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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爱你,势在必得(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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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爱你,势在必得(翊洁)

小说简介

 【接续上集《千年的呼唤》】
  
「三年前的妳像朵玫瑰,现在却像刺猬,达尔文的演化论在妳身上发挥过头了。」
  
「三年前你是个浑蛋,现在是王八蛋,什么时候你才会进化?」
  
唉!真是好悲情啊!他虽然是个拥有道士能力的摩登大法师,
  
却无法让自己心爱的人原谅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进而再爱上自己,
  
现在的她心狠又无情,只一心想着救回掉到过去世界的妹妹,
  
故意忽略、排拒他的告白与心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唉!果真是一物克一物啊!虽然他向来妖见妖怕、鬼见鬼愁,
  
却偏偏爱容忍她的颐指气使,尖酸刻薄的嘴,甘愿做她的小跟班,
  
可她也不必他一靠近,就撂狠话说要他尝尝云南蛊毒的滋味,
  
还说削掉他的命根子,让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唉!算了算了,为了往后的幸福着想,他还是先忍忍,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不过……嘿嘿嘿,等他逮到机会,他一定会让她知道,
  
到底是她的蛊毒厉害,还是他的符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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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你的手很痛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映洁侧坐在马上,心中满是惊恐与紧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她,而他的疼痛一直在干扰她的思绪,让她的神经无法放松,她宁可先停下来帮他治疗。

「不用了。」赞路忍着痛,决定先进城找个地方歇息,再来治疗手臂。

映洁开口想说话,却突然颤抖了一下,她抬手摸了一下耳朵,表情有点惶恐。「不要走这里。」

「什么?」

「不要走这条路。」她惊慌起来。

「这是进城唯一的路。」赞路皱起眉头,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不要走这里。」她慌张地伸手去扯缰绳,想让马匹停下。

「搞什么!」赞路咒骂一声,努力想控制马匹,就在这时,他瞧见前方出现零星的奴隶。

他们的脚上都铐着脚镣,仓皇地奔跑着,他皱起眉头更往前去,几百名奴隶霎时出现在眼前,除了少数奔逃之外,其它大都在士兵的鞭子下狼狈窜躲。

「统统给我蹲下!」一名士兵长大吼,手上的鞭子扬空打上一名奴隶的背脊。

映洁害怕地低下头捂住耳朵,想把吶喊、哭叫、痛苦与愤恨全关在外头。

「看来是有奴隶不听话。」边巴在一旁说道。

赞路怒哼一声,手臂的疼痛让他更是怒气难抑。「这些奴隶真是愈来愈无法无天了。」

就在这时,一名奴隶忽然抓住士兵的鞭子,将他硬生生的拉下马,他的举动让好不容易有点控制下来的场面又紊乱起来,落地的士兵被周围的奴隶踢打着。

正当他们说话的同时,有一名男子惊吓地往他们的方向奔来,赞路在他通过自己身边时,无情地挥刀砍上他的肩,划过他的胸口。

「啊──」男子大叫一声,双眼睁得老大。

「啊──」映洁同时大叫,她惊吓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惊恐害怕的双眼。

「走吧!」赞路冷哼一声。

「你走开!」映洁拚了命的挣扎大叫。

混乱中,她打到赞路受伤的右手臂,赞路因剧痛而一时气急攻心,左手狠刮了她一耳光,映洁教他一巴掌打得落下马,疼痛让她的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她眨着眼,发现自己倒在奴隶身边,她撑起自己,眼泪汩汩地自眼眶中流出。

「把她抓起来。」赞路对边巴说道。

映洁跪起身,双手压在奴隶不停渗出血的胸口上。「你振作点。」她哭着开始为他治疗。

男子仍是睁着一双凹陷的大眼,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边巴下马正打算把她架回马上时,前方发生暴动的奴隶群忽然朝他们这儿跑来。

「快点拉她上来。」赞路眼见前方的情势已有些失控,不由得心急地怒斥一声。

「过来。」边巴硬拖起映洁。

「等一下,不能不管他。」她挣扎着。「他会死的,放开我──」她挣脱他的掌握,再次跪在男子面前为他治疗。

边巴举起手正想把她击昏时,脱逃的奴隶已经大量的向他们涌来,边巴立刻以手刀劈向映洁的后颈,映洁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晕倒在地上。

当他拉起映洁让她俯卧在马鞍上时,奴隶已冲向他们,而且撞上了边巴。

「这些该死的奴隶。」赞路举刀将经过身边的奴隶一个个砍伤。

人潮不断涌来,闹烘成一片,马匹不安地动了动,边巴想上马,可却让涌来的奴隶不停撞上。

离他们不远处,胜翊、普布跟古比已经追了上来。「主人在马上。」古比指着前头。

「情况有点糟。」普布瞧着前头的一片紊乱。

胜翊盯着士兵骑马驱赶四散的奴隶,试图像赶牲口一样将他们集中在一处,每每鞭子所到之处,就有愈来愈多的人倒下,他骑马冲进人群中,眼前的景物始终是半蒙眬的状态,他甩了一下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边巴举着刀将他身边的奴隶挥开,忽然一支鞭子缠上他的手腕,士兵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竟敢杀我们的奴隶。」

边巴拉下面罩。「我是都城高军将的士兵,是自己人。」

士兵冷哼一声。「凭你一句话我就相信吗?」

赞路也拉下脸罩。「睁开你的狗眼。」他拿出腰间的官符。

士兵立刻仓皇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立即下马。

「把那人给我杀了。」他指着奔驰而来的胜翊。

「是。」士兵跃上马。

就在谈话中,边巴的马忽然不安地扬脚嘶鸣一声,映洁整个人被丢了下来,胜翊见状跳下马奔到她身边,见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让他喉头紧缩,如果她死了……他绝不原谅!他蹲跪在地上抱起她,手指探向她的鼻息,没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着,她呼出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让他紧绷的情绪因此纾解。他将她背挂在肩上,才起身,赞路就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这条命还真硬,怎么也死不了。」赞路怒声道。

他话才说完,胜翊反应迅速地扣住他的刀背,一使力将他甩下马,赞路在跌下马时,撞上受伤的手臂,差点没痛死过去。

边巴立即向胜翊砍去,及时赶到的普布出手扣住他的手腕,两人立即打了起来。

「你们是哪来的奴隶!」士兵对着胜翊与普布喊道,一边甩出鞭子。

赞路狼狈的起身,对士兵说道:「他们劫了一个姑娘,色胆包天,还不快拦住他们。」

「她是我们的主人。」一旁的古比立刻出声解释。

「把那个女人放下来。」士兵长指着胜翊。

胜翊不理会他,打算上马离开,没想到士兵一长鞭就打过来,胜翊已料到他会有此举动,所以在鞭子打下来时,立刻抓住长鞭,将气焰嚣张的士兵给拉下马。

原本已稍微平息的奴隶暴动在瞧见这情景时,立刻又鼓噪起来,周遭的奴隶们一见动不动就鞭打他们的士兵长落地,便纷纷上前踢打他,其它士兵见状,立刻赶来制止。

「快走吧!」古比催促道,这场面随时会再失控,还是快离开的好。

才说完话,就有几个奴隶想要爬上他们的马,古比将他们拉下,一跃上马,示意胜翊将主人给他。

胜翊摇摇头,他要映洁跟着他。

「请你带我走。」一名满脸乌黑,身材瘦弱的女孩拉住古比的脚。「求求你、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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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正要上马,却发现头开始昏沉起来,一直在旁边伺机而动的赞路见他神色怪异,立即把握机会悄悄接近他,向他的腰肩刺去。

「小心。」古比想跳下马,可脚却让少女抓住,使他行动受阻。

胜翊觉得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模糊不清,古比的声音也显得遥远,映洁在这时呻吟了一声,胜翊瞧着一抹刀光闪来,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刀子由左而右横过他的肚腹,划出一道血痕,刺入马肚内,马匹嘶鸣惨叫。

