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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与你成婚(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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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1次PO完]与你成婚(翊潔)

『1』第一章

有人抢先一步。
  
昏暗的小药材店里,邱胜翊蹲在药师身旁,无奈地望着深插在老人胸膛里的匕首。拔出匕首只会加速无可避免的死亡。
  
「谁下的毒手?」胜翊握住老人的手。「告诉我,乔纳。我发誓要他付出代价。」
  
「药材。」鲜血从药师嘴里冒出来。「有人买了特殊药材。罗老叫我通知他……」
  
「罗老收到了你的口信,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胜翊挨近老人。「谁买了药材?」
  
「不知道。派仆人来拿的。」
  
「能不能告诉我有助於找到凶嫌的讯息?」
  
「仆人说——」更多的鲜血涌入乔纳口中使他语不成声。
  
「仆人说什么,乔纳?」
  
「必须立刻拿到药材。说什么要离开伦敦去参加乡村别墅宴会——」
  
胜翊感到药师的手逐渐无力。「谁要举行宴会,乔纳?在哪里举行?」
  
乔纳闭上眼睛。胜翊以为他不会再得到任何讯息。
  
但几秒钟後老药师染血的嘴唇动了最後一次。「魏家堡。」
  
那个淫虫也到魏家堡来了。
  
运气真背。吴映洁放在阳台栏杆上的手紧握成拳头。但话说回来,这只是她最近半年来碰到的诸多倒霉事之一。她的霉运在两个月前发生财务灾难时达到顶点。
  
但是发现自己未来几天都必须躲著柯契敦也未免太雪上加霜了。
  
她戴着手套的手指在石头栏杆上轻敲着。下午看到柯契敦抵达时她不该感到惊讶。上流社会毕竟不大,那个好色之徒在受邀的宾客之列实在不足为奇。
  
她丢不起这份差事。柯契敦或许不记得她,但在住宿魏家堡的宴会期间她最好还是不要跟他打照面。有这么多人在,销声匿迹应该不难。很少人会去注意职业伴从。
  
阳台下方暗处的微小动静惊扰了沉湎在阴郁思绪中的她。她皱眉眯眼,凝神审视浓密的围篱树影。一个影子走出暗处。她倾身向前,瞥见一个高瘦颀长、深色头发、一身黑衣的人影像幽灵般穿过银色月光下的草地。她不需要月光照亮楼下那人严峻的五官就能认出他。
  
邱胜翊。昨天下午她散步回来时正好遇到他抵达魏家堡。她看到他驾着闪闪发亮的敞篷马车驶入城堡庭院。拉车的枣红色骏马动作镇静而精确。由此可见,他执缰驱马靠的是技术和巧劲,而非鞭打和蛮力。
  
后来映洁注意到每当邱胜翊进入房间时,其他的客人都斜眼觑着他。她知道他们窥探的眼神意味着他有钱有势,可能还很危险。这些特质使百无聊赖的社交界对他倍感兴趣。
  
影子又动了。映洁把头探出阳台张望。她看到邱胜翊把一条腿跨进—扇敞开的窗户。真奇怪。他是魏家堡的客人,没有必要这样鬼鬼祟祟,除非他刚刚和有夫之妇幽会回来或正要去幽会。
  
不知何故,她本以为邱胜翊的人格应该比较高尚。她的雇主费夫人昨晚曾经介绍他们认识。当他一本正经地弯腰行礼时,直觉告诉她他不是柯契敦那种在上流社会泛滥成灾的淫逸浪子。她显然错了;直觉出错在最近不是第一次。
  
一阵粗嗄的笑声从城堡东厢一扇敞开的窗户里传出来。撞球室里的男人听来醉醺醺的。音乐声从舞厅流泻而出。
  
阳台下方,邱胜翊消失在不是他住宿的一个漆黑房间里。
  
片刻俊,映洁缓缓转身回到光线幽暗的走廊。她想她可以放心回房休息了。偏爱香槟的费夫人现在应该已经颇有醉意,绝不会注意到她的伴从今晚不见踪影。
  
鲜少人使用的后楼梯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映洁在走廊半途戛然止步,侧耳倾听。轻笑声响起。是一对男女,男的听来烂醉如泥。
  
「你的女仆会熬夜等你吗?」柯契敦难掩猴急地咕哝。
  
映洁无法动弹,亏她还奢望时来运转。楼梯间的墙壁出现一枝蜡烛的光影。柯契敦和他的同伴再过片刻就会来到她所在的走廊。她被困住了。就算转身拔腿狂奔,她也无法及时跑到走廊另一头的主楼梯。
  
「别傻了,」梅兰妲夫人低语。「找在下楼前就叫她退下了。我可不想让她在我回来时碍手碍脚。」
  
「用不着叫她退下,」契敦立刻说。「我相信我们用得著那个小妞。」
  
「柯先生,你在提议让她跟我们同床共枕吗?这太令我震惊了。」兰妲装模作样地说。
  
「变化会使生活更有情趣,亲爱的。我发现想在贵族府第里保住饭碗的女性总是非常愿意听命行事——事实上是迫不及待。」
  
「你只好另外找时间满足你对仆佣的爱好了,我今晚可不打算跟我的女仆分享你。」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位高一点的来玩三人行。我注意到费夫人带来一个伴从,我们何不找个借口把她叫到你的卧室来?」
  
「费夫人的伴从?你指的是吴小姐吗?」兰妲听来真的大吃一惊。「你不可能想要引诱那个死气沉沉、鼻梁上架着眼镜、还有一头可怕红发的女人吧?你对这种事毫无品味吗?」
  
「我发现隐藏在灰暗衣服和古板眼镜下面的往往是出奇活泼的个性。」契敦停顿一下。
  
「谈到费夫人的伴从——」
  
「如果你不介意,我不想谈她。」
  
「她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契敦慢吞吞地说。「我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惊慌使映洁的胃揪紧成一团。先前为了逃出音乐室,她不得不从他身边经过,但那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因此她有理由相信他没有认出她来。
  
她告诉自己像柯契敦那种喜欢对女仆、女家教和贵妇伴从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不会记得受害者的长相。
  
何况她现在的头发跟当时的颜色不同。由於担心以违抗命令为由而解雇她的前任雇主会警告相识的人提防一个傲慢无礼的红发女性,所以她在受雇於雷府的短暂期间都戴着黑色假发。
  
「别管费夫人那个索然乏味的伴从了,」兰妲命令。「我保证我比她更能娱乐你。」
  
「那当然,亲爱的。」契敦听来有点失望。
  
映洁退后一步。她必须赶快采取行动,不能坐以待毙地等兰妲和契敦进入走廊。她回头看一眼。幽暗的走廊全靠一盏壁式烛枱的烛光照亮。凹陷在石壁里的厚重木门是各个房间的入口。她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她势必躲在其中一间卧室里。这层楼的每个房间都有宾客住宿,但此刻应该都是空的。时间还早,客人们还在楼下跳舞作乐。
  
她停在第一扇房门前伸手转动门把。上锁了。她的心往下沈。她冲向第二扇房门,还是打不开。她惊慌地奔向第三扇房门。门把在手下轻易转动时,她松了口大气。
  
她溜进房间,悄悄关上房门,打量周遭的环境。从窗外倾泻而入的皎洁月光照亮一张层层帏幔的大床。脸盆架上挂著毛巾,梳妆台上散布着典雅小巧的瓶瓶罐罐。床铺上放著一件蕾丝花边的女用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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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在这里等契敦和兰妲进入另一间卧室後再溜出去。她转身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凝神倾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祥的预感涌上映洁心头。万一她正好进入了兰妲的卧室呢?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到了,契敦。」兰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我把钥匙找出来。」
  
映洁像被烫到似地猛然从门边退开。她只剩几秒钟的时间。床铺底下的空位已被行李箱占满,可供躲藏的只剩下大衣橱。她悄悄奔过地毯跑向衣橱。
  
契敦醉醺醺的笑声在门外回响。映洁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
  
「讨厌,你害我把钥匙掉在地上了。」兰妲说。
  
「让我来。」契敦说。
  
映洁拉开沉重的橱门,拨开成堆的衣裳钻进去,伸手把门关上。
  
黑暗立刻笼罩住她。一只男人的手臂勒住她的腰。她吓得张口尖叫,但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嘴巴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她被粗鲁地压在一副结实坚硬的男性胸膛上。
  
映洁吓得魂飞魄散。跟她的新困境相比,被认出的危险根本不算什么。难怪这间卧室的房门没有上锁,原来已经有别人先溜进来了。
  
「别出声,吴小姐。」邱胜翊在她耳边低语。「否则我们两个都有许多事要解释了。」
  
映洁拉开橱门时,躲在衣裳堆后面的胜翊看到金边眼镜寒光一闪,因而认出了她。虽然处境尴尬,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没有看走眼感到得意。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他就发觉她没有一般贵妇伴从常见的温顺特质。
  
虽然她谦逊沈静,举止得体,但过时的衣著和古板的眼镜遮掩不了她绿眸深处的慧黠和刚毅。当时他就认定她是个不好惹的女人,这会儿他又发现她的自我娱乐是躲在别人的衣橱里。真有意思。
  
映洁在他的臂弯里不耐烦地扭动。他突然清楚地感觉到她圆润坚挺的乳房抵着他手臂。她的清新幽香使他意识到衣橱里的空间有多么狭小。
  
她显然是认出了他而不再惊慌地拚命挣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她柔软的嘴唇上移开。她一声不响,显然同样不想被人发现。跟他一起躲在衣橱里会是个偷窃珠宝首饰的小贼吗?
  
