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胜翊在看报纸,猫猫狗狗虫虫蛇蛇安静地聚集在一处耐心等待。厨房里洋溢着早饭的幸福香气。
吴映洁瞅瞅眼前这个原本应该算是很好看却被一脸谄媚的笑毁了容的男人,再瞅瞅手中剪下的招聘广告。
“征管家一名,高薪,包吃住,假期无固定,要求健康及超凡的韧性。有意者,请速与XX街XX宅邱胜翊先生联系,电话XXXXXXXX。”
她皱起了眉,持绝对怀疑的态度扫视眼前的男人。管家!她是来应征管“家”,而不是管那些方才一路骚扰袭击,甚至企图将她吵死压死踩死然后丢出大门的畜生。上帝才知道她为了踩进这间离开院门不过区区二十五米的客厅经历了多少险情,那是耐心加力量加速度的较量,虽然此刻她成功地将那群恶魔摒吴门窗外,安全地坐在这里与雇主面洽事宜,但她的每个细胞都在高度戒备,提醒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鬼才知道哪一刻那群可怕的非人类会攻破石砖水泥,冲杀进来。
要想胜任统率它们的工作,撒旦王或许可算稍微合格。难怪要“高薪”、“包吃住”、“假期无固定”,还要“健康”与“超凡的韧性”。高薪补偿精神与体力损失,吃住与无固定假期是时刻监视并准备镇压暴动的必然前提,健康与韧性是实施镇压计划的有力保障。吴映洁想得头皮辣辣麻,忍不住抖手将广告纸甩到地上去,好像那是张染了病毒的纸片。
“我不干,给我再高的薪水也不干!”开玩笑啊,年轻貌美的,她还想多活几年狠狠地享受一番呢!虽说接连失去七个工作给她的自信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应征这个名为管家实际与女佣同义的工作,但是,让她去管教并料理那群撒旦的哥们儿,她还不如去跳楼,好死个痛快。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一万块月薪。”
吴映洁伸出去抓背包的手转向了对面的男人,鸡爪般地“抓”住他的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
一万块!这个男人疯了!写字楼里拼死拼活地高尚地干一个月都拿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再大的难处,看在钱的分上,忍忍就过去了。再讲,她是人耶!人怕一群畜生?天方夜谭。
几万年前,当人类的脑浆还没现在那么充足结实的时候,就能够将野兽驯为家畜;更何况是已经度过了世界末日的谣言正式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干了!
男人笑开了眼,如释重负,女人则笑得眼里“$$”的。
“我需要一张清单。”
“清单?”她的老板做出一脸“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的迷惘表情。
吴映洁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的老板偷偷地朝后退了一步,不料却一脚踩上了一只横卧在沙发脚下做梦的肥猫尾巴上,说时迟那时快,那早尾巴痛痛美梦中断恼羞成怒的猫闪电般地扑到了邱胜翊的背上,一通“五花爪”抓得男人原地团团转,大声惨叫。
一点风度都没有。吴映洁皱起了眉,男人就该像关云长那般,刮骨都不怕,怎么可以被只肥得快因胆固醇过多而得晚期心脏病的猫欺负得这般狼狈不堪?还有没有点男人气概?轻视归轻视,她还是稍存那么点同仇敌忾的义气,再怎么说也是畜生在欺负她的同类,怎可眼睁睁坐视不管?更何况她的薪水袋还捏在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手中。
只需三只手指,她便制住那只无法无天没规没矩连主人都敢欺的肥猫,将它抖手丢进沙发里去哀号,救男人吴“猫凌”之下。谁知她的老板竟然直扑沙发捧起那只被自己的肥肉压得哀叫连天的恶猫上下察看,嘴里唠唠叨叨一些道歉的话,间接地让吴映洁有种“好心喂了驴肝肺”的气愤。人类的格,都让这男人给丢光了。难怪这家里的畜生都那么猖狂缺少管教,谁让上梁不正呢?