映洁皱着眉头醒来,胜翊后退一步,赞路同时拔出刀,马匹在痛苦的鸣叫后摔倒在地。

映洁突然睁开眼,大叫一声,感觉到马匹传来的剧烈痛苦。

胜翊因先前肩上的失血及毒药的影响,整个人跪倒在地,他放下尖叫的映洁。「快走。」他推开她。

映洁让他推倒在地,古比急忙扶起她。「主人,我带妳先走。」

这时赞路回身又往胜翊身上砍去,映洁大叫一声,「胜翊──」

古比见状,轻巧地跳起,踢上赞路的手腕。

映洁奔到胜翊身边,对他说道:「胜翊,你怎么样?」她发现他除了肩膀在流血,腹部也染了一片血渍。

「妳走,不用管我。」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前的景物愈来愈模糊,再这样下去,谁也走不了,他明白赞路不可能放过他,既然这样,他就与他同归于尽。

「不行,你快起来。」她拉着他,发现士兵挥着鞭子往这儿而来,周遭的哀嚎声让她痛苦地落下泪来。「胜翊,快点……」她在这儿根本没法治疗他,她必须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瞧着马匹倒在地上痛苦的哀鸣,黑碌碌地眼眸望着她,鲜血染红了黄土地,映洁再也受不了地哭出声。「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对不起……」她拉着胜翊来到马旁,低声对着马儿说着安慰的话语。「你很快就不痛了。」她将左手放在牠的眉心间。

马儿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缓缓地闭上双眼,又抽动了一下后,终于静止,映洁无法抑制地哭泣着。

「统统给我蹲下。」士兵朝四周大挥鞭子。

还在与边巴纠缠的普布见状,只得下重手,他在躲开边巴挥来的大刀后,一拳击中边巴的腹部,他痛得弯下腰去,这时鞭子已经扫了过来,普布错身躲过,鞭子正好打在边巴的背上。

映洁望向正在接近的士兵,焦急地喊着,「胜翊,站起来。」映洁拉他。「站起来,求求你,不要放弃。」她啜泣着以一手覆上他流血的腹部。「胜翊,不要放弃。」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胜翊摇了一下头,感觉肚腹间泛起一抹温暖,他睁开眼试着看清她。

「胜翊,站起来。」她用尽力气拉他。

他听着她的话,双手抓住她的身体站起来。

「我们离开这里。」她搀着他往前走,一面回头叫了一声,「古比、普布,快走。」

映洁想带他上另一匹马,却发现几个奴隶已经攀上马匹,她还来不及出声,他们已骑着马奔驰而去。

「主人,快上马。」普布牵了另一匹马过来。

「胜翊,胜翊先。」映洁将胜翊交给普布。

「古比?」映洁回头叫着。

忽然一道长鞭凌空甩下。「全部给我蹲下。」

映洁瞧见鞭子快速挥来,只来得及抬起双臂,就听见鞭子在空气中发出的抽嘶声,她的双臂窜过一阵刺痛,尖叫声迸出喉咙。

「主人?!」普布回头,瞧着第二道鞭凌空而下,他正要推开主人,就瞧见一旁的胜翊倏地扑上前将扬鞭的士兵撞倒在地。

胜翊愤怒地嘶吼着,双手掐着士兵的脖子,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瞪视士兵逐渐发红泛青的脸,他脑中掠过从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无止尽的鞭打与屈辱,还有母亲的死……

士兵挣扎着抽出腰间的匕首往胜翊的手臂刺去,疼痛让胜翊力气增大,他的眼睛泛出血丝,手指的力道忽然暴增好几倍。

「胜翊,不可以。」映洁大叫。

忽然,天空响起一阵闷雷,胜翊的脑后让人劈了一记,他感觉眼前一黑,但仍不放手。

「放开。」更重的一记手刀劈向他,胜翊无力地往前倒下。

映洁与普布讶异地看着男子将胜翊抬上肩,对他们说道:「快走。」

「你……」普布错愕地瞪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男子扛着普布往前走,临走前望了躺在地上,双眼暴凸、死不瞑目的士兵一眼,天空再度响起一声雷响。

「谁都不许走!」另一名士兵拔刀赶到。

男子头也不回的射出飞刀,将之击毙。

映洁蹒跚一步,若不是普布搀扶着她,恐怕就要跌倒在地了。

「不要杀人。」映洁呕吐一声,这里的负能量已经快超出她所能负荷的。

「一切都太迟了,唉!天意难为。」男子望着天长叹一声。他背着胜翊上马,转头对仍与古比缠斗的赞路说道:「副将大人,快回都城吧!军将大人过世了。」

闻言,映洁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赞路喝道。

「回去一切就清楚了。」男子转头看着一大群奴隶,各个伤的伤,哀嚎的哀嚎,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都走吧!」他出手射出更多的飞刀,将所有士兵全射伤。「都走吧!」

奴隶们面面相觑,随即有人开始逃跑,一见有人脱逃,大伙儿立刻全散了去,见有士兵想追赶,男子出声道:「谁要敢追,我就让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普布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人前后差如此之多,到底……是何来历?

★现代

要坠机了,要坠机了……廖俊杰在飞机晃动中惊恐地抓紧身旁的手。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筱婕让他抓得发痛,她恼火地睁开眼正想训斥他一顿时,却发现他坐得僵直,脸色有点发青,她听见机长正在说明现在气流不稳,希望旅客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不晓得我们现在的高度是多少?」筱婕说道。

廖俊杰僵硬的将脸转向她。

「是几万英呎,还是几千?」她陷入沉思。「我对这没概念,你说呢?」

他的脸更白了。「妳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她装不懂。

「妳明知道我怕坐飞机,还这样折磨我。」他痛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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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婕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我说过你不用跟我回台湾,是你非要跟来──」

「当然是妳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他立刻道。「我觉得胃有点不舒服,为什么晃得这么厉害?」因为教授翻译还得需要一些时间,而筱婕又不想在那儿空等,所以最后决定先回台湾,看看她母亲是否有留下一些有用的咒语。

她没有说话,打算继续闭目养神时,听见他又道:「妳没有看到什么吧?」他靠近她。「我们不会坠机吧!」

「你再靠近我就会。」她斜睨他一眼。「把你的手拿开。」

「我怕我一拿开就会吐。」他深吸口气。「妳不想我吐在妳身上吧!」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打昏他省事时,飞机已经趋于平稳,廖俊杰吁口气,虚弱地瘫在座位上。

筱婕甩开他的禄山之爪,听见他吐口长气。「总算过去了。」单单坐飞机他还能捱,可加上乱流就有些吃不消了,顿时把他的恐惧膨胀百倍不只。

「没捏疼妳吧?」他瞧着她有些泛红的手臂。

「没有。」她冷淡地回答,随即闭上眼。

他也没吵她,径自从袋子内拿出一个资料袋观看,藉以转移注意力。十分钟后,他感觉筱婕的呼吸已经变得缓慢而深沉,所以大胆地转头观看她的睡脸,他抬手想碰触她的脸,却在一寸之遥停下,最后还是放下手。她是个浅眠的人,他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他喝口酒压压到现在还在翻搅的胃,顺手翻阅《僰古通纪浅述》,上头说,南诏舜化贞王登基时只有十岁,郑买嗣为国老摄政。十岁登基的小皇帝到十五岁时就去世,死因不明,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

郑买嗣先是让皇姊抱着小皇帝坐在皇位上听政,后来郑买嗣借机将皇姊遣走,由他代抱小儿,没想到郑买嗣竟暗中将婴孩的阴囊掐破,婴孩号哭不已,不到一天就夭折了,之后郑买嗣杀蒙氏八百人而篡位。