「真是的,契敦。」兰妲的声音不再愉悦。「不要扯我的衣裳,你会把它弄坏的。别这么猴急,让我点亮蜡烛。」
  
「亲爱的,你使我欲火焚身,一刻也无法等待。」
  
「你最起码可以脱掉衬衫和领巾。」兰妲的语气越来越恼怒。「我不是任你压在墙上占有的淫贱女仆或枯燥乏味的贵妇伴从。」
  
胜翊感到映洁浑身一阵轻颤,发觉她的小手握成拳头。出于愤怒或恐惧?他思忖着。
  
「但我的贴身男仆花了好久才打出这个最新式样的领结。」契敦嘀咕。
  
「我会在你离开前帮你把领结重新打好。」兰妲哄道。「我一直想当你这种天赋异禀的贵族绅士的贴身男仆。」
  
「是吗?」她的称赞似乎安抚了契敦。「好吧,如果你坚持。但是快一点,要知道,我们没有整晚的时间。」
  
「但我们确实有整晚的时间,亲爱的。这正是我的重点。」
  
衣服的悉窣声响起。兰妲呢喃了几句话。契敦呻吟一声,呼吸变得越来越粗浊。
  
「天啊!你今晚还真急切。」兰妲略带不悦地说。「希望你不会操之过急,我无法忍受不等女人先达到高潮的男人。」
  
「赶快上床办事吧。」契敦咕哝。「要知道,我不是来聊天的。」
  
「先让我替你脱掉衬衫,我喜欢男人的胸膛。」
  
「我自己来。」一阵短暂的寂静。「这样行了吗?办事吧,夫人。」
  
「讨厌,契敦。放开我,我不是街头的妓女。把你的手拿开,我改变心意了。」
  
「但是,兰妲——」契敦发出一声沙哑的嘟囔,然後呻吟著吐出一口长气。
  
「哦,我的床单。我特地从伦敦把它们带来,好让我能睡在柔细的亚麻布上,现在看你干的好事。」兰妲的语气中充满轻蔑。
  
「但是,兰妲——」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比较喜欢没有资格对爱人的技巧有所要求的女人了。你就像第一次跟女人在一起的十七岁少年。」
  
「都是你的错。」契敦埋怨。
  
「你再不出去,我会无聊死。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找个更有本领的男人来陪我过夜。」
  
「慢著——」
  
「我叫你出去!」兰妲突然愤怒地尖叫。「我是贵妇,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去找整理房间的女仆或费夫人那个面色苍白的伴从娱乐你吧。考虑到你可悲的做爱技巧,只有那些女人会对你感兴趣。」
  
「我也许真的会那样做。」契敦反唇相稽。「我敢打赌跟吴小姐在一起会比刚才跟你在一起更有趣。」
  
映洁在胜翊的臂弯里瑟缩了一下。
  
「出去。」兰妲厉声道。
  
「我曾经上过雷府的一个贵妇伴从。」契敦的声音突然冷酷起来。「那个小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反抗。」
  
「别告诉我有个可怜的伴从竟然不知好歹地想拒绝你的示好,契敦。」
  
「我使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契敦似乎没有听出兰妲的语气中充满嘲讽。「雷夫人发现我们在储藏室里,立刻解雇了那个笨女人。」
  
「我不想听你征服贵妇伴从的详细经过。」兰妲冷冷地说,怒气已经压了下来。
  
「当然没有给推荐信。」契敦得意地补充。「我怀疑她还能找到另一份工作,现在八成在济贫院里挨饿受冻。」
  
映洁全身发抖,呼吸急促,双拳紧握。出于恐惧或愤怒?胜翊再度纳闷,但越来越觉得是後者。他开始担心她会推开橱门冲出去找契敦算帐。那样的场面会很有趣,但他不能让它发生。那样的举动不仅会使她大难临头,还会坏了他的大事。
  
他收紧勒著她纤腰的臂膀,无声地譬告她不要企图轻举妄动。她似乎明了他的意思,至少她不再作势冲出衣橱。
  
「滚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兰妲冷冰冰地说。「我相信我的仆人辛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你弄出去。」
  
「慢著,犯不著叫那个大老粗来。」契敦低吼。「我走就是了。」
  
脚步声响起。胜翊听到卧室门开了又关。
  
「可恶的窝囊废。」兰坦厌恶地低声骂道。「我是贵妇,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比较轻柔。兰妲穿过房间走向梳妆台。胜翊希望她不会需要衣橱里的东西。接著傅来的是梳子放在木头桌面上和瓶盖开关的声音,然后是绸缎的悉窣声和更多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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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再度打开和关上。卧室里终於只剩下他和映洁。
  
「吴小姐,在分享如此亲密的经验之後,我想我们应该加深对彼此的认识。」胜翊说。「我建议我们找个比较舒服的地方私下谈谈。」
  
「真该死。」映洁说。
  
「正有同感。」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阴影深浓的花园。「混蛋,」映洁气愤难消地说。「卑鄙下流、龌龊无耻的小野种!」
  
「经常有人说我是野种。」胜翊面无表情地说。「虽然那种说法其来有自,但很少人会当着我的面那样说。」
  
映洁大吃一惊,在过度茂密的树篱边戛然止步。「我不是有意暗示——」
  
他故意打断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骂我『小』野种。」
  
他说的没错。「小」绝对不适合用来形容他这个人。除了身材高大以外,邱胜翊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阳刚魅力,令许多上流社会的男性既羡慕又嫉妒。
  
「我指的是柯契敦,不是你,先生。」她懊恼地说。
  
「还好不是。」
  
「下午发现柯契敦在魏家堡时,我就警告管家高太太,无论如何都不要派年轻女仆独自到他的房间。」映洁说。「我还告诉她尽可能让她的女仆两人一组工作。」
  
「我完全同意你对柯契敦的看法。」胜翊说。「从你对他的反应看来,我猜在雷府储藏室里那个倒楣的伴从就是你?」
  
她的低头不语等於是默认了。
  
映洁走向花园深处。她感觉到胜翊跟在她後面。魏家堡的花园在白天看来杂乱邋遏,到了夜晚,那些未经修剪的灌木和四处横生的藤蔓就像险恶的丛林。胜翊的脸孔在阴森森的月光下有如两眼发亮的狰狞面具。
  
天啊!映洁心想,这下子他全知道了。她必须赶快采取行动,否则一切都完了。在想出办法解决她和妹妹的财务危机之前,她不能失去目前的工作。
  
老天真是不公平。映洁沮丧得想要尖叫,但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企图对胜翊所听到的事作辩解只会是白费唇舌,因为事关女人的名声时,人们总是迫不及待相信最不堪的说法。即使她能澄清雷府事件,他发现她躲在兰妲的衣橱里仍是不争的事实。但话说回来,她不是唯一躲在那个衣橱里的人。这个念头令她精神大振。胜翊想必也难以自圆其说。
  
「你的自制令人佩服,吴小姐。」胜翊客套地说。
  
她回头望向他,眉头皱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离开衣橱时衣冠不整的模样十分狼狈,但他看起来却跟先前一样整齐优雅。真是不公平,映洁心想。想起两人在衣橱里身不由己的亲密使她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刺痛窜过背脊。
  
「自制,先生?」
  
「你一定很想冲出衣橱拿拨火棒敲柯契敦的脑袋。」
  
她红著脸把头转回前方。他的神秘笑容启人疑窦,太过平和的语气也令她不知该作何感想。「没错,先生。那股冲动确实令人难以抗拒。」
  
「幸好你忍住了,否则我们两个的处境都会有点尴尬。」
  
「的确会很尴尬。」她凝视著交错纠结的藤蔓,它们在月光下看来像一群蛇爬过碎石小径。她忍不住打个哆嗦。
  
「吴小姐,你在梅夫人的卧室里做什么?」
  
她叹口气。「那不是很明显吗?我听到柯契敦和梅夫人从后楼梯上来,我想避开他们,于是躲进第一间没上锁的房间。谁知道那正好是梅夫人的卧室。」
  
「原来如此。」他听来半信半疑。
  
映洁突然停下转身面对他。「先生,那你呢?请问你为什么躲在衣橱里?」
  
「我在找朋友失窃的东西。」他含糊其辞地说。「根据情报指出,那件东西可能就在魏家堡里。」
  
「胡扯!」她瞪着他说。「别以为我会相信那套荒诞不经的说词,先生。梅夫人显然十分富裕,没有理由冒险偷窃。」
  
「在上流社会里,表象未必可靠。但我并没有把梅夫人当成嫌犯。」
  
「那你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要知道,我看到你几分钟前从楼下的窗户溜进屋里。」
  
他扬起眉毛。「是吗?你真是观察入微,我还以为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以前很擅长这种事,也许我的技巧荒疏了。」他突然住口。「算了。至於我怎么会在梅夫人的房间里,理由很简单。我想要避开你。」
  
「避开我?」
  
「我在楼下瞥见有人站在另一头的阳台上。我知道不管她是谁,她回到走廊时都会看到我。我用撬锁工具打开其中一扇卧室房门溜进去,打算等你离开走廊后再继续找寻。」
  
「真是混乱。」映洁交抱双臂。「但我想我应该感谢你,先生。」
  
「为什么?」
  
她耸耸肩。「如果你没有撬开梅夫人的门锁,我就不会发现房门是开的,而走廊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身。」
  
「我向来乐意为迷人的小姐效劳。」
  
「嗯。」她斜眼打量他。「我想你不会愿意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
  
「恐怕不行。那是私事。」
  
那还用说,映洁心想。无论如何,邱胜翊显然跟她一样有不可告人之事。「至少你的说词颇富创意,邱先生。」
  
他淡淡一笑。「而你的处境十分棘手,对不对,吴小姐?」
  
她迟疑片刻後点头。「显然如此。实不相瞒,我不能惹出任何会使我失去目前这份伴从工作的丑闻。」
  
「你认为有那个可能吗?」胜翊语带怀疑。「虽然费夫人家财万贯,在社交界又拥有崇高的地位,但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非常古板保守的人。」
  
