜盅。”

他随性地往后一靠,享受着她双眉间微现的淡淡不安感。她是个矛盾却又吸引人的女人,而他想弄清楚她艳丽下的本质。

“谢谢你帮我联络到傅医生。”吴映洁点完餐,迎向那双注视的眼睛。

“你不怕我说话诓骗你?”

“那个念头从没进入过我的脑中——我相信你。”但却不相信如果没有“我”做为利益交换的前提,你仍会实现你的承诺。

她睨着他,带着抹讽刺的笑。对人性,她向来没有太多信心。

他抿起唇,带着些玩味的:

“被女人如此信赖,可真坏了我在外的花名。”

“相信我,你足以迷乱所有女人。”所以,我没有勇气和你玩爱情游戏。

“是吗?你真如此笃定?”他往前挪了下身子,暗示性地盯凝着她。

“你该不会要我列出你的花名单吧?!”

邱胜翊低笑出声。他欣赏聪明而不做作的女子。在她明丽的外表之下,有着较美貌更为出色的敏捷反应——他喜欢这种一来一往的挑战。口才,反应皆佳的她,该是最合适他的女人了。

他眼中掠过道征服的光——南部的冬,仍是热腾。

“你弟弟的病多久了?”他想更了解她。

“三年,够久了。”吴映洁的眉蹙在一起。

“怎么回事?”

“有子弹碎片留在他的外脑中。”她黯了眼神,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地瞪着杯垫上繁复的格子花纹。

“子弹?”他意外地重复了遍。一般人被子弹伤到的机率毕竟太少。

“是的。”她不想多谈。该算是家丑不外扬吧?

“不能开刀?”

“百分之五的成功率,能冒险吗?”吴映洁压下胸口的心慌,深吸着气。

“傅医生会更有把握吗?”她脸庞上极力压抑下的愁,让他的心莫名地揪紧了下。

她摇摇头,抹去水杯上的一颗水珠。“他起码是脑科权威。何况,冒险总还存着些希望。”

“等他休假回来,我尽力帮你排最近的诊次。”

“谢谢。”吴映洁交握着手掌,向他轻点头。非亲非故,邱胜翊帮自己够多了。

“不需要如此。你弟弟住在医院吗?”该是一笔庞大的医药费用吧?

“没有。白天是我照顾他,晚上我上班时则请看护。”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

吴映洁的心头抹过一丝怆然,脸上却勉强挤出了笑。

是该告诉他事实的时候了,他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不正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吗?让他彻底的断念。但……因为在乎——所以心中的虚荣角落,仍希望看到他眼中单纯的欣赏。

而情感中那股渴望被呵护的感觉,更让她放纵地沉溺在这种若有似无的魅惑情愫之中——片刻也好。

然而,也只能是片刻。认识邱胜翊不过是短暂,然自己受到的吸引却远超过所能控制的范围。她一向小心地把自己掌握得很好,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她不愿去涉及,也没有勇气去涉及。她,没有勇气去接受伤害。而他的影响着实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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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上班时间倒是特别。”发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邱胜翊心里已有了底。

“忘了拿名片给你。”她打开皮包,在垂下头的那一刻,掩去那个真实的吴映洁。而当她再抬起头时,轻扬起的眉眼间,早已盈盈带笑,散发着万般魅惑风情。

吴映洁拉过他的手,在放入名片之时,纤指若有似无的在他掌心中回绕,并在他合起手掌想掌握住她时,媚眼一挑地抽回了手,拿回了名片。

轻笑着偎近了邱胜翊的身旁,目光勾引着他带着评估却着实火热的眸,大胆地拉开他的深蓝色休闲外套,手抚上了他的胸前,把自己的名片滑入他胸前衬衫口袋,手心甚至仍轻佻地烫贴在他胸前,感受他结实的体格。

他挪移了下身子,只是更贴近她。莫测的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会弄清楚所有的疑惑——在得到她之前或之后。他从不抗拒挑战——何况胜利的奖赏将是美丽的她时,更是如此。

她的挑情游戏,适合两个人。

邱胜翊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老实不客气地瞥向她领口处的雪白。“我的名片也可以放在同样的地方吗?”

“小姐的水果沙拉。”系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插入两人的亲呢空间。

“谢谢。”她给了服务生一个炫目的笑,不讶异看到这年轻男人目不转睛的愣望着她。

“只点沙拉?”邱胜翊吻了一下她的手指,拉回她的注意。

“我前面有大餐了,不是吗?”她性感地微眯着眼,轻笑着以指尖轻刮过他高直的鼻梁。

吴映洁叉起一片亮黄的水蜜桃,滑人双唇之间。在他的凝望之下,带着抹蓄意的挑战,以舌轻舔去唇上的果汁。她在细嚼之间,观察着他几乎不动摇的神色——过分的投怀送抱,容易使人厌倦,一向如此。

她拿起另一只草莓,挑逗地滑弄在他的唇上。

“玩火,自焚。”他张开口咬住了水果,双眼中泛出危险的猎取光芒。

吴映洁拿起餐巾纸拭了拭唇角,倾身向前更贴近他,无视于两人间过度的亲密所遭来的视线。“别的女人,或许。我,绝不。”

“如此笃定?”