看到小皇帝的阴囊被掐破,廖俊杰让酒给呛到,还不小心喷到资料上。他甩了一下影印纸,而后抽出面纸擦拭,好死不死红酒偏偏滴了两滴在阴囊两个字上。真糟糕!廖俊杰因这荒谬的情境笑出声。

筱婕不安定地在座位上转了一下身子,廖俊杰立刻压下笑意,她至今还未看到这份资料,若让她瞧见,岂不尴尬。

这几滴红酒液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是斑斑血迹呢!他摇摇头,将注意力移回资料的内容上,看着南诏接下来的二十几年都处于纷乱中,虽说郑买嗣篡位改国号为大长和,但二十五年后东川节度使杨干贞杀了郑买嗣的儿子,建国号大义宁,然后又过十年,段思平推翻大义宁,结束了云南最后一个奴隶政权,建立大理国政权。

就像筱婕所说的,映洁留在那儿实在不安全,但他们现在又找不到具体的办法将她接回来,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

映洁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待在那儿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或许他们应该先想个办法封住映洁的能力。

他闭上眼开始回想咒术当中是否有能封住映洁能力的,如果映洁的母亲做得到,他们应该也能才是。

「妳的手没事吧?」扎格瞧着她让人打出血痕的双臂和哭肿的双眼。

「有点痛,不过不碍事。」映洁将双手放在胜翊的肩上,准备帮他治疗。

扎格从腰间拿出一瓶药。「这让他喝下就行了。」见映洁疑惑,他解释道:「这是解药。」

映洁接过药瓶,打开闻了一下。

「放心,没有毒,我若要他的命,就不会救他了。」扎格说道。

映洁难为情地红了脸。「对不起,因为你跟先前不一样,所以我……」

之前的扎格明明是个不会功夫,而且一点伤就呼天抢地的人,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武林高手一般,还出手救了他们,所以她才会不放心。

「会怀疑是人之常情,不用放在心上。」他摇手。「快给他喝下吧!我有话对妳说。」

「好。」映洁将胜翊的头放在膝上,右手在他的额上触摸了一下。「胜翊,醒醒,把这喝下去。」她将能量从手上释出,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胜翊睁开眼,眼前一片蒙眬。

「把这个喝下去。」她将药瓶放在他嘴边。

她的声音像是穿过层层石墙一般传来,有些模糊不清,又有些空洞,但带给他一丝心安。口中有凉水进入,他本能地喝下,虽然她的脸感觉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却紧盯着不放。

映洁再次将手放回他额上。「睡吧!」

他张嘴说了几句话,她听不清,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他嘴边。「什么?」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妳。」

她愣了一下,一时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涨满了一样,眼眶也红了。

「我不会让……」

映洁抬起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她抚过他的脸,泪水溢出眼眶。

扎格深思地看她一眼,不自觉地放软音调。「妳没事吧?」

「没……没事……」映洁急忙抹去泪。「你要跟我说什么?」映洁转了话题,他说要单独跟她说几句话,所以连其它人都支开了。

扎格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一会儿后才说道:「妳到底是什么人?」

映洁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劈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很久,可一直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出错。」他仰头看着已暗下的天色。「后来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将目光移回她脸上。「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映洁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我看过妳的一些东西,不像是这个时代会有的。」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仍是不吭声,他继续说道:「妳不用害怕,我不会对妳怎么样。」

「你是谁?」映洁反问他。

「我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目光移向胜翊。「我是来杀他的。」

映洁大吃一惊,急忙护着胜翊,深怕他做出什么偷袭的举动。

扎格微微一笑。「不过经过这些日子,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扎格接话。

映洁点点头,眼神仍然对他很戒备。

「因为我不杀他,二十年后,他会灭我的族人。」

正文 第十二章

映洁睁大眼,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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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他替她接续话语。

「是算命……是巫师告诉你的吗?」毕竟这儿的人是如此信任巫师,她相信这个预言一定也是某个巫师告诉他的。「人的命运不是不能变的。」她试著说服他。

「胜翊……胜翊不会灭你们的族的,因为我会……」映洁突然红了脸。「我是说……如果他愿意,我会带他回家的。」

扎格在听见她的话时沉默了一下,他低头盯著地上的草,而後蹲下身以树枝挑起一条绿色的毛毛虫。

「扎格?」映洁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你说这虫知不知道它今天会让人这样挑起?」他自问自答地继续说著,「我想,它绝不会料想得到。」他让虫爬到他的手背上。

映洁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只能沉默著。

「我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不过必要的时候……」他抬眼瞥向映洁。「我也可以冷酷无情。」他以树枝穿刺过毛毛虫的身体。

映洁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忍。「你为什么要这样?它又没有得罪你。」

扎格看看她,又看看虫,笑道:「是啊!我也这么想。」他走到她面前将还在蠕动的毛毛虫递给她。「我这辈子最怕这种毛茸茸又会喷绿汁的东西,帮它治好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映洁瞧他一眼,没说话,随即合起双掌,开始专心的帮毛毛虫治疗。

「这世上有杀戮人,也有像你这样的疗愈者。」扎格仰望星空。

他的话让她想到另一件事。「高大人真的过世了吗?」

「嗯!」他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怎么会,我明明——」

「我说了,有疗愈者,就有杀戮人。」

映洁杏眼圆睁。「你……」

扎格转向她,在瞧见她惊骇的表情时露出笑。「不是,我可是希望他活到百岁的人啊!」

听了他的话後,映洁才安下心。「那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朝廷里的人。」他简短地回答。

映洁心中掠过一抹身影。「是郑大人吗?」

扎格惊讶地看著她。「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

映洁急忙道:「我随口猜的,因为之前他去看过高大人,可是高大人好像不喜欢他。」最主要是之前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在他身上感受的杀戮之气。

扎格看著她,忽然说道:「如果没有你,他一个半月前早死了,我本来以为救活他能改变一切,可实际上根本什么也没改变,他还是死了,让人毒死的。」

映洁惊讶地听著,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於是只能保持沉默。

「你看,月亮又大又圆。」他忽然又扯到别的话题,甚至随性地一边往後退,一边望著明月。「我小时候很喜欢这样一边走一边看月亮,因为觉得月亮会跟著自己走。」

映洁微微一笑。「小时候都会这样想的。」

扎格点点头。「我现在还是这样,我往前走,以为月亮会跟著一起走,可它其实一直高高地挂在天空,动也没动。」

「你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映洁老实地说,他一下扯东,一下扯西,她不明白他说这一长串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这样说或许你就清楚一点了。」他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蹲下,双眼直视她的眸子。「胜翊的生命里本来没有你的,可是你却平空冒出来,你到底是谁?」

见她吓得不敢言语,他狭长的双眼眯起,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我想对你不利,你早就没命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映洁结巴地问。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这不是很有趣吗?」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映洁却是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坦白跟你说了吧!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见她讶异地张大双唇,他却面无表情地观察著她。「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跟我在同一天出现,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好好的静下来思考这代表什么意义,更别说去注意你当时的穿著,还有,你还到市集问过一位汉人现在是什么年代,对吗?」

映洁闭上嘴巴,嘴唇抿紧,不知该如何回应。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呢?」他又开始自问自答。「因为我一直跟在你们的後头。」

映洁大吃一惊,冲口而出,「为什么?」

他微笑地指著昏睡的胜翊。「因为我要杀他。」

映洁本能地护著胜翊,一脸戒备。

「我说过,要杀早就杀了,你不用紧张。」他仍是咧嘴笑。

虽说如此,可映洁还是无法放松下来,他到现在仍尽说些让她心惊的话,而且目的不明,万一他突然改变主意……

他率性地在草地上坐下。「我跟你说个故事,你有兴趣听吗?」

映洁颔首。「什么故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出现,他现在会怎么样?」扎格瞄了一眼胜翊。