「但我还是不能冒险。费夫人对我一直很好,她喜欢以怪人自称是我运气好。她比我的几个前任雇主更能容忍我的小差错,但是——」
  
「小差错?」
  
映洁清清喉咙。「过去几个月里,我丢掉了三份工作。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雷府的那份是柯契敦害的,但另外两份则是因为我有时会忍不住发表意见。」
  
「原来如此。」
  
「蕾蒂对某些事的态度开明——」
 
「蕾蒂?哦,你指的是费夫人。」
  
「她坚持我叫她的名字。我说过,她是个怪人。但我不能奢望当我的品德受到严重指控时她还继续雇用我,那样会使她成为社交界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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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胜翊思索几秒。「看来我们都有充分理由对私事保密,吴小姐。」
  
「是的。」她略微放松。「如果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你到魏家堡来是为了搜查宾客的卧室,你同意不告诉任何人雷府那件事跟我有关吗?」
  
「好的,吴小姐。我们算是达成君子协定了吗?」
  
「应该说是君子和淑女间的协定。」映洁的心情立刻轻松多了。
  
「抱歉,你说的对,是君子和淑女间的协定。」他严肃地点个头。「你对男女平等的强调是否意味著你是吴玛莉这类作家的忠实读者?」
  
「我确实拜读过吴玛莉的著作『女权维护』。」映洁抬起下巴。「我发现书中有许多精辟的见解和论据。」
  
「我对你的结论没有意见。」他温和地说。
  
「孤苦伶仃的女性很快就会对吴玛莉书中女性教育和权利的重要产生深切的体认。」
  
「这就是你的处境吗?孤苦伶仃?」
  
她突然发觉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但话说回来,他们在梅夫人的衣橱里已经很亲密了。映洁衷心希望自己不要每次想起被压在他温暖结实身体上的感觉就脸红。
  
「不尽然。我很幸运还有个妹妹,黛芬目前就读於得文郡的欧氏女子学院。」
  
「原来如此。」
  
「不幸的是,这个月底就要缴下学期的学费了。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告诉我,吴小姐,你一点资产也没有吗?」
  
「目前没有,但不会永远如此。」她眯起眼睛。「我的一项投资未能在两个月前如期实现获利,但我相信它随时会实现。」
  
「如果没有呢?」
  
「我会另外想办法。」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吴小姐。」胜翊的语气在兴味中带着尊敬。「你显然是个坚毅果敢的女性。请问你其他的亲戚呢?」
  
「我的父母在我们姊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祖母一手抚养我们长大。她是个很有学问的女人,我会读吴玛莉那类作家的书就是因为她的关系。但祖母在几个月前去世了,她没有什么钱,只留下一栋房子。」
  
「那楝房子怎么了?」
  
她眨眨眼,很惊讶他立刻抓住重点。她这才想起宾客间的窃窃私语。据说邱胜翊有著广泛的财务兴趣,他显然很有生意头脑。
  
「是的,房子。」她苦笑一下。「你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先生。」
  
「你要不要告诉我房子怎么了?」
  
「有何不可?你想必已经猜到答案了。」她把心一横。「那楝房子是我和黛芬唯一的财产,我们姊妹原本该靠它和附属的小农场过日子。」
  
「我猜那栋房子发生了极其不幸的事?」
  
映洁的指甲戳进手臂里。「我把房子卖了,邱先生。替黛芬缴完一学期的学费后,我把剩下的钱全部投进一项极不明智的投资里。」
  
「投资。」
  
「是的。」她绷紧下颚。「我凭直觉做了那项投资,我的直觉通常都很准,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情况越来越像是我犯了严重的错误。」
  
胜翊在沈默片刻后说:「换言之,你把钱输光了。」
  
「未必。我还没有绝望,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和运气。」
  
「我发现运气向来不可靠。」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
  
她蹙起眉头,後悔自己一时冲动地吐露了那么多私事。「我不需要听你说教,邱先生。像你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当然可以轻松自在地就运气这个话题发表令人沮丧的看法,但我们有些人除了运气以外就没有别的可以依靠了。」
  
「你强烈的自尊心使我想到自己。」他轻声说。「信不信由你,我很了解孤苦伶仃、身无分文的感觉。」
  
她忍住怀疑的笑声。「邱先生,你是说你曾经穷困过?我觉得难以置信。」
  
「我说的是实话,吴小姐。家母担任家庭教师时被一个到府作客的贵族诱奸成孕而遭到解雇,当然没有给推荐信。那个浪荡子发现她怀孕时立刻抛弃了她。」
  
震惊使她目瞪口呆。「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说,我很能体会你的处境。幸好她在诺森伯兰郡有个年迈的姨妈可投靠,还不至于沦落到济贫院。那个姨妈不久后就去世,但留下一份足够我们母子糊口的收入。我的祖母偶尔也会寄些钱来给我们。」
  
「她的心肠真好。」
  
「认识艾夫人的人都不会那么说。」他语气平和地说。「她寄钱来是因为她觉得有义务那样做。我们母子是令她难堪的累赘,伹她很重视所谓的家庭责任。」
  
「邱先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都不必说。」他挥挥手。「母亲在我十七岁时肺炎逝世。我想她自始至终都心存希望,期盼父亲有朝一日会决定他毕竟是爱她的,因而想要他的私生子认祖归宗。」
  
希望浪荡子父亲会回心转意的不仅是他可怜的母亲而已,映洁心想。虽然胜翊现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她听得出来深埋在他心底的愤怒并没有完全消失。
  
「你们父子见过面吗?」她问。
  
他冷冷一笑。「他在妻儿难产死後来看过我一、两次,但我们之间始终培养不出所谓的父子亲情。他在我十九岁时去世,当时我人在国外。」
  
「真可悲。」
  
「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吴小姐。我提起这些不再重要的往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能够体会你的困境。今晚最重要的是我们达成的保密协定,我相信你会遵守诺言。」
  
「我保证,先生。容我失陪,我该回屋里去了。别见怪,但我真的不能让人看到我跟你或其他的任何绅士单独在这外面。」
  
「我了解,品德问题。」
  
映洁叹口气。「随时随地都得担心名声真的很烦,但名声对我这行又很重要。」
  
她正要走开时,他轻柔却坚定地抓住她的手臂。「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望向他。「什么问题,先生?」
  
「如果柯契敦想起你是谁,你要怎么办?」
  
她打个哆嗦。「我想不太可能。我在雷府工作时戴著假发,而且没有戴眼镜。」
  
「万一他记得你的面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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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挺起肩膀。「我会想出别的办法。我总是可以。」
  
他的笑容短暂却首次显得真诚,她心想。
  
「我相信。」他说。「尽管目前的财务状况不佳,但我感觉得出你从来不曾无计可施,吴小姐。你走吧,我会保守你的秘密。」
  
「我也会保守你的秘密。晚安,邱先生。祝你幸运找到友人的失物。」
  
「谢谢你,吴小姐。」他突然正经八百地说。「也祝你投资的损失幸运获得补偿。」
  
她审视他在阴影里的面孔。奇怪的男人,在某些情况下可能还很危险。但直觉告诉她他会信守今晚的承诺。
  
她只希望她的直觉可以信赖。   
   
『2』第二章

「映洁,我的药在哪里?我今早头疼得厉害。」费蕾蒂夫人靠在枕头上瞪着女仆刚刚放在她面前的热巧克力。「大概是喝多了魏先生的法国香槟,我今晚得节制一点才行。」
  
不太可能,映洁心想。蕾蒂看到香槟就忘了节制是什么。
  
「药来了,蕾蒂。」她把药瓶拿到床边。
  
蕾蒂迷蒙的目光落在映洁手中的药瓶上。她身手敏捷地一把夺走药瓶。「谢天谢地。没有它,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它的功效奇佳。」
  
映洁猜药水的主要成分是浓烈的琴酒,但忍着没有点破。经过几星期的相处,她已相当喜欢这位新雇主了。她甚至开始视费夫人为某种鼓舞。蕾蒂也曾经一无所有。
  
蕾蒂本姓毕,出身贫困的约克郡农家。她很喜欢谈多年前初来伦敦时,她如何善用她仅有的资产,也就是童贞和大胸脯,获得今日的地位。映洁猜蕾蒂利用她的天赋本钱引起年迈的费爵士注意。他们在取得特别许可后结婚。费爵士在婚后三个月去世,留给年轻的妻子响亮的头衔和庞大的家产。
  
但映洁佩服蕾蒂并不是因为她设法钓到了金龟婿,而是因为她过去三十年来持续做明智的投资,这次用的是金钱而不是天赋本钱。蕾蒂把夫婿留给她的遗产变成原来的三倍。
  
绝对是一种鼓舞,映洁心想。
  
蕾蒂灌下一大口药水,轻声打个嗝,然后满足地长叹一声。 

「这样应该行了。谢谢你,映洁。」她把药瓶递还给映洁。「替我保管到明天好吗?我可能还会用得着它。好了,说说魏先生今天替我们安排了什么别致的乡村活动。」
  
「先前下楼时,管家告诉我男士们下午要参加本地的赛马大会。」映洁报告。「女士们要玩射箭和其他的游戏。」
  
蕾蒂脸上闪过一抹渴望。「我宁愿参加赛马大会,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看到贵妇跟农夫和绅士一起赌马会使本地的乡绅大吃一惊。」映洁愉快地同意。「对了,厨娘告诉我早餐又要迟些开始。」
  