她将唇靠至他的唇边低喃:“火鸟在浴火时,才成就出它最壮烈的美。”话落,吴映洁印了她火般鲜红的吻,飘然起身。“今晚,我在丽苑等你。”

丽苑经理——吴映洁。

邱胜翊盯着吴映洁名片上的头衔,略愠恼地皱起了眉。

丽苑是台湾最出名的艳窟!

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时开始运集其媚力范围,但待其已成气候之时,它身后所持的庞大黑白两道特殊背景,早已足够让它明目张胆地立在光明处。身家非名流巨富、背景非赫赫有名者,很难得其门而入。

几年前,在客户的力邀之下,他去过一次。其中希腊式装演的旖旎风貌,其内精挑细选过的各样绝色美人,皆是男人所幻想出的完美。犹记当时陪伴他的小姐,其谈吐、美貌、风情、水准都不俗得令人瞠目。

酒醇易醉;善解人意的美女,亦如醇酒般地令人沉迷——丽苑的特色也正在此。

莫说是常年在情场漫步,自制力已臻一流的他,对于当时酒酣耳热后的心跳都印象深刻了,那就无需再去追究那些容易心动的男人,何以会流连在丽苑之中,倾家荡产、败坏声名了。

这一、两年丽苑的名声愈形大噪,由东亚国际间的政商交际竟将其列入一处据点就可见其出名之一斑。

传闻新来的女经理是这股丽苑新风潮的带动者。

而她,竟是丽苑经理!

不喜涉足声色场所,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这一类的文化。终于明白,她何以会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调笑自然;终于明白,她的笑容为何性感得让人无法防御。

吴映洁着实高明,竟能成功地让他迷惑在她时而内向忧郁,时而外放热情的两种风情之中。邱胜翊抿紧了唇,有些不甘心地承认自己此时仍惦念着她。

拿起一旁已空的酒杯,又倒进了些金黄色的液体;瞪着水晶杯中反射出的折射光线。

失望?或许有一些吧。毕竟在游戏人间的态度之下,他并不排斥遇见命定的另一半相同。她的确让他心动,然而她的职业……却让人心凉。

矫情的说什么他不在乎她的过去,那未免太虚伪。

对于一个职位“高”居丽苑经理的女人,他不至天真到以为她仍真纯无邪。

出淤泥而不染,是周敦颐笔下的清莲姿态,但不会是丽苑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是为着弟弟的病而落人风尘的吧?邱胜翊轻蔑地发现自己已然开始为她找藉口了。

铃……铃……

他离开了沙发,拿着酒杯至床边接起了电话。

“喂。”

“忙着和女人厮混,没空回电话吗?”邱俊彦向来严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老大,说话客气一点。”将酒置于床头柜上,邱胜翊慵懒地伸长两条长腿,以缓和绷紧的情绪。

“刚才你的行动电话还是那个女人接的,她告诉我你住在这。”邱俊彦的口气显得不悦。

“我在度假期间,有个人陪不为过吧?”

“不度假你就没人陪吗?只是这回你连行动电话都交给人了,是打算带回家了吗?”

“没的事,我只是忘了拿回来。”真忘?或是为了再找理由与她见面?邱胜翊拉下了脸,脸色阴霾不定。

“说正事。你还记得两年前和柳伊绫有过感情纠葛的那个洪迅吧?”

“柳伊绫?洪迅?”他震惊的坐起身,身子愤怒地抽紧,意外于听到那两个属于不愉快往事的名字。“我当然记得!”字字铿然。

不可能不记得的!

两年前已与二哥订婚的柳伊绫爱上了已有妻室的洪迅,背弃与二哥的婚约。不料,三个月后柳伊绫即被处处留情的洪汛所抛弃。自尊心强的她在无法接受现实的情况下,开始无法控制情绪,终至入院。而他向来温文尔雅的二哥,表面虽镇静得如无事人一般,但此后在家中的阳台上,便常见到其燃着烟的落寞身影。

二哥本是烟酒不沾的人啊!

“那个混蛋怎么了?”

“我昨天刚接了‘国全生化科技’的控诉案,控诉一名离职的技术人员将机密外泄。”邱俊彦说道。

“是洪迅那个王八蛋?那种人配这种消息,罪有应得!有什么要我帮忙让他可以加重刑罚的?”邱胜翊嘲讽的口气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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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迅一直不愿说出真相,而‘国全’手上的证据又不够完整。再加上洪迅投靠的‘经华’科技背后有不少党政大员的势力,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恐怕很难定罪。”邱俊彦冷厉他说。

“早该像美国高科技公司一样,设立法务部门、订定防盗法规,而且早就应该对离职员工做严密追踪考核。”邱胜翊不满的批评。

“要我怎么帮你?”