她摇首,听他继续说道:「记得大厘城那个大胖子吗?说要买走阿比甘莎、普布跟胜翊的人。」

映洁点点头。

「他本来应该在那天的市集上买走他们三个人的,没想到却被你半路劫走。」他以树枝指了一下她的手。「好了吗?」

「啊?」映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手中的虫儿,她连忙打开手心。

「果然好了。」扎格露出笑,以树枝勾起在她手上扭动的毛毛虫。「我见过你医好兔子。」

虽然刚刚听他提起,他一直跟在他们後头,可没想到他跟得如此之近,这不由得让映洁忐忑不安,脑中不期然的想起一件事,难道……他也瞧见胜翊亲她了?一忆及此,她的脸蛋顿时绯红一片。

幸好夜色昏暗,他又只顾著玩毛毛虫,所以没注意她异样的神色。映洁整理一下思绪後才道:「请你继续说。」

「如果事情一开始就没出错,买走他的主人会是那个胖子。」他顿了一下。「那个胖子跟你很不一样,他对奴隶一向不好……」扎格啊嘴一笑,「不该这么说,而是说,其实这儿很少有对主人好的奴隶,尤其这奴隶如果又是战俘的话,那就更悲苦了,刚刚那群人就是从别处掳来的战俘,他们要被送到丽江淘金,再不然就是去建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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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大部分的奴隶都很认命,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才会有农奴的暴动,不管是奴隶,还是老百姓,在恶劣的环境下都可简单的分为两种,一种是只要能安身立命就好,另一种则会起来反抗。」他将毛毛虫放回草地上。「不用我说,胜翊属於哪一种,你心里应当很清楚。」

「这里的奴隶制度并不好。」映洁说道。「很多人都在受苦。」

扎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故事还没说完。那胖子有一次生气,拿烧红的铁在奴隶身上烙印,结果他的左脸被烫坏了一半。」

映洁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抱紧胜翊。

「他的脸毁了一块,而那个胖子被他扭断脖子。」他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大概是发生在胖子买了他一个多月後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映洁不安地动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你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吗?」扎格紧盯著她。

「什……什么……」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无法确切的说出哪里有问题。

「高大人原本该在一个多月前过世,结果你救活了他,可他最後还是被毒死了;胜翊原本应该被那胖子买走,然後在一个多月後杀了他,可你改变了他的命运,买走了他,但跟著你一个多月後,他在今天杀了一名士兵。」

映洁的脊椎窜过一抹寒意,脸色微变。

扎格的神色难得地严肃起来。「你发觉了吗?这命运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我……我不知道……」她紧张地说。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胖子应该在近日就会死掉,也或许已经死了。」扎格随意捡起小树根咬著。

「你……你说得好可怕……」映洁发现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我自己也觉得很可怕,所以要找个人一起来害怕。」他笑著摸了一下自己嘴上的胡子。「这些话我又不能对其他人说,只好找最可疑的你讲,谁要你扰乱了这一切。」

「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映洁著急地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起,回到过去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如果一切都不能改变。」他忽然叹口气,仰望星空。「我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即使现在杀了胜翊,但如果老天存心想灭他的族人,另一处必会再出现一个取代胜翊的人来亡他的族人,若真是这样……杀不杀胜翊都不会改变这一切。

「扎格先生。」映洁拧紧眉心。「我相信上天是有情的,人的命运是能改变的。」

「你真这么想?」他将视线移回她身上。

她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後才透露道:「我的姊姊……她是个有预知能力的人,简单地说,就是她能瞧见未来发生的事,因为这样,她救了不少人,这些人後来也都活得好好的。」

「是吗?」扎格露出满是兴味的表情。「你的姊姊现在人在哪里?」他很有兴趣见她。

「她……」映洁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现在不在这里,但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我也认识能看见未来的人。」他说道。

「是他瞧见胜翊灭了你的族人?」映洁采问。

「不是。」一提到族人,扎格忽然沉默下来,不晓得他们现在如何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下吭声,映洁只得出声唤道:「扎格先生?」

「叫我扎格吧!没人叫我扎格先生。」

映洁点点头。「请你告诉我胜翊後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他杀了那个胖子以後。」

扎格将小树枝从口中拿出。「他在山林里藏了一年多,後来一些因缘际会,他有了一批手下,又过几年,他的势力愈来愈大,成了这儿的三大势力之一。」他简短地说。

「三大势力?」她不解地问。

「现在都还没崛起。」他闭眼算了一下时间。「不对,一个已经蓄势待发了,未来二十几年,都会在这三大势力下。」

映洁不自觉地顺著他的话走。「然後就是大理国了,对吗?」她对中间的过程不甚了解,只晓得局势不稳,不过她有印象南诏之後就是大理了。

扎格忽然睁开眼。「什么国?」她刚刚说的不是纳苏话。

「大理,」映洁以国语说道,「我不知道纳苏话叫什么。」

扎格眨了一下眼,强记下她说的「大理」二字。「没错,第一位国王叫什么名字去了?」

「段……」映洁努力回想,她以前有念过,而且前不久姊姊才在梦里又跟她说了一次。「段思平。」

「什么?!」扎格一脸狐疑。

映洁不好意思地说。「段思平三个字我不会用纳苏话说。」她方才是用国语说的,所以扎格才听不懂。

「你用写的吧!」他立刻道。「我看得懂一点汉字。」就算看不懂,他也能去问人。

「哦!」映洁颔首。「可是我的纸笔不在身边,晚一点再写给你看。」她的背包现在都是石拍在保管。「我记得他是白族人,他在南诏是六大姓之一。」姊姊跟她说过南诏後期,强族林立,其中郑氏、杨世、赵氏、董氏、高氏、段氏这六姓都是有地有民有兵,一举一动皆能干系政局。

「所以你也知道南诏今年会亡?」扎格试探性地问,他在溪边时曾听她说过南诏会灭亡的话。

映洁微惊,他果然也知道,难道他真的跟她一样是从未来来的人吗?虽然他说过他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但这也可能是巫师算出来的结果,唉……她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姊姊一再告诫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怕她被当作稀有动物关起来,她自己当然也很担心会因而引来麻烦,可是之前在溪边发生争斗时,她真的很想告诉赞路,希望他能及时省悟,毕竟这一切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历史了,再者,南诏已走到尽头,不可能因为她说的两句话,历史就会更改。

见她没说话,扎格心里已有了谱。「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扎格瞥了一眼站在几尺外,不停往他们这儿看来的人。

「我可以问你最後一个问题吗?」映洁急忙道。

「什么?」

「你知道胜翊的亲生父母在哪儿吗?」映洁问道。

扎格大吃一惊。「你怎么……他告诉你的?」

映洁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不……不是,这有些难解释……」她不知要如何告诉他说她是在梦中知晓的。

扎格盯著她不安的神色,说道:「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你还想杀胜翊吗?」映洁紧张地问。

「暂时不会。」他站起身。「以後再谈吧!」

「等一下,我……」映洁话未说完,他已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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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在黎明前醒来,乾涩的嘴唇让他想找水喝,才动一下,肩膀便传来痛楚,记忆倏地涌上脑海,他忍著痛苦撑起自己,黑眸在四周搜寻,意外地发现她就睡在他身旁一臂之遥,她的另一边则睡著阿西木嘎,想来她是想就近照顾他们两人,所以睡在两人的中央。

他习惯性地蹙下眉头,抬手抚过她的脸,她动了一下,忽然紧皱眉心而後睁开眼,他瞧著她睡眼惺忪地眨著眼,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醒来。

「胜翊。」她忽然知觉他的存在,随即不停地眨眼想在黑暗中认出他的模样。「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你没事吧?」他轻抚过她的脸颊。

一感觉到他的气息,她便羞赧地低下头。「我很好。」她小声地说。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他攻击了士兵,之後则全无印象。