「理当如此。」蕾蒂揉揉太阳穴。「我至少要一小时后才下得了床,最快也要到中午才会想吃东西。其他人应该也一样。我们回房就寝时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想必是。」
  
蕾蒂眯起眼睛。「你跟平时一样大清早就起来了?」
  
「我向来早起。」映洁喃喃道。「我很清楚你认为早晨不会有什么趣事发生,但我们有些人就是喜欢早晨。」
  
她没有必要向蕾蒂说明失眠使她比平时起得更早。说也奇怪,令她难以成眠的原因不是担心柯契敦会认出她,而是昨天深夜与邱胜翊的邂逅。这一点确实不同以往;以前她失眠都是因为财务困境。跟不确定的未来相比,邱胜翊绝对有意思多了。
  
映洁清清喉咙。「昨晚我在楼梯上跟邱先生聊了几句,他是位很有意思的绅士。」
  
「啊,金钱能使任何男人变得有意思。」蕾蒂兴致勃勃地说。「邱胜翊有足够的钱使他变得分外迷人。」
  
映洁小心翼翼地探究。「我猜是投资吧!」
  
「没错。他出生时名下没有半毛钱,因为他是私生子。他的父亲是艾家少爷,母亲是某个不够聪明的家庭教师。」
  
「原来如此。」
  
「艾夫人始终没有原谅她的孙子。」
  
「身为私生子又不是邱先生的错。」
  
蕾蒂扮个鬼脸。「薇丽恐怕不会信服。每次看到他,她都必须面对儿子维礼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前就骑马跌断颈子的事实。要知道,那令她很不好受。」
  
「你是说她把对儿子的怒气转移到孙子身上?」
  
「大概吧!维礼在死前不仅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还在牌桌上输到倾家荡产。」
  
「听来艾维礼至少还有『一路走来,始终如一』这个美德。」
  
「的确。他把艾家的脸都丢尽了。总而言之,邱胜翊大约在那时带着大笔财富返国,他替艾家偿清债务,使薇丽免于破产。她自然也无法原谅他那样做。」
  
映洁扬起眉毛。「但我敢打赌那并没有阻止她收下钱。」
  
「当然没有。薇丽可不是笨蛋。我们虽然不曾是密友,但好歹也算是点头之交。维礼死后,她就很少在社交界活动,除了偶尔到戏院看戏外,几乎是足不出户。」
  
「她的孙子显然比较喜欢出入社交界。」
  
「其实不然。」蕾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伦敦的女主人没有一个不想在她办的宴会或舞会上看到他,但他对那种事向来兴趣缺缺。这次他会来魏家堡倒也稀奇。」
  
「我猜他是无聊。贵族子弟似乎很容易感到无聊,他们总是在找新乐子。」
  
「邱胜翊不是那种人。」蕾蒂投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瞥。「他会接受魏巴瑟的邀请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映洁屏住呼吸。蕾蒂有没有可能猜中邱胜翊来此的真正目的?「什么原因?」她问。
  
「当然是物色妻子。」
  
映洁瞠目结舌。「妻子?」
  
蕾蒂轻哼一声。「他在这方面显然需要指点,这里不太可能找到适合当他新娘的清白女子。魏巴瑟办这个宴会是为了寻欢作乐。」
  
「没错。他邀请的单身女性都是富孀,例如梅夫人。吸引不了想找那种名声洁白无瑕的处女当新娘的男人。」映洁不能泄露她知道邱胜翊不是来物色新娘的,至少目前不是,因为等任务达成后,他说不定会想顺便看看婚姻市场上的货色。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进来。」映洁喊道,对出现在门口的女仆微笑。「早安,宝莉。」
  
「早安,吴小姐。」
  
蕾蒂期盼地望着宝莉手中的托盘。「那是我的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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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夫人。还有一些面包,就像你要求的一样。」宝莉把托盘放在桌上。「还有什么吩咐,夫人?」
  
「你可以把这恶心的巧克力拿走了。」蕾蒂说。「不知道怎么有人能一起床就喝热巧克力,只有咖啡能使我清醒。」
  
「是的,夫人。」宝莉快步走到床边收走巧克力托盘。
  
蕾蒂瞥向映洁。「你喝过咖啡或茶了吗?」
  
「先前下楼时喝过了,谢谢。」
  
「嗯。」蕾蒂眯起眼睛。「你一个人在三楼没问题吗?」
  
「我很好。」映洁回答。「不用担心我,蕾蒂。高太太给我的小房间十分舒适清幽。」
  
其实她恨透了三楼那间小卧室。它不仅简陋得令人沮丧,还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算知道过去曾经有人在那小房间里遭到肢解也不会令她感到意外。
  
宝莉望向映洁。「对不起,吴小姐,管家安排你住那里是因为那曾经是康小姐的房间。我猜高太太认为那里适合她住,自然也适合你住。」
  
「康小姐是什么人?」映洁问。
  
「魏夫人的伴从。已故的魏夫人是现任主人的姑妈,也是这座城堡以前的女主人。她雇用康小姐在她临终的那几个月陪伴她,后来她离奇失踪了。」
  
「魏夫人?」蕾蒂耸耸肩。「这有什么离奇?人死后当然不见踪影。」
  
「我指的不是魏夫人。」宝莉不安地说。「魏夫人死后当然是入土为安,但不见踪影的是康小姐。」
  
「雇主死了,没有人付她薪水,她当然不会留下来。」映洁指出。「我想她目前正在别的府邸工作。」
  
宝莉摇摇头。「不太可能。」
  
映洁皱起眉头。「为什么?」
  
「康小姐没有拿推荐信就离开了。」
  
映洁瞠目以对。「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高太太认为那是因为康小姐做了傻事跟主人上床,后来他们发生严重的争吵。」
  
「为什么争吵?」
  
「没有人知道。事情发生在魏夫人去世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里。第二天早晨,她和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天啊!」映洁低语。
  
「真的很不寻常。」宝莉越说越起劲。「但她从魏夫人去世那夜起就怪怪的。」
  
「怪怪的?」蕾蒂的兴趣被勾了出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我发现魏夫人的。」宝莉压低声音,像透露什么大秘密似地说。「我送茶到她的房间,就是这里——」
  
蕾蒂瞪大眼睛。「天啊!你是说这里是魏夫人的卧室?她就是死在这里的?」
  
宝莉猛点头。「正是。总之,我送茶来给她,在走廊上看到魏先生从这里出来。他的面色凝重,看到我时说魏夫人刚刚在睡眠中去世了。说他要去通知仆人和安排后事。」
  
「她的死又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蕾蒂说。
  
「没错。」宝莉同意道。「我们都在纳闷她怎么能撑那么久。总之,我进入房间,正要拉被单盖住魏夫人的脸时,怪事发生了。」
  
「什么怪事?」蕾蒂追问。
  
「康小姐从梳妆室里冲出来。」宝莉指指与卧室相连的小房间。「她的脸色苍白,一幅刚刚见到鬼的样子。」
  
「也许她真的见到鬼了。」蕾蒂说。「魏夫人的鬼魂。」
  
映洁皱眉望向她。「蕾蒂,你不可能相信这世上有鬼吧?」
  
蕾蒂耸耸肩。「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无奇不有。」
  
映洁转向宝莉。「也许康小姐只是为魏夫人的死而难过。」
  
「她怎么会在梳妆室里?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我猜你正要告诉我们。」映洁说。
  
宝莉挤眉弄眼。「我认为魏夫人断气时康小姐和主人正在梳妆室里翻云覆雨。一出来就发现魏夫人去世了可把她给吓坏了。」
  
蕾蒂似乎觉得很有趣。「可怜的女人。发现雇主在她跟男人翻云覆雨时死了一定很令人不安。」
  
「更不用提发现她突然失业了的震惊。」映洁嘀咕。
  
「就像我前面说过的,几天后她就不告而别了。」宝莉恢复正常的表情。「高太太告诉我康小姐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正派的贵妇不会想要雇用没有前任雇主推荐信的伴从。」
  
这个问题有许多方法可以解决,映洁心想,但她最好不要在现任雇主面前提起。
  
蕾蒂世故地摇摇头。「年轻女子必须好好照顾她的资产。必须以长远的眼光投资它们。不知道爱惜名声和贞操的女孩不会有好下场。」
  
「但真的很可惜。」宝莉在门口说。「康小姐对魏夫人很好。即使魏夫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因服用鸦片止痛而神志不清,康小姐还是一直在她房里一边刺绣一边陪伴她。康小姐对刺绣很有一套。」
  
宝莉离开后房间里陷入岑寂。映洁思索着伴从这行业的职业风险。
  
「时有所闻的故事。」蕾蒂打破沉默。「没有前任雇主给的推荐信,她不太可能再找到伴从的工作,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看到年轻女子浪费她的资产总是令人惋惜。」
  
「嗯。」映洁说,想到她自行杜撰的推荐信。「资产有时可以是捏造出来的假象。」
  
蕾蒂扬起灰色的柳眉,褐眸里闪着挖苦的笑意。「如果一个女孩聪明到会那样做,那么她最好利用那个假象找个有钱的老糊涂结婚。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功告成后就可以尽情享受人生。」
  
映洁想到要自己嫁给一个她无法敬爱的男人。她握紧拳头。不,她要为自己和妹妹开创更好的命运。「我不打算结婚,蕾蒂。」
  
蕾蒂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注视她。「因为你不再拥有你的首要资产可供交易,还是你不屑于在婚姻市场出售它?」
  
映洁甜甜一笑。「如果我不再拥有贞操,那么我绝不会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承认,对不对?」
  