“洪迅在和‘经华’公司接头时,都在同一个地方。我要你去那里探探看是否有人对他们的接洽过程有任何印象,尽力即可,还有,小心一点。”邱俊彦吩咐着:“‘丽苑’龙蛇杂处,是属于黑白两道都涉足的灰色地带。”

“你刚说什么地方?”邱胜翊阴沉至极地眯起眼。

“丽苑。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吧?”邱俊彦嘲着:“台湾最著名的酒店、俱乐部——随便你怎么称呼,反正里头都是你最熟悉的异性动物。”

邱胜翊目光移向方才置于桌面上的名片。

该说有缘吗?还没来得及考虑是否再去见她,老大就拨了通他不得不接的电话。对吴映洁,他仍有兴趣。只是隐约中总觉有被欺骗的感觉。和风月场所的女子谈感情,向来不是他谈爱情的方式——他承认自己有偏见。

何况,丽苑女子的心机深沉、手腕高明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传闻。

他喜欢女人,但独不爱别有居心的女人。

主动帮吴映洁安排傅医生的看诊,是纯粹帮忙的热忱——当然他不否认部分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但,在她后来显然想以“色”回报之时,他心中那一份怜惜就敛去了大半。欲望与挑逗才是当时的情绪反应。

“胜翊?”邱俊彦开口询问在电话中异常沉默下来的弟弟。

“对不起。”他回过了神,目光仍盯着那张烫印着银色波纹的名片。

“我会去丽苑探探有没有人对洪迅有印象。”他直截了当的说。

“可以先找丽苑的红牌试试,洪迅‘国全’公司的同事说洪迅很迷恋她。知道吗?那女人名下的财产足够登上千万之列,洪迅把一间套房登记在她名下。”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邱胜翊的心抽动了一下。

就怕大哥即将开口说出的名字是他不愿听到的两个字。

毕竟,今天一堆不相关的人、事都扯上了关联。

“章雨柔,丽苑中人称她章贵妃。”邱俊彦语带点鄙薄。

放松地吐了一口气,邱胜翊才知道梗在胸臆中的那口气叫作紧张。他干笑了两声。

“她的本名还真梦幻、纯洁,勉强也可以解释成‘雨露均沾’……横竖成堆男人都承受过她的娇柔,该算好名字吧。”一说完,他立刻抿紧了唇,忆起吴映洁从事的正是同样的行业。

“对了,丽苑是会员制。我待会打个电话,请南部朋友帮你拿到会员证。”

“我知道那地方的复杂。还有,不用打什么电话了,我认识他们经理,她会安排。”

他想起她离去时所说的“晚上见”。

“吴映洁吗?”邱俊彦问。

邱胜翊双眸冷了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分不自然:“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从朋友口中知道她现在是丽苑的主事者,而且还是丽苑背后老板关正杰的女人。”

“关正杰?”那个掌控不少政治人物的“黑道司令”?

吴映洁是他的女人!

邱胜翊皱起了前额,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显得心情极度不佳。

“没错,传闻丽苑是他三年前遇见吴映洁后才接手的。吴映洁的魅力不让人渲染成十分都难。”邱俊彦想起弟弟方才的疑问句,皱了皱眉。“怎么?你才到高雄没多久,已经和她有瓜葛了?”

“刚才接你电话的就是她。”邱胜翊阴阳怪气他说。

大哥的女人?她够本事!

邱俊彦沉默了会。“度假爱情?”

一向游戏人间的弟弟想来不会如同其他男人般轻易沦陷,也该清楚惹上吴映洁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绝对。”

即使曾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眷恋,此时也都消失殆尽了。

如果连台湾黑道政坛的幕后大哥都不抵她的艳情,就足见她的媚惑手腕有多么的高段。

对于女人,他有双重标准——适合玩乐的女人,绝计不会列入他真心以对的范畴之中。

对于一般女于,尚且如此了,更何况是吴映洁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他心中此时燃起的怒火,只是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愤怒反弹吧?

一定是的。

“你自己该知道分寸。”邱俊彦听出他语调中的愤懑。

“我知道的,一切不过玩玩罢了。”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玩玩罢了。”

正文 第三章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凤萧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明。

——李惺玉楼春

一首“玉楼春”说尽了李后主的风流豪迈,也暗示了一入丽苑之后,即将入目的美人之众与那倚旋缠绵的蜜意之状。

邱胜翊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丝质牡丹刺绣屏风上所写的词句。

“邱先生?”穿着粉鹅黄色旗袍、笑容可掬的伶俐女子,随着他的止步亦停仁等待。

“丽苑的装潢何时改成这么中国味?”他挑起眉逡巡周围梨木门窗、深红帏慢、袅袅的薰檀烟香。他印象中的丽苑一如印度后宫似的层层妖丽薄纱。

“芸姊来之后才改的。”年轻女子微笑以对。

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吴映洁的名字几乎出现在丽苑中每寸空间。

入门至今不过数分钟,他却不断地自入门的客人口中反复地听到她的名字,她,有何腕力让客人满心期待?她有何能耐让丽苑老板将经理之大权交至她手中?