「是扎格背你回来的。」

「扎格?」他不解地蹙著眉心。

「他是我们在羊苴咩城遇到的男子,大腿被划了一刀——」

「我记得。」他轻声打断她的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路过这里,发现有暴动,就顺道进来了解发生什么事。」

映洁有些结巴地解释著,要她说谎,实在是为难她,可扎格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她只好配合,虽然她发现普布与古比根本不信,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什么,但却让她心生愧疚,她真的不想隐瞒他们对他们说谎,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胜翊没有继续追问关於扎格的事,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有受伤吗?」

「没有。」

她才说完,他已举起她的手,撩起宽大的袖子,注视她手臂上的鞭痕。她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一丝青白,血痕像一条黑色的毒蛇,弯曲地横过她的手臂,看来令人沭目惊心。

「胜翊,这个不要紧的。」映洁低声说著。「你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盯著她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胜翊……」

「打你的那个士兵怎么了?」他不带感情地问著,他记得自己好像被击昏了。

她抿了一下唇後才道:「死……死了。」

胜翊冷哼一声,像是在说著死有余辜这样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愧疚怜悯之意。

他的态度让她的胃纠结。「胜翊,你答应我……以後不要杀人好不好?」

「什么意思?难道别人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吗?」他的语气中有著怒意。

「胜翊,你别大声,大家在睡觉,会被你吵醒。」她紧张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对很多事情都愤怒,可夺人性命不是好事——」

「你这些话应该去跟那些士兵、那些奴隶主说。」他转过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胜翊。」她撑起身子,将他的脸转过来。「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他的黑眸闪了一下。「你有仁慈之心,我没有,也不想有。」

「不是这样的。」她焦急地说。「我知道这话你一时之间难以听进去,但杀戮没办法让心平静的,以牙还牙只能得到一时的快活——」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些。」

映洁垂下眼睑,长叹口气。「好,我不说了,你休息吧!」她躺回原位。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她要有耐心才行。

听见窸窣的声音,映洁转头,发现他坐起身来。「胜翊,你要做什么?」

「我口渴——」

「这里有水。」她在自己头顶後方一尺处放了一碗水。「我怕你们半夜会口渴,所以先放了。」

她移开碗上遮尘的大叶片,将碗递给他,他接过碗,一边喝水,一边瞧她。

「还要吗?我再去取,我在树下放了一桶水。」

他点点头将空碗给她,映洁起身舀了一碗水回来,他接过碗,仍是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

映洁感觉到他的视线,腼覥道:「你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瞧?」

「我说了我喜欢你。」他直言不讳。

映洁垂下脸蛋,感觉手上一紧,双颊不由得红润起来,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没有言语,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握著她的手。

她低首无语,静静地让他握著,她的心有些慌、有些乱,却又有著少见的决心,像是决定与他一起前行,他既已握起她的手,她便要牢牢守护,无论如何是不能丢下他的,松了手,他走进的便是无底深渊,她只盼自己能阻挡他要走的命途。

「胜翊,跟我一起回家乡好吗?」她轻声地问。「离开这里,你心里的不平会少很多。」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著,原本他并不排斥与她离开南诏到中原去,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的心又生出许多的怒火。为什么奴隶就必须如此被奴役,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他想报仇的心态再次燃起,他要让那些人有一天也被他踩在脚下,如此一来,他的怒火才能获得平息。

「胜翊。」她唤他一声。

「你不能留在这里吗?」他反问。

她愣了一下,眉心拧著。「我不能在这里,这里……有太多的痛苦,我的身体没办法负荷。」

「到乐山後,你的姊姊就会来接你?」他说道。

她迟疑地应了一声。「嗯!」姊姊一直告诉她说会想办法接她回去,但其实她自己也无法确信姊姊真能将她接回二十一世纪。

「为什么你的姊姊不过来南诏接你?」他问道。

映洁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顿了一会儿才道:「来这里路途太遥远了,我们说好在那里会合的。」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他又问。

「我跟你们说过,我出来游玩,然後迷了路。」她说得心虚,所幸他没再继续追问,只说天快亮了,她最好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为免他又追问她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映洁听话地躺下来休息,但胡思乱想一阵子后,才渐入梦乡。

正文 第十三章

现代

「什么?她想带一票人回来?」廖俊杰挑高眉宇。

「她说不放心她的朋友在那里生活,更何况一个还没了手。」筱婕平淡地陈述著。

「谁没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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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木嘎。」筱婕站在木梯上,朝手上的黑木盒吹口气,将灰尘给吹走。

「阿西木嘎?」廖俊杰想了一下。「哪一个?」他随手拿起架上的书翻阅。

她朝下瞥他一眼。「年纪最大的那一个。」

「哦!」廖俊杰蹙下眉头。「为什么没了手?」

「他们惹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筱婕拧著眉心,走下木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不能说吗?」廖俊杰问道。

「胜翊惹的麻烦。」筱婕顿了一下後,紧接著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你又不认识他。」廖俊杰好笑地说。

她将木盒放在桌上,顺手拿了抹布将盒子四周擦乾净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廖俊杰立刻凑了过来。

盒内有一本笔记本和一堆散乱的纸张,纸上有蓝有黑,还有更多涂改的痕迹。

筱婕拿出笔记本,坐下来翻阅。

「我能瞧吗?」廖俊杰指了一下里头散落的纸张。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专心阅读。

廖俊杰拿起纸张,发现纸张下还放了几张照片,他拿起照片观看,嘴角的笑容缓缓扬起。照片偏左处有个女孩双手擦腰,朝他皱著眉头,女孩大概十一、二岁,一头黑亮的发丝垂在胸前,身上是无袖的黑色洋装,她的眉头紧皱,由嘴角到耳边画了一道暗红的色彩,像是在模仿巫师的刺青一般,但因为画的技术不好,看起来反倒像一只小花猫。

廖俊杰微笑地偷瞄筱婕一眼,发现她正专心地读著笔记本,他不著痕迹地将照片放入口袋内。

下一张照片是穿著可爱白洋装的小女孩正在跟小狗玩要,笑容灿烂,再下一张是屋内的景致,没什么特殊的,他放下照片拿起纸张研究,发现这好像是咒语。

「这是咒语吗?」他甩了一下纸张,引起筱婕的注意。

「嗯!」筱婕瞥了一眼他手上泛黄的纸张。「我妈主要的能力是防御性的咒语,像驱鬼除邪之类的,她为了封住映洁的能力,翻遍经典,可是都找不到适用的,所以後来她乾脆自己写。」

她们符氏一族每个女人的能力都不一样,虽然也可以修习别人的能力,但效果都不是那么好,像她的能力是预知,但她也能修习防御性巫术,只是能力一定无法超越母亲,她也略懂疗愈之术,但绝对无法与映洁相比较,反之亦同,映洁虽能学习预知之术,像是卜卦或塔罗牌,但准确率会比她差一点。

廖俊杰正欲再追问,可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瞧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伯父。

「喂,俊杰,你在哪儿?不是说要回来吗?大家都在等你。」

「我有点事,晚一点才能回去。」

「什么晚一点,风老板来看你,难道要人家等你。」苗术升叨念了一句。

「你跟他说我今天回来?」廖俊杰皱起眉头。风泰祥是他以前的客户,是个生意人,之前他的宅子不太乾净,是他去作的法,自此之後,他就常来问风水之事。

「怎么,不能说?」苗术升回道。

「你叫他听电话,我直接跟他说。」再和伯父说下去他会脑溢血。

「你等等……」

「喂,喂,苗大师,我风泰祥。」

听到风泰祥叫他苗大师,他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找我什么事?」

「那……那个……」廖俊杰听见他走路的声音。「那个我们可不可以见面再谈?」

「我今天没空。」

「事情很紧急,大师,会出人命的。」

「什么人命?」廖俊杰悠闲地问。

「我是说真的——」

「到底什么事?」

「那个……有小鬼……」

「什么小鬼?」

「就是那个婴灵啦!」

廖俊杰沉默了一下才道:「谁说的?」

「你要救救我,大师,我现在很憔悴。」风泰祥哀嚎著。

「我大伯就可以帮你了,这方面他是专家。」廖俊杰随口说了一句。

「可是他没看出来,我跟他讲话讲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只说我脸色不好。」风泰祥有些怀疑。「大师你就不一样,你有阴阳眼。」

廖俊杰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白眼。「你先要我大伯帮你作一下法,我晚一点会回去。」

「好,好,那你赶快,大师。」

「知道,知道了。」又听他说了一、两句後,廖俊杰才将电话挂断。「不好意思,是一个客户。」

筱婕专心地看著笔记本,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真把我当隐形人。」廖俊杰将手放进口袋里,站到她身後,他安静地弯下身,闻著她的发香,正当他陶醉其中时,忽然发现她的後脑变成她的脸。

「啊……」他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转过头的?