蕾蒂放声而笑。「答得好。所以说你是不屑于用你的资产换取结婚戒指,对吗?」
  
「我近来的运气很差,但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映洁说。
  
伦敦的报纸在中午过后不久送到。由于大部分的绅士都来到乡下,所以魏巴瑟订了各种各类的报纸,包括泰晤士报在内。映洁独自在书房等待邮件抵达。客人们终于睡醒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人下楼。当高太太拿着报纸走进书房时,映洁立刻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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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高太太。」她一把夺下管家手中的报纸,转身奔向窗边的座椅。
  
「不客气。」管家摇头道。「没见过这么爱看报的人,又不是报上会有什么好消息。」
  
映洁不耐烦地等高太太离开,然后扯下无用的眼镜放到旁边。她焦急地翻到航运栏。仍然没有「金兰号」的新闻。她用出售房屋所得投资的那艘船已经逾期未归两个多月了。
  
推定在海上失事。
  
六周前映洁在航运栏初次看到那则坏消息,但始终无法让自己放弃希望。她原本十分肯定那会是项明智的投资。孤注一掷购买「金兰号」股份的那天,她的直觉从未如此强过。
  
「烂船。」她扔开报纸。「这是我最后一次凭直觉做事。」
  
但她知道她的誓言是在自欺欺人。有时她的直觉就是强得令她无法相应不理。
  
「日安,吴小姐。你姓吴,对吧?自从你抵达后,我很少看到你。」
  
映洁被魏巴瑟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抓起眼镜戴回鼻梁上,然后转向门口的男子。
  
「日安,魏先生。我没听到你进来。」
  
魏巴瑟有种红润、坦率、户外型的魅力。今天他身穿骑装和马裤显得格外帅气。其他绅士随身携带手杖,他却是马鞭不离手。虽然旅居美国多年,他仍是道地的英国绅士,和蔼可亲、热爱运动,喜欢跟他的猎犬、马匹和猎友为伍。
  
据蕾蒂说,魏巴瑟跟许多排行较小的儿子一样只身到美国闯天下。去年听说姑妈病重和他是仅存的继承人时才回到英国。继承遗产后,他亲切迷人的风采使他在社交界大受欢迎。
  
「报上有什么趣闻吗?」巴瑟踱进房间。「我承认最近几天忙着招待客人使我无暇注意伦敦的时事。」
  
「没看到什么重大新闻。」映洁站起来,抚平暗褐色的裙子。
  
她正要告退时,梅夫人的私人男仆出现在书房门口。辛旺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昂贵的蓝银色制服紧绷在他肌肉鼓胀的胸膛和大腿上。难怪昨夜兰妲扬言要叫辛旺来时,柯契敦会忙不迭地离开她的卧室。但辛旺眼中的诚恳令映洁感到心安。他不是暴戾的大老粗,只是不幸生成那副模样。据她观察,他对他的女主人死心塌地。
  
「对不起,魏先生。」他的声音有如生锈的剃刀。「我家女主人要我带口信给你。梅夫人叫我告诉你,下午你跟男士们去参加赛马大会时,她很乐意替你招待女宾。」
 
「太好了,那我就不必担心我跟男士们出去时女士们会感到无聊,对不对?」
  
辛旺清清喉咙。「我也有口信给你,吴小姐。」
  
「我?」映洁说。「梅夫人的口信?」
  
「是的。她吩咐我邀请你参加她下午为女士们筹划的娱乐活动。她说不希望你像昨晚那样一个人闲逛。」
  
「对极了。」巴瑟愉快地说。「身为费夫人的伴从,你跟其他人一样是这里的客人,吴小姐。今天务必加入兰妲和其他女士。」
  
那是她最不愿做的事,但想不出如何拒绝才不会显得无礼。「谢谢你,魏先生。」她对辛旺挤出一个笑容。「请告诉梅夫人我很感激她的好意。」
  
「我家女主人最亲切体贴了。」辛旺粗嗄的声音中带着崇敬。「我很荣幸为她效力。」
  
天啊!映洁心想,可怜的辛旺爱上了他的女主人。
  
兰妲解释说她们现在喝的混合茶是她请人特别配制的。她带了足够的茶叶到魏家堡来让其他人品尝。
  
「我舍不得把茶叶留给巴瑟糟蹋。」兰妲说。「男人对那种事一窍不通。」
  
映洁缓慢地放下茶杯。突如其来的晕眩使她感到恶心,她担心动作太快会使她丢脸地当众呕吐,幸好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她们都专心在兰妲提议的某种猜谜游戏上。
  
兰妲如鱼得水地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她乌黑的秀发向上梳成最时髦的发型。蓝色的衣裳使她的眼睛显得更蓝。她虽算不上是绝色美女,但总是显得艳光照人。无论在什么环境,她都有办法成为目光焦点。
  
她的忠仆辛旺爱慕地望着她,那种痴情的眼神令映洁感到悲哀。
  
「谁能告诉我正面朝下的那张牌是什么?」兰妲愉快地问。「苏珊,想不想试试看?」
  
「梅花a吗?」崔夫人苏珊瞎猜道。
  
「不对。」兰妲期盼地望向下一位女士。「轮到你了,缇拉。」
 
「让我想想。」缇拉假装思考几秒,然后笑着说:「我不知道,兰妲。方块二吗?」
  
「恐怕不是。」兰妲说。「下一个是谁?蕾蒂,你猜呢?」
  
「我对这种事向来不在行。」蕾蒂说。「我只在用钱当赌注时对纸牌感兴趣。」
  
「试试看嘛。」兰丹怂恿。
  
蕾蒂啜口茶,注视着纸牌。「好吧,让我想一下。」
  
映洁深吸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她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向来健康。事实上,一分钟前她还好好的。
  
虽然对射箭比赛毫无兴趣,但在兰妲的坚持下,不愿失礼的她还是参加了。现在她又被迫跟大家一起玩这个愚蠢的纸牌游戏。
  
令人意外的是,兰妲今天对映洁的态度几乎可以用热诚来形容。也许有点纡尊降贵,但并非不友善。她尤其渴望她参加纸牌游戏。
  
「红心老k。」蕾蒂说。
  
「不对。吴小姐?」兰妲转向映洁。「轮到你猜了。」
  
「对不起,我——」映洁努力振作,以免自己出糗有害蕾蒂丢脸。「什么?」
  
「那正是我问你的问题。」兰妲的语气透着一丝不耐烦。「我以为你想要玩。」
  
「是的。」映洁用力吞咽口水压抑恶心感,然后凝视那张面朝下的纸牌。
  
她随便说说就行了。兰妲的游戏不需要技巧,靠的全是运气。没有人会指望她猜中。她抬起头,直视兰妲冰蓝的眼眸。突然之间,她知道那张正面朝下的是什么牌了。
  
「红心a。」她礼貌地低语。
  
兰妲眼中闪过一抹像是意外又像是兴奋的光彩。她伸手翻开纸牌。「答对了,吴小姐,正是红心a。」
  
「侥幸猜中。」映洁有气无力地说。
  
「我们再试一次。」兰妲迅速重新洗牌。「辛旺,再给大家倒些我的特制茶。」
  
「遵命,夫人。」守在一旁的辛旺拿起银制大茶壶。
  
戴欣霞「性」趣盎然地注视着替她倒茶的男仆。「兰妲,你从哪里找来辛旺的?」她当男仆不存在地问。「他真的很令人感兴趣。我喜欢大块头的男人,你呢?」
  
辛旺瑟缩一下,但坚强地继续倒茶。尽管自身问题多多,映洁还是忍不住替他难过。
  
「他在社交季开始时来为我工作。」兰妲扬起道黑眉。「我向你保证,家里有他真的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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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欣霞低语。「你愿意考虑把他借给我一、两天吗?我只想确定他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期望中那样大。我发誓,这年头想找到各方面都大得令人满意的男人真的很不容易。」
  
那句充满性暗示的话引来几个贵妇的笑声。辛旺满脸通红地停在映洁身旁,她注意到他手中的茶壶抖得厉害。她担心他会把茶洒出来而引起更多的嘲笑和兰妲的怒气。
  
「不,谢谢,我够了。」映洁连忙说。
  
「但我坚持。」兰妲厉声道。「这茶可是极品。」
  
「那当然。」映洁突然想到引起她身体不适的可能就是这特制茶。她偷偷打量周遭,但其他人都毫无身体不适的迹象。
  
「替吴小姐倒茶,辛旺。」兰妲粗声恶气地命令。
  
「老实说,我很喜欢辛旺的制服紧绷在身上的样子。雅碧,你觉得呢?」欣霞用大家都听得到的低声说。「把他的优点全突显出来了。从背后看尤其有趣。」
  
热茶泼到映洁的手指上。她瑟缩一下,急忙抽手闪躲。她听到辛旺低声惊叫。
  
「笨手笨脚的蠢货!」兰妲斥骂。「你把茶倒在吴小姐的手上了,辛旺。」辛旺吓得浑身僵直。
  
映洁努力打起精神。「别怪他,梅夫人。是我自己不好,在他开始倒茶时移动了杯子。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正我刚才正要告退。」
  
辛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你要去哪里?」兰妲问,立刻忘了生气。「我们才刚开始玩。」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回房休息了。」映洁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她如释重负地发现只要把动作放得很慢很慢,她就可以应付晕眩。「非常谢谢你让我参加你们的娱乐活动,但不知何故,我这会儿有点不舒服。」
  
蕾蒂关心地蹙眉。「映洁,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扶着椅背虚弱地微笑。「只是头痛。」
  