吴映洁,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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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一踏入丽苑中国宫殿似的大门,还未开口说些什么,门口招待的女子早已亲切地迎前告诉他:“洁姊请您到‘荷池’稍坐一会。”

她,早料到他一定会来。

邱胜翊抿了下嘴角,不是太喜欢这种被看清、摸透的感觉。

“邱先生,这边请。”声细笑甜的女子优雅地向前一曲身,请他往前。

无怪乎丽苑于风月场间的声名只更炽烈而未降温,他望着眼前秀丽的身影忖道。

若这一个招待女子都有出众的美丽,那入内的多情呢喃自是更令人向往。

随着女子绕过屏风;开阔的空间,考究的装饰,再度令邱胜翊称奇。如果吴映洁在室内布置所做的改变是为了满足男人潜意识中主宰的天性与沉醉温柔乡的渴望,那么她已经成功大半了。

他注视着室内沿着主轴线所分隔成的香轩、芦塘、梅院、春坞……名称或许不尽与台、堂、院等实际规格相符,但掩映在每处区域入口半透明绸纱之后的精巧妆点……细致典雅的花木叠石、瑰丽绚彩的落地屏架、高几高案的雕纹花饰……却不免让人有时空倒转之感。

入口绸纱之后,犹可见穿着旗袍的女子或坐或倚的腻着男人,犹可闻女子或嗅或笑的媚音笑态。邱胜翊拧起了眉,按捺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夹带兴奋的冒险感。

此时的丽苑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虚幻,梦境般的世界,一个男人想像中的绮想世界。他尚且会对此种风情产生冲动,也就不难理解丽苑何以如磁石般地吸引住所有男人的心了。

“邱先生,请进。”领路女子倾身掀开布幔。“‘荷池’是洁姊特定的厢房。”

香远益清

邱胜翊勾起了一边嘴角,望着深红朱漆门形长躺椅后的一幅字画……画的是淡墨之荷,写的是周敦颐的咏荷之句,只是……挂在这风月之地,不免显得讽刺。

“请上坐。”女子半跪于长躺椅上的踏板处,望着眼潇洒自若的他。洁姊果然手腕高段,竟连这般逸气男子都能招引了来。

“规矩定要是跪着吗?”他摇摇食指,一把拉起了她,径自倚靠在覆着缎面的躺椅上。

“您喝茶吗?”她浅红了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有其他选择吗?”

“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丽苑都有。”

一个略磁哑的诱人声音伴着吴映洁黑色旗袍的身影流入“荷池”之中。

邱胜翊挑起了邪邪的一笑,端详着她,朝吴映洁勾曲起食指。“想得到的东西,是吗?过来。”

“坏男人。”吴映洁款摆着身子,踏上躺椅,卧挪入他的怀中。“小红,你可以离开了。”

小红惊讶地张大了眼,显然有些诧异她的举动。

邱胜翊微眯起眼望着小红的表情。投怀送抱该是这种地方的常事了,何以这女孩如此地愕然?

吴映洁压低了眉梢,低唤着仍仁在原地的女孩。“小红,发愣吗?倒杯茶来给邱先生。”

小红急忙地摇头又点头,脸颊更红地瞥看了邱胜翊与他怀中的洁姊最后一眼,才带着好奇的表情不舍离去。

“又掳获一颗女人心了。”吴映洁朝小红离去的背影点点头,吐气如兰地伏在他的颈间说道。

她果然没有错看他眼中的兴趣,他来了。

而,即便用尽一切努力,她也要留住他片刻的注意。

毕竟,在卓夫尚未见到傅医师前。在自己尚不知道未来的医疗进展前,她不能放开邱胜翊。若只为惧怕自己抵挡不住他的魅力而一味排拒,断绝了卓夫任何一丝的希望,是愚不可及的。

她,并不后悔自己目前所扮演的放荡角色。

这样的女人,不会让他产生“永久”的念头,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逗留。他只会游言戏语地和自己玩场爱情游戏,绝不会认真……她也只值得别人如此对待吧?转念至此,吴映洁的心微微地刺痛着。

残花败柳,是她最终的评价吧?

“我要的是这一颗心。”他扶起了她的下颔,端详着她精雕细琢后的脸庞,手指留恋地滑过她白细颈间——盘起的发,让她腻人的颈引人逻想。“白天的你,让人惊艳;夜晚的你,简直令人失魂。”

“就凭你这张嘴,就足够得到我的心了。”她举起手抚过他的唇。

“要不要试试它的另一个功用?”他俯低了头,唇几乎触到她的。

吴映洁抿动了下唇,张着眼注视着他炯然而带着探测的目光,没有多加考虑,她送上了自己柔软的唇。坚定地吻住了他。毫无动静是他对自己的试探吗?

没有迟疑地,她勾住了他的颈,偏过头以舌尖逗弄地滑过他仍旧紧闭的双唇。

不曾主动,并不代表一无所知。影像媒体发达的现代,即使没亲身经历过激情,起码也知道此时此刻该有何种表情。何种动作、何种狂野。

吴映洁的舌尖辗转地流连在他的唇瓣之间,适时地让自己的脸庞漾出紧张的红晕,几声樱咛溢出口中:她不安而扭动的身体,此时也成一种肉体诱惑的感官工具。放浪形骸对她而言,一向不难。

半扬着妩媚的眼,感受着邱胜翊逐渐火热的眼神。柔软的双唇游移转向他的耳畔,轻轻地晒印出浅浅的印子。该是他主导的时候了吧?