「你再不老实就出去。」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扬起笑。「你的头发有脏东西,我想帮你拿掉。」

她一个字也下信,白他一眼後,她回到笔记上。

「我有一个想法。」

她端起桌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没有费事回应他的话。

「是刚刚的客户给我的灵感。」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直接问你母亲吧!」

她转向他。

「我们把她叫上来。」

她愣住。

「这是最快的办法,要问的事情也可以一次问清楚。」他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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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婕放下杯子。「恐怕行不通,三年前我试过,可是没有用。」

一提到三年前,他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找我?」

她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有时候真是倔得……」他压著眉,没再说下去。

三年前他们分手後不久,她的母亲就过世了,他来看过她,甚至不请自来的参加丧礼,但她一直冷冷地,比现在更冷,他根本无法接近她。

「我们有,没法说回到过去就能回去,但魂体不同,时空对他们应该没有意义。」他继续说道。

筱婕拧著眉心思考他的话。

「要试试吗?」他问道。

她抬起眼与他相视,轻轻点了点下巴。「就试试吧!」

「你在做什么?」

映洁抬起头,讶异地道。「你为什么没有好好休息?快把树枝放下来。」她起身想帮他拿一些树枝。

她的举动让他微笑。「这些树枝对我来讲轻得像羽毛一样。」他的左肩虽然受伤,可他的右手还好好的,搬树枝对他而言是非常轻松的工作,虽然她一再嘱咐他休息,但从小到大他已经劳动惯了,要他坐在那里修养,反而是在难为他。

「你在做什么?」他又问一次,她收集了很多花,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在做花圈。」她拉他一起坐在草地上。「你看。」她将做好的大花环套入他的颈项。

他不解地看著胸前的花环。「这要做什么?」

「在夏威夷,他们都会替旅客戴这个,代表热情的欢迎。」瞧他戴著花环那种格格不入的滑稽样,让她有些想笑。

「夏威夷?」他疑惑地皱起眉头。「在哪?」

「在海的另外一边,很远很远的。」她为他戴上第二个花环,忍不笑了起来。「如果你穿上花衬衫一定很有趣。」

她娇笑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拉近她。「花衬衫是什么?」他第一次瞧见她无忧无虑,笑得如此开心。

「一种衣服,等一下我画给你看。」她拿起一朵小花帮他别在耳上。

他立刻拿掉,眉头皱下。「我不是女人。」

他正经的模样让她笑靥如花。「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好玩。」

当她又拿起另一个花环要帮他戴上时,他伸手接过套进她的脖子内,顺势倾身吻上她含笑的唇。映洁呆了一下,脸上立刻升起红霞。他将她拥入怀中,让她柔软的身子贴著他,她的柔软与香气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当他试图拉回理智时,他感觉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臂膀,像飞舞的蝴蝶一样,使他的意识又模糊起来,她轻柔的碰触好像和风一般,让他恍神,肌肉自然放松下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比甘莎吓了一跳,转身瞧见古比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後,古比顺著她之前的视线望去,发现前头主人与胜翊的亲昵画面,他立即转开脸,抬头望了一下蓝天。

「我跟男人说个话,大夥儿就骂我不知羞耻,怎么胜翊做出这更不知廉耻的事,却没人敢说他。」阿比甘莎冷哼一声。

「你的事我可从来没过问。」古比咧开嘴笑。「找你麻烦的是曲比阿乌,气可别往我这儿出。」

阿比甘莎再次冷哼一声。

古比瞥她一眼。「主人的事我没法干预,不过你的事我倒很好奇。」

「说什么?」阿比甘莎瞅他一眼,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

「那天在旅店里跟你说话的男人是赞路吧!」

阿比甘莎吃了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古比摸了摸下巴。「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虽然我没看到那个男人的正面,不过我认得他的背影,一开始我没认出来,不过他把主人掳走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跟你说话的男人——」

「你别胡说!」阿比甘莎打断他的话,可表情有些紧张。

「我希望你没有跟他同谋——」

「我没有!」阿比甘莎激烈地说道。「你如果到处乱说,我不会饶你的。」语毕,她气冲冲地离开。

古比耸耸肩,随後也离去。

当胜翊迷失在与映洁的热吻中时,心中一角却隐约觉得不安,他想引诱她,并非沉迷当中,这念头让他拉回一丝理智,可她却在这时抚过他的背,让他的思绪立刻又陷入一团迷雾中,一察觉到自己又失去思考能力,他当机立断的让自己与她柔软的双唇拉开一段距离。

瞧著她迷蒙的双眼,胜翊再次升起一股不安,而这不安中夹带著一丝罪恶感,他避开她的视线,将她拥入怀中。

映洁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双手抓著他背上的衣服。「胜翊。」

「嗯!」他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她将手心贴在他的背上。

「什么?」他轻轻地松开她,不懂她的意思。

「你好像有点烦躁。」她能感觉他的情绪有丝不对劲。

他警觉起来。「没什么。」他差点忘了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你弄这些花圈做什么?」他立刻转移话题。

「我想送给阿西木嘎。」她拾起花朵,又开始编折起来。

「为什么?」他蹩下眉心。

「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她叹口气。「他的心……」她顿了一下,想著该怎么表达。「……飘得远远的。」

胜翊将颈上的花圈拿下。「送这个他就会高兴一点?」花能做什么?

「我希望。」她叹口气。瞧著阿西木嘎落寞的样子,让她真的很不好受。

见她表情难受,他又换了个话题。「扎格呢?」他一早醒来就没见到他。

「他昨天晚上就走了,说是要去办一些事。」其实她很想再跟扎格多谈谈,但他坚持要离开,她也只能让他走。

「他还真神秘。」胜翊若有所思地蹙著眉宇。

映洁低下头,假装专心地弄著花环。「对……对啊!我也不清楚。」她结巴地撒了个谎。

他静静地注视著她编织花环,忽然意识到内心的平静,他环顾四周景致,感受青翠的山林与周遭的花香,微风吹拂过两人发梢、衣角,让他听见树叶间的宪牵声,蓝天顶立在上,白云穿梭而过,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可好像又有什么他没察觉出的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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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在一起後,他开始有比较多的时间留意周遭,以前只是不停的做著劳役苦工,即使天空再蓝,也与他没有相千,只记得小时候瞧著老鹰翱翔天际时,曾有过羡慕之情,但生活的困苦让他很快就抛开这些妄想,当一个人饿肚子,而且身体极度疲累时,是无法多想什么的,当时唯一充斥他脑海的,是他总有一天要远离这种生活,他要曾经苦待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帮我一件事好吗?」

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胜翊对上她温暖的眼:心中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又松动了起来。

「胜翊?」她又唤他一声。「帮我一个忙好吗?」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轻抚过她柔软的脸颊。「主人不可以这样说话。」他纠正她。「你下命令,我会去做。」