「天啊!」兰妲露出冷冰冰的笑容。「我想我们把可怜的吴小姐累坏了,她不习惯参加我们上流圈子的社交娱乐。是不是那样,吴小姐?」
  
映洁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是的。」
  
她缓缓地转身走出书房。位在走廊另一头的楼梯看来遥不可及,她咬牙朝楼梯走去。好不容易爬到三楼时,她觉得好一点了,但还是渴望躺下,直到茶的不良影响完全消退。
  
走廊上空无一人。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她心想。三楼的这侧厢房只住了她一个人,别的小房间似乎都被用来储藏杂物和床单。
  
她用钥匙开门进入房间。简陋的斗室里只有小床、脸盆架和窄窗。唯一稍有暖意的装饰是脸盆架上方墙壁上挂的刺绣。
  
映洁拿掉眼镜,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她调整脑后的枕头,注视着装在木框里的刺绣。上面的图案是花园景致。可能是康莎莉的作品,她心想。宝莉说过莎莉总是在刺绣。映洁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倒霉的康小姐为什么没有带走这幅刺绣。几分钟后,她开始打瞌睡。
  
她突然被一个女子的害怕叫声惊醒。
  
「求求你,柯先生,不要这样。我就要结婚了。」
  
「那么你更应该感谢我传授你一些闺房乐趣的知识,对不对?」
  
「不,求求你,不可以这样。我是好女孩,先生。求求你别伤害我。」
  
「闭嘴。如果有人闻声上来察看,你就会被解雇,而且拿不到推荐信。上一个跟我在储藏室里相好的女人就是这样。」
  
宝莉走投无路的惊惧尖叫突兀地中断。
  
怒火窜上映洁心头。她毫不迟疑地跳下床,庆幸自己不再头晕。她抓起沉重的铁制长柄暖床炉,冲出房门时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一扇房门关上。一顶白色女仆帽躺在走廊地板上。
  
她拎起裙摆往前冲,抵达那扇房门时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她一手紧握暖床炉,伸出另一手扭动门把。古老的铁制门把在她手中轻易转动。她深吸口气,准备尽可能安静地推开房门。她必须拿捏好时机,让那个淫虫来不及反应。
  
听到另一声闷响和宝莉绝望的呻吟时,她用力推动房门。房门悄悄开启,光线透过一扇小小的天窗照进狭小昏暗的储藏室。柯契敦背对着映洁。他已经把宝莉压在地板上,正在解她的裤带。他似乎没有听到映洁进入储藏室。
  
她往前移动,高举起手中的暖床炉。
  
「不识抬举的小贱人。」柯契敦气息粗浊地说,亢奋使他声音紧张。「你应该高兴有贵族愿意费事撩起你的裙子。」
  
宝莉的视线射向映洁的脸,她的眼中充满惊恐和绝望。映洁很清楚她的感受。脱困很可能意味着失业,在女性工作机会短缺的当前社会,失业的命运就跟被强奸一样悲惨。
  
「很高兴看到你还能反抗。」柯契敦开始解开自己的裤裆。「那样才来劲。」
  
「我想你会发现这个同样来劲。」映洁喃喃道。
  
她把暖床炉往他的后脑勺用力敲去。锵地一声闷响。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然后连一声惊呼或呻吟也没有,柯契敦就无声无息地倒下。
  
「天啊!你把他打死了。」宝莉低语。
  
映洁忐忑不安地看着柯契敦动也不动的身体。「你真的认为他死了吗?」
  
「哦,我敢肯定。」宝莉从柯契敦的身体下面爬出来。她眼中的如释重负旋即变成魂飞魄散的惊恐。「这下该怎么办?他们一定会吊死我们两个的。」
  
「打他的人是我。」映洁指出。
  
「他们也会怪罪于我。我知道他们会。」宝莉呜咽。
  
她说的没错。映洁努力摆脱使她无法动弹的惊慌。「让我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宝莉六神无主地问。「哦,吴小姐,我们两个死定了。」
  
「我拒绝因那个淫虫而被吊死,他不值得。」映洁毅然决然地弯腰抓住柯契敦的脚踝。「帮我把他拖到楼梯口去。」
  
「那样有什么用?」但宝莉还是倾身抓住柯契敦的手腕。
  
「我们把他的尸体推下楼梯,然后说他是自己绊倒跌下去的。」
  
宝莉脸色一亮。「那样行得通吗?」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映洁拉扯柯契敦的脚踝。「天啊!他还真重。」
  
「跟我爸爸上星期在市场买的肥猪一样重。」宝莉使劲推着柯契敦的身体。
  
她们只把尸体朝门口拖动了几寸。
  
「我们的动作得快一点。」映洁抓紧柯契敦的脚踝,使出全力拖拉。
  
「两位小姐需要帮忙吗?」邱胜翊在门口漫不经心地问。
  
「先生!」宝莉大叫一声抛下柯契敦的手腕。她退后一步,伸手按住胸口。泪水涌上她的眼眶。「我们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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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愣在原地,但没有放开柯契敦的脚踝。惊慌也来不及了,她告诉自己。如果邱胜翊打算把她扭送法办,她已经死了。
  
她回头望向他。他的眼神神秘莫测。当他瞥向暖床炉时,她知道他已明白事情的经过。他显然不太把法律放在心上,否则他也不会爬窗户、躲衣橱、跟她这种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订定协议。
  
「是的,邱先生,我们需要帮忙。」她说。「柯先生企图强奸宝莉,我不得不用暖床炉打他。看来我下手太重了些。」
  
「她把他打死了。」宝莉呻吟道。
  
「你们确定他死了吗?」胜翊问。
  
「他突然就瘫了下来,先生。」宝莉呜咽道。
  
「他摸起来的确毫无生气。」映洁附和。
  
「虽然他是死有余辜,但在仓促地把他扔下楼梯之前,让我们先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胜翊说。他关上房门,走到柯契敦身旁蹲下,把两根手指按在他苍白的颈侧。
  
「脉搏很强。」胜翊望向映洁。「头一定也很硬。他死不了的。」
  
「真的吗?」映洁放开柯契敦的脚踝。「你确定?」
  
「非常确定。」
  
「哦,吴小姐。」宝莉的脸上希望乍现。「我们有救了。」希望在下一秒钟又消失了。「但他恢复知觉时一定会报警。他会说你用暖床炉攻击他,吴小姐。」
  
「没有人会报警,尤其是柯契敦。」胜翊冷静地说。「你们俩个饱受惊吓又用了那么多力气,一定累坏了。就让我来收拾残局吧!」
  
映洁眨眨眼。「你打算怎么收拾,先生?」
  
「我发现最简单的说词向来最有效,尤其是对头脑简单的人。」
  
「我不懂。」映洁说。「你要怎么做?」
  
胜翊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把昏迷的柯契敦扛上肩膀。
  
「把他扛回他的卧室,」他说。「等他清醒时告诉他他出了意外。根据我的经验,被打昏的人,无论昏迷的时间有多短,十之八九在清醒后都不记得他是怎么昏过去的。他不得不相信我的说法。」
  
映洁噘起嘴唇。「虽然他被打昏前没有看到我,但他一定会记得他把宝莉硬拉进来,正要欺负她时出了这个意外。他极可能知道我的房间在这一层,也许他会猜到是我——」
  
「不会有事的,」胜翊镇定地说。「一切交给我。你和宝莉现在只需要对这里发生的事守口如瓶。」
  
宝莉打个哆嗦。「我不会说的。万一让杰克知道,我担心他不会放过柯先生。」
  
「但是把他扛下楼梯一定会引起注意。」映洁皱眉道。
  
胜翊看来一点也不担心。「我走后楼梯。」
  
映洁这才如释重负。「有句话我非说不可。你这样做非常了不起,邱先生。」
  
胜翊扬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是很了不起,不是吗?」   
   
『3』第三章

柯契敦在床上虚弱地呻吟。「我的头。」
  
胜翊一直站在窗前不耐烦地等待柯契敦清醒。听到呻吟声时,他离开窗户,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察看时间。
  
「我想你伤得不重,柯契敦。你只失去知觉一、两分钟,你很幸运没在那间储藏室里跌断颈子。你怎么会想到要跑到那里面去?」
  
「啊?」契敦眼皮颤动,苏醒过来。他眨了几下眼睛,一脸迷惑地望向胜翊。「出了什么事?」
  
「你不记得了吗?」胜翊故意露出讶异的表情。「我回房间时听到楼上传来不寻常的声响。上楼察看时正好看到你打开一间储藏室走进去,你被放在门边的一个旧箱子绊倒。」
  
「是吗?」契敦小心翼翼地触摸后脑勺。
  
「你一定是跌倒时头撞倒架子。」胜翊巧舌如簧地说。「听说头部受伤有时会很棘手。你一定会想躺在床上休息到晚上。」
  
契敦龇牙咧嘴。「我的头痛得要命。」
  
胜翊淡淡一笑。「那是一定的。」
  
「我要叫魏巴瑟请医生来。」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可不会想把我的头交给乡下医生治疗。」
  
契敦面露警惕。「你说的对,他们全是江湖郎中。」
  
「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胜翊关上表盖,把怀表放回口袋里。「容我失陪了,魏先生邀请男士们到撞球室小聚。」
  
契敦皱眉蹙额。「我可以发誓那间储藏室里有个胸部丰满的女仆。我记得我心想她会很适合爽一下。不知道她——」
  
胜翊停下脚步,手放在门把上。「天啊!你是要告诉我一个整理房间的女仆拒绝你的示好?真逗趣。我可以想象今晚你边喝酒边叙述这件事时其他人会说什么。」
  
契敦满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确定房里还有别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发现你时房里没有别人,我只看到地板上有个箱子。要不要我把你的贴身男仆叫来?」
  