邱胜翊搂着她的身子向后一躺,状似轻松地靠住身后的背垫,深遂眼睛中的灼烫却一点也不隐藏。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颔,抚摸着她颊畔的肤,打量着微微喘息的她。先前仍有的一点迟疑与不确定,在此时完全被抛在脑后。

她,不过是个善于承欢的风月女子。

如豹般地光滑黑瞳在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惋惜后,一转而成掠夺的晶亮神色。

迅捷地低下头,攫取住她受到吻劫的一声轻喃,他带着些强迫意味地侵入了她的唇齿间,扣住了她直觉抗拒的脖颈,他热辣地缠吮着她柔软的丁香舌,在她似无力抵御的反应中,他欲望更甚地想挑逗出她的每一处敏感。

吴映洁抗拒地摆晃着头,在他毫不放松的吻中,呼吸不顺畅至极。她当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这种焚烧入骨的不适感却是头一遭。脑中怎会全是一片昏乱?颊上、身子也同火的一样地难受。

对于肉体的接触,她一向漠然得近乎冷啊!

她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却沦入了以皮相为生的行业。忍受,是唯一的承受方法。怎么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无法将自己的感觉与自己的身躯分隔开来?

她并没有沉坠入欲望的迷宫中,也没有什么心醉神迷的麻乱,只是被他的气息、他的举动压得喘不过气来罢了……他霸气地攫取,令人难以呼吸。吴映洁微抬起头,想在彼此密实的分寸间求取些空气,却只是徒然让自己雪白的颈落入他灼烧的唇火之中。

邱胜翊灵巧如羽般地碰触着她雪白的颈,无法自制地留下数道粉红痕迹。

在他一次稍用力的轻咬之下,吴映洁倏地张开了眼,望见了前方那道掩不住任何行为的纱慢。魔鬼的引诱,不过如此!

吴映洁抡起拳头,轻捶着他。“不要这样。”声音中仍带着极度的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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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呢?”他双手充满欲望地滑过她胸前的柔软,满意地听到她倒吸了口气。

她瞪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用着她早已纯熟至无懈可击的娇嗔抱怨着:“好多人看着呢。”

他望向隐约可见外头人影的纱帘,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样的帘,不就是要满足客人窥伺的快感吗?…

抚着她的背,他盯望往吴映洁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的表情,揣测地想推断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似个中老手的诱惑他,却又在挑起一切后半带生涩地顺由着他。他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她绝对有陷入什么意乱情迷之中,充其量只能说是有些心闷神烦罢了。交往过那么多女人,她是否意乱情迷,他心中有数。

掌握不住的女人,如同难克服的案件一样,容易让人兴奋。他挑起眉忖道。

“真爱挑眉。”她按了按他平直密长的眉,同样挑起了眉回答他的问题:“你也替我想一下,以后若是每位客人都要求这种‘特别待遇’,岂不让我下头的小姐以为我抢她们的客人。”

客人!

邱胜翊拉下了她的手,眉却拧得有些不悦。他“不过”是个客人!

他冷哼了声。

自己还真是容易忘了现在的身份,或许该说真是容易忘了吴映洁的身份……她,毕竟是以色相营利为目的的女子。他现在谈的不是什么“相逢即是有缘”的恋爱,只是一段付费的假日恋情罢了。

一笑置之自己的在乎,他的双眼更形放肆地盯着她。那抹风流而半邪气的笑又重回他唇边。

“笑什……”她朝门外仁定的人影唤了声:小红,进来。”

“打扰了。”小红低着头向前走,将盖碗的白瓷杯置于他们右手边的茶几上。

“头抬起来。”吴映洁略带命令地说。

脸庞胀至火热的小红,咬着唇望着仍“攀附”着邱胜翊的洁姊。“对不起。”

“在这里上班,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早该习惯而且坦然接受。这些亲热的行为举止都将是你职业上的一部分。”吴映洁感到身后的身子紧了一紧,却不打算替自己澄清什么——她的职业原就如此。

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幻想,一如她根本就不敢奢望爱情一样。

“我会习惯的。”小红努力地压住脸上的红潮,望着吴映洁。

“把扇子给我,你可以下去了。”她伸手取过小红腰间的楼金骨干的扇。

小红微曲了曲膝,悄悄地离去。

他盯着吴映洁,突地放开了手。此时对于她竟有些嫌恶。“小红几岁?”

“满十八了。”隐去心中被螫疼的感受,她扯着笑容迎向他眼中的轻蔑。“她刚入丽苑不久,还是见习身份。”

“她是自愿的吗?”

“想救她出火坑?”拢一绺落到颊上的发回耳后,她啪地打开了扇子,戏谑地轻轻摇晃着。

“回答我的问题。”脸上仍带着笑,但口气却冷淡得吓人。他或许游戏人间,但对于任何受委屈之不平事,总还有心。

“她是自愿的。”吴映洁扬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丽苑的见习生,撇去客人额外小费不谈,一个月收入三万多,该是不错的待遇,何况小费往往拿得比月薪来得高。十八岁的女孩,这样的薪水,足够了。”

“值得吗?赔上自己青春的精华,而且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一个名称,无法挣脱。”

他不以为然他说着:“是为了家人吗?还是只为了物质上的享受?”

她尖锐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有强烈的嘲讽。“邱先生,您难道不晓得‘为家人牺牲’是我们博得同情的全省统一答案吗?”