她将邱胜翊一路拖到浴室里,手法同对付那只猫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下五除二便将他的衬衫给剥了。哗,背上一张新织好的蜘蛛网。一边给他消毒上药,一边听他大声呼痛,犹如魔音灌耳,差点失控将他脑袋拧下来。这还像男人吗?一点点小小伤就叫得像被人剁手砍脚,她都替他害臊。生平最瞧不起的莫过吴这种男人了,没个性,又懦弱,哪像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那可是天底下最酷最酷的,酷到看人一眼都可以结冰,从来不笑也不流露任何表情的男人。哇,好神往哦!
她这一走神,就将他背上包得像忍者神龟,只好重来。
“我需要一张动物清单。你到底有几只动物?品种,性别,名字,年龄,全部要罗列清楚。”
邱胜翊一张雾茫茫的苦瓜脸令吴映洁有种寒气上冒的感觉。
“别告诉我,你只养不管。”
“是这样的。”他竟然还敢松口气,好像将烫手山芋丢到了她的手里似的。吴映洁无语问苍天。
“带我去拜访拜访吧!”她妥协。她是金钱的奴隶,被买断了未来的自由与幸福。俗语说:开头不利,全局不当。现在,也惟有那一万块钱能够为她沮丧的精神带来点激励了。
一只浣熊。蛮可爱。
两只猫。一公一母正配对,可以免去发春期的鬼哭狼嚎。
三只狗。勉强可以忍受。
四只刺猬。往后走路要小心了,还要时刻监视果篮里的苹果李子。
六只兔子,两只乌龟。可以演绎新版的龟兔赛跑。
一条蟒蛇。唔,有点恶心。
一头狗熊。TMD,谁允许市民家可以养这种“宠物”的?
一条鳄鱼!轰!
最终的参观点设定在后院的池塘里。吴映洁死瞪着那只碧碧绿的足有八尺长的危险杀手,眼珠子险些掉进水里。
“你居然养这种东西?”
“它很乖的,你看。”邱胜翊不知死活地献宝,将脑袋伸到那只所谓很“乖”的鳄鱼的血盆大嘴里表演驯兽记,被吴映洁一把拉回,方才免了他血洒鳄鱼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脑袋?在家里养这么大条鳄鱼!出了事怎么办?
“你从哪弄来的?”一脚踢在那条蠢蠢欲动的爬行类动物的鼻子上,看庞然大物眼泪鼻涕一把把地躲回池底下,方才拎着那个跪在池边瞪大眼珠对着她抖手指的蠢男人的皮带将他拎出危险地带,重新锁上铁栅栏。
“不是我弄回来的。”
想赖?难不成是鳄鱼自己开锁再关锁把自己弄到那池里的?吴映洁嗤之以鼻。“它是和小熊跟蟒蛇一起来的,我早上起床时,它们都躺在前院草地上睡觉。后来动物协会和警署的人说是附近一个动物园破产后它们自己逃出来的。它们不肯走,我看它们挺可爱的,就收留了它们。
可爱?他说的是蛇、熊、鳄鱼吗?还是,误将“可怕”说成了“可爱”?恶。“时间长了你会发觉它们真的很可爱。”得了,第一印象就那么糟,别指望她会朝什么好的方面发展。她绝对不会靠近那三只东西三步之内。
“你是做什么的?”一般人可养不起这么多胃口大得可怕的动物。
“我是儿童小说家。”他有点腼腆。
“你是个作家?”吴映洁失声尖叫。他竟然只是个作家?而且还不是目前较走红的什么推理、科幻、言情之类的作家,只是一个“儿童小说家”?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你真的付得起我的薪水吗?”虎视眈眈地逼问他。偏偏他一点没觉察到眼前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凶恶的河东小狮子,还在腼腆地摸后脑勺。“我想,如果我把书卖出去了,应该可以付得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