「他妈的!」契敦低声咒骂。「好的,拜托你务必叫郝吉到这里来。他会知道怎么处理我可怜的头。我今天真倒霉,下午赌马输了一百磅,现在又发生这种事。」
  
「我倒认为你应该庆幸被绊倒时没有跌断颈子。」胜翊轻声说。
  
胜翊折返映洁的臥室,小心不让人看到他上楼。他轻声敲门,房门立刻打开。
  
「看在老天的份上,在有人来之前赶快进来,先生。」
  
她严厉的语气令他感到好笑,但他还是遵命照办。进入房间后他看见她探头到门外察看。确定走廊上没有人时,她才匆匆关上房门,转身面对他。
  
「怎么样,邱先生?柯契敦相不相信你的说法?相不相信他是被箱子绊倒的?」
  
胜翊打量著房间,药皂的味道似有若无地传进他的鼻孔。昨夜在密闭的衣橱里勾引他的就是这股幽香。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手边的事情上。
  
「柯契敦相不相信我告诉他的细节,我无从得知。但他不愿承认可能有个地位卑下的女仆拒绝他的示好,或是她在试图逃跑时制伏了他。信或不信,他都不会反驳我的说法。」
  
映洁扬起眉毛。「高明,邱先生。宝莉和我会永远感激你。」
  
「你才是这事件中的英雄,吴小姐。若非你及时出手干预,在那间储藏室里势必发生令人不堪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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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打个哆嗦。「我一点也不后悔那么用力地打了他。我受不了那个人。」
 
「我向你保证,柯契敦迟早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面露惊讶。「会吗?」
  
胜翊点点头。「包在我身上,但这种事需要时间好好酝酿。」
  
「我不懂。」
  
「你有没有听过报复最好做成冷盘上桌?」
  
她杏眼圆睁。「你是认真的?」
  
「没错。」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我只希望当初你在雷府的储藏室遇到柯契敦时,我就在附近,吴小姐。我会立刻采取报复行动。」
  
「那次我用夜壶打他的头。」她苦著脸说。「但没有把他打昏,只让他晕了一下。我必须承认,那个淫虫的脑袋不是普通硬。」
  
他露出微笑。「你是说柯契敦在雷府攻击你时你救了自己?」
  
「他没有得手,如果你要问的是那个。」她交抱双臂,用手摩擦肩膀。「但他害我丢了那份差事。当我的雇主打开储藏门时,我们两个还在地板上。那幅画面说好听是令人尴尬,雷夫人理所当然地归咎于我。」
  
「原来如此。」他点个头。「你是位奇女子,吴小姐。」
  
映洁停止摩擦臂膀,双手垂到身侧,怯怯地朝他微笑。「谢谢你刚才见义勇为,先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习惯被解救。」
  
「你显然不常需要别人救你,吴小姐。我不曾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她在镜片後的眼睛清澈敏锐。他感觉到她在估量他,他纳闷自己会不会通过她的考验。
  
「我也不曾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先生。」
  
「真的吗?」
  
「真的。」她突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对你钦佩不已。」
  
「钦佩。」他淡漠地重复。
  
「以及感激不尽。」她连忙补充。
  
「感激。真好。」
  
她紧握双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会牢记每天晚上都为你祷告。」
  
「真令我感动。」他嘀咕。
  
她皱起眉头。「邱先生,我不明白。如果我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
  
「你怎么会认为我在生气?」
  
「因为你在瞪我。天啊!这样说好像更不恰当了,是不是?也许我应该解释一下,我对这种谈话没有多少经验。」
  
「我也是。」她恼怒地翻个白眼,然后出其不意地踮起脚尖,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蜻蜓点水似地亲吻他的唇。
  
胜翊不敢动弹,唯恐破除了这一刻的魔咒。
  
爱蹲低声惊呼,满脸通红地抽身后退。「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使你感到尴尬。我道歉,我的放肆显然令你窘迫不安。」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恐怖小说里的女主角向来都是用这种方式感谢男主角。」她沙哑地说。
  
「是吗?看来我得扩大我的阅读范围了。」
  
「邱先生,拜托,你真的得离开了。如果被人撞见我们在—起——」
  
「哦,对,品德问题。」
  
她瞪他一眼。「如果你得靠名声维生,你就不会觉得好笑了。」
  
「没错,那句玩笑话太不为别人着想了。」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房门。他没有权利危及她目前的伴从工作。如果害她未获推荐信地被解雇,那么他在她心里不会比柯契敦好到哪里去。「别担心,我这就走。」
  
她在他经过身边时拉住他的衣袖。「你怎么会在那紧要关头到这层楼来?」
  
他耸耸肩。「我注意到柯契敦往三楼走。我知道你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我担心他可能是想起在何时何地见过你而决定……」
  
「原来如此。你真是观察入微,先生。」
  
他不回答。没有必要告诉她,看到柯契敦鬼鬼祟祟地登上后楼梯时有多么令他气愤。
  
映洁放开他的衣袖,用手指轻揉太阳穴。「天啊!今天真是多灾多难。」
  
胜翊微微一笑。「柯契敦刚刚对我做过类似的抱怨。」
  
「是吗?这并不令人吃惊。脑袋上挨了那么一下,他这会儿一定也感到有点头晕目眩、身体不适。」
  
她的话引起他的警觉。「吴小姐,你身体不适吗?」
  
「谢天谢地,现在已经好了。但先前我真的很不舒服,所以我才会在房间里休息,因而听到柯契敦企图欺负宝莉。」
  
「也许是你吃的东西?」
  
映洁皱皱鼻子。「应该是我喝的东西。梅夫人坚持我们大家试喝她的特制草药茶,然后逼我们玩一些愚蠢的猜谜游戏。」
  
胜翊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梅夫人给你们喝一种特制草药茶?」他小心翼翼地重复。
  
「难喝死了。」映洁再度扮个鬼脸。「我无法想像她怎么会喜欢喝它,我不认为我们有谁喝完一整杯。我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在她那些愚蠢的游戏上。」
  
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什么样的游戏?」
  
她杏眼圆睁,不安地瞥向他的手。「我只玩了其中一种。梅夫人把一张纸牌正面朝下地放在桌上,我们轮流猜那张牌是什么。我赢了,但身体太不舒服而无法继续玩下去。」
  
「你赢了?」胜翊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她。「你是说你猜对了?」
  
「是的,全凭运气,我对这种事向来很在行。梅夫人要我继续猜,我坚持要回房休息,惹得她很不高兴,但我真的别无选择。」
  
「该死!」他和罗老都没有考虑过偷走药方的贼可能是女性。胜翊突然想到,如果他要抓的当真是个女贼,那么一位女性助手对他的调查会很有帮肋。
  
「吴小姐,昨晚你告诉我你当伴从是因为最近陷入财务困境。」
  
「若非迫于无奈,没有女人会愿意做这种工作。」她愁眉苦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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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愿意提供你另一份待遇更优渥的工作呢?」
  
她先是呆若木鸡,接着两颊胀得绯红,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奇怪的是,在乍然涌现的敌意下似乎隐藏着伤心失望,胜翊心想。他发现在梵萨嘉拉岛的多年修行对于了解女人毫无助益。
  
「你想必认为我应该为如此过分的提议感到受宠若惊,先生。」她愤怒地轻声说。「但我向你保证,我还没有走投无路到那个地步。」
  
「你说什么?」他大惑不解地问。
  
她挣脱他的手,转身背对他,拳头紧握在身侧。「你和费夫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她认为我应该在婚姻市场上出卖自己。你提议的是非正式的卖身契。在我看来,这两者并无不同。但这两条路我都不打算走。我发誓我会想别的办法脱离目前的困境。」
  
他恍然大悟。「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吴小姐。我不是要你当我的情妇,我是想雇用你当我的助手。」
  
她回头眯眼注视他。「支薪的助手?」
  
他知道她上钩了。「你不必为了接受我的雇佣而辞去目前的工作。事实上,担任费夫人的伴从反而使你更适合替我办事。」
  
她的绿眸闪着精明的神采。「你是说兼差?我可以同时向你和费夫人支薪?」
  
「完全正确。」他故意停顿一下。「我不是个小气的雇主,吴小姐。我给你的酬劳会很丰厚。」
  
她犹豫了几秒,然后转身面对他。她的眼中燃起希望之光。「你可不可以把『丰厚』说得更精确一点?」
  
他缓缓微笑。他知道伴从的薪资低得可怜。他想要出个令她目眩神迷的高价,但价码也不能高得过分,以免她起疑而吓跑。
  
「你目前薪资的两倍,如何?」
  
她的手指在床柱上轻敲着。「费夫人目前给我的待遇包括食宿和一份季薪。」
  
「我显然没有立场提供你食宿。」
  
「显然如此。况且,你需要我效劳的时间并不会很久。」
  
「没错。我想最多只到这个周末。」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既然你如此需要我的协助,那就改成我目前季薪的三倍。」
  
他扬起眉毛。「工作一周就要三季的薪资?」
 
她立刻面露不安,无疑是在担心她的要求太大胆了。「你说你需要我效劳的。」
  
「没错。你很会讨价还价,吴小姐。也许你应该在接受前先听听职务内容。」
  
「实不相瞒,我现在不是很挑剔。只要你保证付我三倍季薪和不要求我跟你上床,我就接受这份工作。」
  
「一言为定,吴小姐。现在我给你的第一项任务是,按照梅夫人的要求,喝她的特制茶和玩纸牌游戏。」
  
映洁噘起嘴。「茶非喝不可吗?」
  
「只需要喝一点点,让她相信你有喝就行了。」
  
映洁叹口气。「恕我无礼,但可不可以请你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直视她的眼睛。「我有理由相信兰妲认为她正在用她的药水对你进行某种实验。」
  