“污泥中偶会有莲花产生的。”他望了眼墙上墨画中的清荷,又若有所指地瞥向她。

她或许放浪形骸,但对弟弟所愿意做出的牺牲却也是她真纯的一面。落入风尘,是为了家人吧?

吴映洁震动了下口任心悸的疼泛上心头。

她默默地低下头避开他直视的眸。在自己仍靠名他身上与他过度接近时,她不敢、也不能有大多的情绪反应。

踏入这一行,早弃绝了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安慰说词。自己一身的罪秽,怕是一辈子如影随形了。没有什么人能救赎自己,而她也不愿活在其他带着鄙视的同情之中。丽苑就该是她的落脚之处了。

她压下胸口的闷痛,仰起脸庞望着他。“没入这一行前,个个女子都是莲花。入这一行后,终会知道残荷只能听雨声,也只能伴雨声。”

邱胜翊温柔地轻拢住她的发,为自己心中涌出的难受惊诧。她认命得让人不舍!

没有刻意强调自己的处境,甚至没有做出博取同情的怜悯模样,但隐约含蕴在眸中游移的痛及落寞,却道尽了更多的沧桑苦。他勾起了她的下颔,仔仔细细地想望清她眼中的孤意。

直视着他没有任何黑暗过去的眼眸,在他漾着恤怜的炽热注视下,吴映洁几乎冲动的想俯卧在他的胸前,让他陪着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旅程,她却走得心酸。委屈与怨慰是压在心头最底层的情绪,不能翻,更碰不得,就怕一肚子的愁水,在翻动了些许涟漪后,会以巨浪之姿灭绝了她。

什么都不想,心就不会痛。她轻咬着唇,闭上了眼,盖住眼中的乱,也挡住了他泛着大多情感的瞳孔。她在做什么?求取同情吗?

吴映洁捏住了丝缎旗袍的一截冰凉,才有力气让自己的手不再抖。她没有资格动心,更没有资格一见钟情,她的感情该只是买卖。

缓缓、缓缓地张开眼,她伸手揽住了他的颈子,不敢直视他,语气戏谑而张狂的笑说:“怎么不说话了?我随便一些可怜兮兮的话就把你骗倒了吗?亏得你还是有名的律师。”

邱胜翊注意到她紧捏衣衫的手,仅是偏过头在她颊边印上了一个吻。她的反应过度了些。愈是夸张的慌,愈是表示心虚。

“骗我吗?是骗自己吧?”

她抖索了下身子,佯装未听到他的话,接着道:“你似乎对小红很有好感。要不这样,小红开始正式上班时,我第一个通知你。也算让她有个美好的‘开始’?”她意有所指地强调末了两字,同时对他暖昧地眨了眨眼。

“闭嘴。”他收起了眼中的凝思,厌恶地别开了视线。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工于心计?是有苦言不得?眼前的一切是一场高明的戏吗?

自己又到底在做什么?她是好是坏,他都不该过度在乎啊!即使她有一颗清白的心,她的职业身份却不会改变,两人之间的阶层依旧是跳不出的隔阂,又何必总是替她预设立场解释一切?何必一再地为她的职业找理由?难道只因为她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姊姊?

不是!邱胜翊自我唾弃地抿起唇角——他所有的理由都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藉口罢了。自视甚高的他,无法容忍她对自己只是纯职业上的虚与委蛇。

他,动心了!邱胜翊极度不悦地撇下嘴角。

“对不起,我忘了您是有名的大律师,喜欢听清高的活。”她状若不在乎地挥摇着扇。离开他的怀抱,心情莫名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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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没开口,无言地环视“荷池”——角落中一曲浅浅水塘中横卧着几株绿色石莲。

这地方的确用了心布置,也的确营造了一个不同于流俗的男人欢场;“丽苑”的装潢令人自觉风雅,然则,风雅之外,帘幕外的莺声燕语却是掩不去的真实音浪,这毕竟也只是一个销魂窟,不过冠上了较高级的外貌。

一如她。

即使反应敏捷,谈笑自若,但依然只是个卖弄风情的交际花,不过手腕较高明罢了。

又或者另有苦衷……不关你的事!他霸道的硬是甩挥去心中那道疑惑的声音。她对自己而言,只是一段假日恋情的玉角。只是如此。

统整了脑中的思路,邱胜翊起身走到吴映洁的背后?轻搂住她的腰靠在自己身上。“生气了?”

“我怎么会生气呢?客人至上嘛。”她侧过头对他笑着。心中的感觉和脸上的表情可以各行其事,是她许久前就知道的一件事。

他镇定地揽着她坐回躺椅之上,对于“客人”二字的情绪反弹已减低了些。终究两人的关系就该是如此的,握住她摇扇的纤指,耍玩地拿过她手上的精致扇子。

“这扇子倒颇精致……”

“再仔细些看,你会发现它的‘特殊之处’。”她靠在他厚实的肩上,与他一同看着扇面。

摊开楼金骨干,绸缎的扇面上,飘逸的行书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名。

章贵妃,章雨柔。

他注视着扇面上的第一个名字。此行的目的之一。不正是要见见这个章雨柔吗?