「我说了你们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他扬起嘴角。

映洁愣了一下,瞧著他嘴角隐约的笑意,领悟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点点头。

她露出笑。「我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她笑出声。

见她绽出笑靥,他不自觉地也扬起嘴角。映洁编好第三个花圈後,请胜翊帮她一个忙,而後两人便一起走回营地。

一回到林中的空地,发现众人已在忙著张罗早膳,石拍一见到她立刻跑上前。「主人,你吃吃看这个,我刚刚摘的,很甜喔!」

映洁低头瞧著他掌心里满满的红色果子,看起来很像红莓,她拿起一个放入口中。

石拍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很好吃。」映洁笑言。「很甜。」

石拍立即露出高兴的笑容。「巴里呼玛用这个做甜饼,你看,红红的那个就是,我摘了好多回来。」他故意瞥了胜翊一眼。「我会做的事可多了。」

胜翊没搭理他的话,迳自把树枝放下。

「主人,这是什么?你把花都串在一起了。」石拍在映洁身边喋喋不休地发问。

「这是要送人的。」映洁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走到树下,在阿西木嘎身边坐下。

原本坐在树下对著天空发呆的阿西木嘎,在感觉身边有人时转过头。「主人。」一见到映洁,他立刻振作起精神。

其他人留在原地没跟过去,不过都密切地注意著树下两人的一举一动。

「你伤口还疼吗?」映洁关心地问。

「不怎么疼了,主人的治疗很有效。」他认真地说著。

「那就好。」她露出笑。「我有东西要送你。」

阿西木嘎愣了一下。「送我东西?」他下明白。

「在我的家乡,很多人会拿这个当作礼物送人。」她将藏在身後的花圈拿出来。「希望你会喜欢。」她无法把花弄成漂亮的花束,只好做成花圈。

阿西木嘎看看花,又看看映洁。「送我?」

「嗯!」她点头。「我还在纸上写了字。」她指著其中一个花圈,她把便条纸黏在花圈上。「我叫胜翊帮我用你们的文字写下你的名字,希望你早日康复。」

阿西木嘎颤抖地接过花圈,看著纸条上自己的名字,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喜欢吗?胜翊说男生不喜欢花——」

「我很喜欢。」阿西木嘎急忙道。

「那就好。」映洁微笑。「还有,这个给你。」她拿出一个木头雕的海豚钥匙圈。「曲比阿乌说你以前会盖房子,我的包包里只有这个跟木头有关,所以只能送你这个,这是海里的动物。」

阿西木嘎看著像鱼一样的动物,再次不知该如何言语,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出一句话,「主人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你一直很难过,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她微笑。「来,我帮你戴上。」她将花圈套入他头内。

阿西木嘎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心中泛著一丝丝的激动。

「阿西木嘎,你喜欢花草吗?」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在我家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很多花草植物,如果你喜欢的话,希望你能帮我照顾那些花车,我还养了三只狗,你可以帮它们做狗屋。」她腼覥地提议。

他瞧著她,哑声道:「我只剩一只手了,主人。」

「那……那不要做狗屋了。」她一脸愧疚,她只是想找点事给他做,没想到还是伤了他的心。

「不是,我……」他低头看著自己剩下的一只手。「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主人做什么事了……」

「没关系。」映洁立刻道。「那……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一怔。「说话?」

「嗯!」映洁点头。

另一边,石拍来来回回地走著。「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主人大概是在安慰阿西木嘎。」曲比阿乌瞄了胜翊一眼。「该去告罪的人在这儿,倒把这事丢给主人解决。」

胜翊没理会她的言语,只是将树枝折断丢进火内。

「他有主人护著,当然有恃无恐。」阿比甘莎酸了一句。

「别说了,吃早饭了。」巴里呼玛难得的开了口,她已煎好热饼,示意石拍去叫主人过来用膳。

石拍很高兴的接下这个任务,他跑向映洁,一边嚷著,「主人,可以吃早食了。」

这天,用餐的气氛仍与前几日一样怪异,除了石拍不停的说话外,其他人都异常沉默,唯一让映洁感到安慰的是阿西木嘎终於有食欲进餐。

映洁看著大家,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一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全聚在她身上,映洁不由得退缩了一下,但立刻又挺起胸膛,她不能连说个话都如此畏缩,这样他们要如何能信任她。

「昨天扎格说,高大人已经过世了,所以再过不久,南诏也会不存在。」她讲话时夹杂著纳苏话,所以一边示意胜翊翻译。

「什么意思?」石拍不懂。

「就是国号会变,以後就不叫南诏了。」映洁解释。

「会有暴乱吗?」普布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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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但是不大,不是全国都这样。」她顿了一下,原想解释更多,但又担心他们以为她能预测未来。

「高大人死了,政局就变了?」古比一脸不解。

「几个月前,南诏王去世,留下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除了吃奶拉屎,他能做什么,谁不知道现在作主的都是清平官郑买嗣。」曲比阿乌冷言说道。「他这人阴险毒辣,想要王位已经很久了,会不趁著这时篡位才奇怪呢!」

「原来如此。」古比摸摸下巴,他一向在南诏偏远之地,对政事不关心,所以不晓得郑买嗣有这居心。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曲比阿乌瞥他一眼。「过世的舜化贞王临终前把儿子托给唯一信任的人,那人就是高军将,只是他一直因为箭疮而卧病在床,对郑买嗣构不成威胁,没想到後来高大人竞被主人给治好了,这一定把郑买嗣吓得屁滚尿流,我说高大人肯定是让郑买嗣给弄死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古比摸摸下巴。

「我当然清楚,我可是在他家做了快三十年的奴隶。」曲比阿乌冷哼一声。「对他的为人我还会不清楚吗?」

这话一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从少女时代就跟著我家小姐嫁到郑家,他做的什么龌龊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曲比阿乌一贯地犀利。

「好了。」阿比甘莎冷哼一声。「我们可是在等著主人说话,不是听你发牢骚的。」

「你这个——」

「不要吵了。」见两人又是一触即发,映洁连忙出声阻止。「你们不要吵。」

因为主人出声之故,所以曲比阿乌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映洁说出自己中心的期盼。「我知道你们对某些人觉得不满,但我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让彼此更难过。」

见大家都没说话,映洁只得继续说道:「现在局势很不稳,所以我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到了蜀川我们再慢下来。」

「主人,我们之前讨论过,盘缠已经不够了,原本想在城镇赚一点钱,可如果每到一个城镇就有人引来士兵,那是怎样也赚不到钱的,光逃命就够受的了。」曲比阿乌说道。

顿时,现场陷入一片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在说谁。胜翊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映洁一脸尴尬,不知该怎么办。

「胜翊,你为什么要去惹那些士兵?」石拍发问,眉头皱著。

「胜翊不是故意的。」映洁连忙道。

「主人太袒护他了。」阿比甘莎说了一句。

「我……」映洁涨红脸。「不是……」

「够了。」胜翊出声道,双眸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说,不需要为难主人。」

「你……」

「别说了。」阿西木嘎开口打断阿比甘莎的话语。「不要为难主人。」

阿比甘莎哼一声,转开头没说话。

映洁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办。

「主人,不用理她们,她们就是喜欢斗嘴。」古比说道。

映洁点点头,急忙回到之前的话题。「盘缠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替人治病。」当她袋子里的东西愈来愈少时,她就忧心过他们的费用问题,後来想到她唯一擅长的就是替人治病,这应该能为他们赚进钱财。

「这不好,你的能力若是被知道——」

「我不打算使用能力。」映洁示意胜翊不用担心。「我在家乡学过中医跟药草,基本的病症我能医治。」

胜翊摇摇头,没有被说服。「你若是瞧见重病的,能狠下心不用能力医治吗?」

这话堵得映洁无话可说,想到之前那些死伤的奴隶和那匹黑亮的马,映洁的鼻头酸涩了起来。在这样的时代,生命是如此残酷,她觉得自己在这儿是如此格格不入,他们早已习惯血腥的痛苦,她却仍被这样沉甸甸的痛给压著。