「实验?」映洁伸手按住胃部,恶心感又开始作祟。「那个难喝的茶是某种毒药?」
  
「我向你保证,没有理由认为它会对你造成伤害。」
  
她眯起眼睛。「那么它到底会对我怎么样?」
  
「根据传说——」
  
「传说?」
  
「只不过是神秘学的无稽之谈。」他连忙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在替友人找寻一件失窃的物品。那是一本古书,来自遥远的梵萨嘉拉岛上的园圃寺。它被园圃寺的僧侣通称为『秘笈』。」
  
「梵萨嘉拉岛。」映洁眉头微蹙。「听过。」
  
「佩服。很少人听过那个岛。」
  
「我的祖母很喜欢研究地理。」
  
「我的那位友人就是几年前发现梵萨嘉拉岛的罗义泰,他来日无多了。」
  
她端详著他的脸。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察觉到他心中的悲伤,这一点令他感到不安。他必须提防映洁异常敏锐的观察力,胜翊告诉自己。
  
「很遗憾。」她喃喃道。
  
「罗老最後的心愿就是找到那本失窃的古书,把它还给梵萨嘉拉岛的僧侣。」他犹豫一下。「他感到内疚。」
  
「为什么?」
  
「他觉得要不是他发现了梵萨嘉拉岛,使它在欧洲声名大噪,就不会有外人前往那座偏远的小岛,更不会有窃贼去那里盗取它最重要的宝物。」
  
「他知不知道是谁偷走了那本古书?」
  
「不知道。但谣传那个贼把秘笈带去意大利,卖给了—个名叫蓝法瑞的人。那个谣言有其可信性,因为秘笈里的秘方是用一种古代文字写成的,而蓝法瑞生前是少数有可能解读那种文字的学者之一。」
  
「生前?」映洁问。
  
「他在罗马的寓所发生火灾,他不幸葬身火窟。」
  
「关於那个神秘学的传说——」
  
「我说过,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根据传说,那种药水能强化女性天生的直觉而预知纸牌的翻转。」
  
「女性的直觉?」
  
他点头。「据僧侣说,它只对女性有效,但不是所有的女性,只有极少数原本就具有高度直觉的女性。」
  
「因此需要做实验?」
  
「是的。」胜翊在背后反握双手。「那种药水显然对兰妲无效。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它很可能对任何人都无效。但她显然还不死心地在拿你们做实验,她可能在找寻同谋。」
  
「同谋。」映洁缓缓重复。「听来她不安好心。」
  
「如果她认为药水能使人看穿纸牌,那么她很可能会想在牌桌作弊。」
  
「上流社会每周在牌桌上的赌注都是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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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但你说那种药水只是古书上的传说。你为什么要找寻它?」
  
「只要找到拥有药水配方的人,就有可能找到偷窃秘笈的贼。」
  
「我懂了。但如果药水不灵——」
  
「我非常确定药水本身并无功用,但许多人会为了得到他们认为很有价值的东西而冒极大的风险。这该死的秘方已经使不少人送命了,最近的一位受害者是伦敦的一名药师。」
  
她惊骇地瞪大眼睛。「因为他喝下了药水吗?」
  
他摇摇头。「我认为他是被他的顾客杀害的,那人向他购买了秘方中的特殊药材。」
  
她皱起眉头。「你知道秘方的成分?」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些药材都是梵萨嘉拉岛的稀有特产。伦敦只有少数几家药材店出售梵萨嘉拉药材。罗老跟那些药师打过招呼,如果有人想要购买,就立刻通知他。」
  
「原来如此。其中一个药师通知说他出售了一些稀有药材?」
  
「是的。罗老病得太重,无法出门。所以信一送到,我立刻去找那个药师。但我慢了一步,他已经惨遭毒手。他在断气前告诉我购买药材的人打算参加在魏家堡举行的宴会。」
  
「天啊!」映洁惊呼。「你认为兰妲杀害了药师?」
  
「如果秘方为她所有,那么她极可能就是杀害药师和其他人的凶手。但你别担心,吴小姐。你只要装傻就不会有危险。」
  
「这个我在行。装傻是做伴从这行的必备本领。」映洁嘟囔。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伴从会这么精明机灵。」
  
「做这行并不容易,先生。」
  
「我相信。」他故意停顿一下。「如果你对职务内容都没问题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如果你发现你上了我的床,吴小姐,那绝不会是因为我付钱要你那样做的。」
  
翌日傍晚,在更衣晚餐前,胜翊点燃一枝蜡烛放在地板上。他盘腿坐在蜡烛前面凝视火焰。他在很久以前就舍弃了大部分的梵萨仪式,但偶尔在需要自我省思时,仍会使用蜡烛。
  
利用加味染色蜡烛来帮助沉思是梵萨嘉拉的一种古老习俗。每个梵萨师傅都会教导徒弟如何利用烛焰来集中注意力。按照传统,徒弟从师傅那里得到他的第一批蜡烛。每个师傅都有他独特气味和颜色的蜡烛。梵萨嘉拉有句古谚:观其徒之烛,知其师之名。徒弟依照惯例使用师傅的蜡烛,直到晋身第三圈后才有资格挑选香料和颜料制作他自己的沉思蜡烛。
  
胜翊从罗义泰那里得到他的第一批蜡烛。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深紫色蜡烛的独特气味。
  
就像映洁的气味一样独特。
  
那个念头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懊恼地心想,再度全神贯注在烛焰上。
  
就在可以晋级时退出了梵萨修行圈,因此他始终没有自己的蜡烛。偶尔在想要沈思时,他会使用一般家用的蜡烛。常识告诉他助人看清真相的不是蜡烛的气味或颜色,而是意志力和专注力。
  
他凝视烛馅,有条不紊地祛除杂念,使心情沉淀下来。烛焰变得更加明亮,他一边凝视焰心,一边让思绪自然发展。片刻后它们逐渐成形。
  
把吴映洁扯进失窃秘笈的紊乱谜团里也许是个错误。但在仔细确认后,他很满意自己的推理正确。如果梅夫人是窃贼,如果她相信灵药对映洁生效,那么映洁已经身陷罗网。如果他的推论无误,兰妲需要映洁,她不可能在此时伤害映洁,所以映洁暂时不会有危险。雇佣映洁帮助他在魏家堡调查反而使他更能保护她。
  
烛焰燃烧得更加明亮。胜翊让自己被拉进真相灼人的更深处,在那里不曾有影像是完全清晰的,他最多只能捕捉到短暂的心灵意象。
  
仍在那里闷烧的是少年时代愤怒和痛苦的余烬、长久以来的孤寂,以及原本可以使他成为梵萨大师,但后来被他用来建立金融帝国的坚强毅力。
  
他略过旧有的真相,专心找寻新真相的微光。
  
他仔细观看许久。片刻后看到它亮了起来,但一秒钟后它又消失在烛焰深处。虽然它出现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已足够让他确定它的存在,而且他有预感它会一直纠缠著他。
  
这就是烛焰里的真相,胜翊心想。他雇佣映洁不只是因为他认为她这个星期对他有用。他雇用她为临时助手不是因为他想要保护她或帮助她脱离财务困境。
  
他所做的是把握机会将她拉近。这种动机对他来说很不寻常,可能也很危险。他发现他不想望进烛焰更深处。
  
「你又赢了,吴小姐。」柏荻姬啪地一声合起扇子。「不公平,你已经连赢三次了。」
  
同意参加兰妲最新游戏的女士们纷纷低声附和。映洁偷偷瞥向身边那群贵妇。她很清楚她们的不悦;她们可以容忍一个无足轻重的伴从跟她们一起玩游戏,只要她懂得放水,但无法容忍她不知分寸地赢个不停。只有兰妲似乎对映洁的好运感到十分满意。
  
许多女士在晚餐后继续喝香槟。不等舞会开始,她们恐怕都已经醉了。映洁只敢喝茶。当兰妲坚持她再尝些特制混合茶时,她已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她啜饮得更加谨慎,所以晕眩和恶心感都不像昨天那样强烈,但她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脑袋里像是弥漫着滚滚黑雾。
  
「再来一次。」兰妲兴致勃勃地洗牌。「看看谁能打败吴小姐。」
  
荻姬唐突地站起来。「我不想玩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她看看其他人。「谁要跟我一起去?」
  
「我。」
  
「还有我。」
  
「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赢实在不好玩。」裴可玲含沙射影地说。「希望舞会赶快开始。」
  
在衣裳悉窣声中,几个女人离座走向阳台。
  
兰妲对映洁露出和蔼的笑容。「她们真是输不起,吴小姐。运气好又不是你的错。」
  
兰妲兴奋的眼神令映洁担心。该是输的时候了,最好别让兰妲对茶的药效太过自信。
  
「再玩一次我就要回房休息了。」映洁说。
  
兰妲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好,吴小姐,最后一次。」她看似随意地挑了三张牌,端详片刻后把它们正面朝下地放在桌上。「好了,看你能不能猜中这些牌。」
  
映洁摸摸第一张牌。透过脑海中的迷雾,她可以清楚看到一张梅花四。「红心老k。」她无精打采地说。
  
兰妲皱着眉头把牌翻开。「猜错了,吴小姐。辛旺,再替吴小姐倒杯茶。」
  
辛旺拿著茶壶上前。
  
「不,谢谢。」映洁说。「我不想喝了。」
  
「没那回事。」兰妲不耐烦地瞪男仆一眼。「辛旺,没听到我叫你替吴小姐倒茶吗?」
  
辛旺哀求地看映洁一眼。她不忍为难他,於是谅解地朝他微微一笑。「好吧,那就再来一杯。谢谢你,辛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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