邱胜翊不动声色地缓缓自扇面上为首的章贵妃之名,径自向下看金面刺绣的“三夫人”之下列名……章贵妃。古淑妃、许德妃。第二层银面刺绣的“九嫔”之下列名孙顺仪,王顺容、张顺华、郑修仪、李修容

正文 第四章

他又瘦了。

原该是个清清秀秀,健健康康的男孩子啊!吴映洁坐在客厅中,看着坐在电视机前拿着摇杆,开心地玩着电视游乐器的卓夫。

听着他游戏过关而开心直嚷的笑声,她却心酸得直想掉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三年前,父亲因公司营运不佳而积欠债款一千多万,被欠款的公司找了黑道上门追讨。不堪黑道一再放火、逼债、威胁的父亲,弄到了一把枪当着再度上门恐吓的流氓面前,打算同归于尽。

怎料在父亲射杀了两个流氓后、打算举枪自尽之际,一群正兴匆匆上楼的中学生惊着了他;也许是已射红了眼,也许是恍惚将这群学生误认为流氓,他举枪射向了这群人。没有人知道当时她父亲的想法,因为他终究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却留下了一笔让她生不如死的“遗产”。

没有像其他同学幸运的只是皮肉之伤,走在最前头的卓夫被子弹射到头部……子弹碎肩至今仍留在他右侧的脑内。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一生就因一次意外而毁了一辈子。脑里的子弹碎屑比未来不可知的命运更严厉地折磨着他。因为脑部撕裂地疼痛,他抱着头疯狂地哭喊撞墙;因为大脑受伤而导致的动作不协调,他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右手拿起笔,左手又反射动作地将笔挥掉。

为什么这些事该由无辜的卓夫来承受?!吴映洁咬住自己的手,怕自己痛哭失声。三年了,她却依然无法让自己的愧疚与痛苦减去几分。

取得卓夫家境并不富裕的母亲的同意,她领着卓夫住进了自己的家中,也为庞大的医疗费用放弃了公家的工作,走进了丽苑。

她没有资格怨恨,因为卓夫比她更有怨天尤人的资格,而他却选择了“原谅”;原谅她的父亲。原谅他们一家。当他害羞地向她诉说着感谢她更新了他们家的房舍、帮助了他弟妹的学费时,她却呆愣地只能任着清泪流满脸颊。她对不起他!

“姊,你看。”卓夫回过头来叫她,得意地指着电视萤幕上的“YOUWINTHEGAME!”

“又过关了?”她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用力地眨回眼中的湿润,走到他身旁。

“破纪录喔,网友说这个游戏破关的最快纪录是四个钟头,我现在只要三个多小时就可以解决掉那些怪物了。”

“真厉害。”她微微一笑,随即惊叫出声:“什么!我竟然让你在电视机前面坐了三个多小时!陈卓夫,你这个坏蛋,竟然都没有提醒我。”匆促上前关起了电视。

“我看你在看书嘛。”卓夫脸上漾着阳光般的笑。

“难怪我肚子猛叫,原来快中午了。”

“我弄饭给你吃好了。”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较一般十八岁大男孩苍白瘦削的手臂,看得她一阵心疼。

卓夫这阵身子还不错,虽偶有刺疼现象,却少见剧痛的发作。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现象了,可是卓夫的脑中仍像埋了个定时炸弹一样,没人能知道下次的疼痛侵袭会是什么时候。过度的施打麻醉剂已让他的消化系统开始失常,中枢神经有了损害,甚至有了幻觉现象——他常以为自己见到了同学。她知道,不赶快动手术,卓夫没有未来。

她凝视着他。该庆幸的是,卓夫是个很宿命的孩子,他以超乎常人的平静接受了自己的状况,但他望向电视中同年龄群时的眼神,却让人心酸。

邱胜翊会联络上傅医生吗?

她希望卓夫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啊!卓夫虽靠着自习。电脑网路来获得各种新资讯,但这毕竟是个封闭的学习环境。他是有许多网路上的朋友,但却不能实质地和正常的少年一样,尽情地打篮球、玩直排轮。

开朗的他该是属于阳光的男孩。

“姊,怎么又发呆?”他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干净清秀的脸上有着打趣:“谈恋爱了,对不对?”

“什么话?她的脸红成一团火,不只因为他的话,更因为脑中浮现了邱胜翊的脸庞。

他还没有联络到傅医师,可是却已经连着十来天都到丽苑,却什么小姐都不点,只挑明了找她。

她不怕他亲昵的动作和火热的注视,她怕的是自己的习惯……习惯他犀利的问话、答话;习惯他挑起眉的性感模样;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体温。她开始害怕,也开始慢慢地怯步,在自己已然会为他心跳时,怎能再去靠近他?

昨晚她请了病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病的是她的心——那颗即将沦落的心。

而他,没有打电话来呵,她望着桌上小巧的黑色行动电话。

“告诉我他的样子。”卓夫拉着她的手迳问着。“你这么好,要不是为了我,要拼命赚钱,你早该有男朋友的。”

“不许这么说。”她急忙揽住他的肩,一脸焦急,心更是揪成了一团。“不许这么想。你是要让我内疚吗?要说千万次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的病痛不是你造成的,可是你的辛苦却是因为我。如果我有一点恨你,我不会开口喊你一声‘姊’,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晚上教书,教完书还要到便利商店兼职,就连假日你都兼了一堆家教。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早就认命了。”他黯了脸色,却诚恳地对着她说:“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快点找到另一半。我的痛苦有你分担,而你的痛苦也该有个人分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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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还好,她没有告诉卓夫自己的真实职业,否则她不敢想像善良的他会在身上加诸多少层的罪恶感。

“所以,把男朋友带回来吧。”卓夫举起手比了个V手势。

“真……是的。”她红着眼眶微笑。

嘟、嘟、嘟、嘟——

“行动电话响了。”他兴奋的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拿起他昨晚刚研究过的电话:“喂,请问找哪一位?”