「我想还是照我们上次说的去帮人干活……」

忽然,曲比阿乌的声音停顿下来,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众人疑惑地顺著她的目光望去,惊讶地发现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往他们这儿走来,他们脏污的脸上,黑窟窿般的双眼像一群猎狗一样盯著他们。

刚开始只有零星的四、五个人,後来像幽灵似的,从不知名处如雨後春笋地全冒了出来,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人。

映洁这才意识到,他们好像……被包围了。

正文 第十四章

坐在马上,映洁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频频回首望著被他们抛弃在後的大批奴隶。

「我们不能带他们一起走。」胜翊将手放在她头上,示意她下要再往回瞧。

「我知道。」映洁喟叹一声。「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可怜。」刚开始她很紧张,以为那些奴隶怀有恶意,他们是昨天那些逃跑的奴隶,因为身心疲弱,没有走多远,只是在树林里游荡,而後被香味吸引过来。

她能做的只是让巴里呼玛煎更多的饼,让他们能饱餐一顿,即使她想把他们全带上,她也没法养活他们,只能留一些乾粮给他们。

胜翊低头瞧她一眼。「你要坚强一点。」

她抬眼与他相对。「你在生气吗?」

他皱下眉头。「没有。」他不知该怎么厘清自己的情绪,心中没来由的觉得烦躁,他却不知为了什么。

「我知道我不应该把食物都给他们,不过你放心,我袋子里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换钱——」

「这里多的是奴隶,如果你每次遇上了就不忍,只会没完没了。」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的拇指轻抚过她白皙的皓颈,感受脉搏的跳动和滑嫩的触感。「我不是在骂你,只是你不能看到谁都想救。」

「我知道。」她低声说著。「每次我捡了小狗、小猫回家,妈妈就会这么说。」

「小狗、小猫?」

她抬头解释。「嗯!它们很可怜,大部分都是流浪狗、流浪猫。」见他疑惑,她说明道:「就是被主人丢掉的,它们有的还生病了,我会把它们带回家治疗,姊姊也会骂我,不过她会帮我找想要养小狗、小猫的人,然後把它们送出去。」

他盯著她热切的双眸,忽然问道:「我们是你的小狗,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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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住,随即摇头。「不是。」他的说法让她不安地欠动了一下。「你们是人啊!我不会把你们送走的,除非你们自己想走……」

「你对我,就跟对其他人一样吗?」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

他的问题让她有一时的疑惑,领悟後,双颊添了羞涩。「不……不一样……」她结巴地说。

她的回答让他的眉头稍稍纾解,手掌温柔地抚过她红通通的脸颊,当他问出问题时,才发现他希望自己在她心目中是特别的。

「胜翊,你都没谈过你自己,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好吗?」她问道,其他人她大致上都了解他们以前的生活,可只有胜翊什么也不说。

「过去的事没有意义。」他的表情立即冷漠起来。

「有过去,才有现在的你。」映洁轻声地说。「胜翊,你恨这世上的每个人吗?」

她的问题让他诧异,他眉头紧锁,良久才说了一句,「不,我只恨那些压迫我的人。」

她点点头。「你想报复他们?」

他没应声,映洁仰头瞧著他冷硬的脸,轻轻叹口气,说道:「胜翊,有时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不是故意要伤害某些人,只是这个社会、这个制度在人们生下来时,就告诉他该怎么想、该怎么做,就像……就像中国的皇帝认为自己是天子,上天的儿子,下凡来统治人们的,这样的观念走了几千年,但几千年之後又是不同的世界,那时候人们已经不这样想了:同样的情形,在南诏会有奴隶,会有贵族,也只是一种观念,在贵族这阶层生下来的人被灌输了自己是比较优越的观念,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跟随其他人一起欺侮那些不如他的人,但这样的观念以後也不会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知道自己口才不好,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低头看著她,没有应声,一会儿才道:「你有很奇怪的想法。」

「这不是奇怪的想法。」她再次试著解释。「现在的人可能很难理解,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扭曲的观念以後都会变的。」

「我不是活在以後,我活在现在,以後的事我管下著。」他直截了当地说。

映洁哑然,再次沉默下来。

见她沮丧地模样,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你是我的主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抬起眼,瞧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那……我说的话你会听吗?」她试探性地问。

她的问题让他微笑,她大概是第一个会徵求奴隶许可的主人。「当然,你要我做什么?」

她露出腼覥的笑。「那你跟我说你的事。」

他的脸立刻沉下,见状,她立刻道:「那……算了,你下说就下要说了,没关系。」

她慌张的表情让他叹气。「你不能老是这样,你要强势一点。」

她眨了眨眼。「我不会。」

他不觉又叹口气,与她在一起後,叹气好像不知不觉变成习惯。

「如果我强势,你会告诉我吗?」映洁疑问地道。

「你这么想知道?」

映洁点点头。

他拢紧眉心。「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一直在工作,从小到大,从日出做到日落。」

「你有兄弟姊妹吗?」映洁询问。

「没有。」他僵硬地回答。

映洁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问道:「你的……母亲呢?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死了。」

他僵硬的回答让她打住,没再问下去,虽然她很想询问那件肚兜他是否还留在身边,但现在不是好时机,她还是下次再问他好了。

「你的伤口还痛吗?」

他紧绷的身体因为她转换话题而松弛下来。「我习惯了。」疼痛对他而言,一向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痛是可以习惯的吗?」她拧著眉心。

见她认真问著,他也认真的答道:「可以。」

他的话让她不解,他看著眼前的叉路,一边说道:「痛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映洁正欲再问,他已拉住缰绳,後面的人陆续停下马来。

「主人,你们在这里先等著,我们去去就来。」曲比阿乌说道。

「好,你们要小心。」映洁不忘叮嘱一声。

因为她把粮食都送给了那些逃跑的奴隶,所以他们现在得进城再买过,曲比阿乌说,为免胜翊一进城又惹事,因此让胜翊、石拍和阿西木嘎与她留在城外等,其他五人进城去就成了。

曲比阿乌与其他四人应了一声後,便往进城的路奔驰而去,石拍一见其他人都走了,立刻说道:「主人,我们去那边的树下等。」

「好。」映洁抬眼望著蓝天,今天的太阳有些大,若是一直在这路口等,一定会中暑的。

驱马到路旁的树荫下後,四人便下马等候,映洁立刻上前询问阿西木嘎右手的伤口可有任何不适。

「主人,你热不热?喝水。」石拍热心地将牛皮水壶递给她。

「我不渴。」映洁微笑地摸了一下石拍的头,他一如往常地背著她的袋子与靴子。「阿西木嘎,你呢?要喝水吗?」

「不用,主人。」阿西木嘎说道。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石拍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映洁耐心地听著,胜翊没有搭腔,但眉头紧皱著,石拍的多话让他的头有些发疼。

过了一段时间後,胜翊首先瞧见路的尽头一匹马疾奔而来,当他瞧清来人时,纳闷地皱起眉头。

「曲比阿乌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西木嘎也瞧见了来人,他们一起去买东西,应该一起回来才对。

「怎么只有曲比阿乌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映洁紧张得胃都要打结了。

曲比阿乌一停下马,映洁立刻问道:「怎么了,其他人——」

「主人。」曲比阿乌快速地下马,整个人还差点因站不稳而跌倒。

「发生什么事了?」映洁连忙扶住她。

曲比阿乌露出从未有过的焦急神色。「主人,请你一定要帮我。」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上主人的两只手臂,紧紧掐著。

「什么事?」映洁让她弄得神经紧绷,她从没见曲比阿乌如此惊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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