“吴映洁在吗?”

“在,你等一下。”卓夫笑得很灿烂。

她蜘蹰着步伐,知道电话那头必定是他。

“姊,快点!”卓夫把电话塞到她手中。

“我是吴映洁。”她慢吞吞地吐着话。

“我是吃掉小红帽的大野狼。”邱胜翊爽直地笑,笑声之后是他低哑的问句:“昨晚逃走了?”

心怦然一跳,她咬了下唇才开口:“正常人都会有休假。”

“是吗?”他轻扬着不以为然。“据说丽苑,经理甚少请这种不事先排定好的假,她总是以身作则当优良示范。”

“我不能临时有急事吗?”讨厌他那种了若指掌的自信。

“早上就知道晚上临时有急事,所以先把晚上的小型商宴细节再交代一次?”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愣了会。

“你调教出来的小姐,你会不知道她们的热情?”他的口气中又带着那种试探的疑问。

邱胜翊的话让她沉了心。没有她,他的魅力依然可以在丽苑畅行无阻。

“不说话是代表承认吗?”

“我承认一切你所见到的事实,这样你满意吗?”

他在窥伺些什么?为什么经常刺探她?

“我想你。”邱胜翊以一贯性感催眠的声音说。

吴映洁闻言,睁大了眼,他怎能如此不在乎地把思念的话说得如此轻佻?

她转过身背对卓夫,压低了声音:“你不需要把对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们的关系原就是主客。”

“为什么你今天的言词特别尖锐。态度特别紧张?我的说话用语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你的反应又何必如此激烈?难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令人生气的吊儿郎当:“难道你开始在乎我了?

我可以如是揣想吗?”

好一会儿,电话中就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音——一个是等待的窥探缓息,一个是怒气的微喘。

“随便你怎么想。”吴映洁打破了沉默,分不清自己的愤怒是对他恼羞成怒,还是因为自己不该有的多情。

“你弟弟在旁边,所以你才会说话这么保留,而且不像丽苑时的豪放。大胆,对吗?”

“既然知道,你何必……”

“何必说出刚才那些话惹你生气?”邱胜翊自嘲地哼笑两声。

“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可以让那个对客人没有脾气的吴映洁发火吧。”

这话代表了他在意自己吗?吴映洁无意识地站在窗口,望着七层楼下的车流穿梭。

“怎么又不说话?丽苑的经理真被我哄骗住了叫吗?别轻易相信一个花心男人的话,他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别的男人来得特别一些罢了。”

刺心的痛虽侵蚀着她,但为了不示弱,她还是开口反击了:“我不过以为石榴裙下又多了一位爱慕者,正不知如何告诉你别太认真而已。”

“很高兴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立场。”他低黯的声音却未尽如话中的轻松惬意。“OK,现在谈正事吧。”

“什么事?”经过了刚才的戏弄,她几乎没什么好心绪再去听他说什么了。

“我联络上傅熙元了。他人在台中。”

“你联络上傅熙元了?!你联络上傅熙元了!”她倏地旋过身,冲到坐在沙发上的卓夫身旁,急切拉住了他的手。“卓夫,你听到了吗?”

一旁的卓夫点点头,紧握了下她的手,却没有太多的兴奋之情。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种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可是姊姊却不一样。她一直存着希望——希望他终有一大会痊愈,而她最后的希望全部放在傅熙元身上了。

卓夫担心地看着喜形于色的她,如果诊断结果仍是悲剧呢?姊承受得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傅医生?”拿着听筒,她整张脸泛着光采地盯着卓夫。

“他今、明两天还会在台中。如果你时间上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和他约今天下午。”

“没问题,我可以立刻出发。”她果决地回答后,声音柔了几分:“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这一句就当互相抵销,我只接受‘谢谢’。”邱胜翊自然地接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

“过河拆桥可不是很好的态度哦,吴映洁。”喊她的名字时,他总像在低喃着爱语一般。

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她分神了会,直到卓夫摇着她的手,才回过了神。“你怎么有空?”

“我度假中。而且我起码和他扯得上一些关系,由我陪你去总较你一个人去来得不突兀。”

“你在哪?”他已经细心地替自己想到一切了。

“在你家大楼楼下。”

“我家楼下?”此时就算一声大雷也惊不了她了,她已经吓过头了。

“你开玩笑!”

“大楼门口有一座喷水的中庭花园,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秋千,警卫室外贴着守望相助的标语,还要我再多说点吗?”

“你跟踪我。”她控诉地指责。

“别那么快下断语。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回家,顺道在后头跟了你一程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图。如果真是想纠缠你不放,我会让你知道,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跟踪。”他平直的语气向来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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