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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未婚先有子(翊洁)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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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未婚先有子(翊洁)

小说简介:
  
吴映洁这女人真是人如其名,一遇上她,他就不得不「咬紧牙」!五年前是她声称对他一见钟情、两人是天生一对,追缠著他,硬要跟他在一起,终于他接受她、爱上她,跟她发生感情,真心想跟她相守,她却忽然闪人了。害得他自此之后,对女人不信任、没好感,只玩爱情游戏,不谈承诺跟永远。五年后,她直接把儿子丢在他家楼下,让他多了个为人父的身分、责任,真过分!当他是好欺负的吗?看来她应该是没见过他铁血又冷酷的一面。好吧,儿子这项大礼他收下了,但她犯下的爱情重罪,他也得好好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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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周末夜,夜未央。
  
灯红酒绿中,多的是外表华丽、内心空虚,或是外表光鲜、欲望火热的男男女女。
  
座落于巷子里面的pub享有盛名,在此出入的大多是各界的名流。这也是为何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因为无论是追逐鲜花还是绿草,在这边出现的目标都格外吸引人。
  
「嗯,亲爱的,你家还我家?」打扮得入时的女子,眼角含媚,直勾着身旁的伟岸男子,丝毫不愿意放弃任何放电的机会。
  
人人都说邱胜翊是个高级玩家,有格调又性格。瞧他踏出pub的姿态,身子微微斜摆,瞇起眼点燃一根烟,眼底有着距离的淡漠,偏又带着一抹迷蒙的沧桑味,足以勾引出女人心中的母性,幻想着抚平他眼中孤寂。
  
所以他纵使有诸多往来的女性朋友,却没人因为分手而对他有所抱怨。他给人的距离感非常明显,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对于女人来说,是个如梦似幻的男人典型。
  
「妳回妳家,我回我家。」深吸了口烟,邱胜翊忽然觉得整个人被一波波的厌倦感给淹没。
  
一个男人有了钱有了地位,有一堆爱慕的女人,却感受不到生活的愉悦,或任何值得期待的波澜,多么无趣!
  
「你不会是认真的!」女人的花容有点变色,噘着嘴仰头看他。
  
捻熄手里的烟,他一个跨步往前,伸手招了辆计程车,在她能反应之前,将女人给塞进车子里。
  
「邱……」女人的嘴巴还嘟着,他已经转身离去。
  
信步沿着人行道往停车场走,邱胜翊并不介意冷风有些刺骨,反而欢迎这样的清新空气。
  
或许他真的老了。
  
有时候只想一个人喝点酒安静一下,却到哪里都碰得到熟人,最终他最常待着的地方就是办公室跟家里。
  
用遥控器打开车锁,俐落的动作带着流畅的美感,人人都说他举手投足尽是优雅与魅力,岂料他只是觉得做一件事必须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达成,并没有想太多。
  
房车顺畅地在车流中穿行,虽是冬夜,他依然贪那空气的新鲜而把车窗摇下。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已经滑入他公寓大厦地下停车场。
  
锁好车子,搭上电梯,他先在一楼大厅停留,拿取信件后才准备上楼回到住所休息。不料才转身,警卫就以一种热情而如释重负的声音喊住他——
  
「邱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平日尽忠职守的警卫声音有点激动。
  
邱胜翊讶异地转过头。「有什么事吗?」
  
「你的访客等了你一晚,我真担心你今晚会不会不回来……」警卫松了一口气说。
  
「访客?」他更是好奇地扬起眉毛。
  
「嗯,小访客。」警卫朝邱胜翊招招手。
  
邱胜翊探过头去,正好看到蜷曲在柜台后面小沙发上的小人儿。
  
一个小孩?!
  
「我不认识他,你搞错了。」邱胜翊瞪着眼前的小鬼,眼睛连眨都没眨,像是瞪着小怪物一样。
  
他怎么会跟小孩扯上关系?他们邱家别说小孩,连个小婴儿都没有,他因此还不时被老妈念到耳朵长茧,恨不得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没有搞错,他确实是说要找你。还有,邱先生,难道你不觉得这可爱的小男生长得跟你很像吗?」警卫有点激动地看着他,仿佛预期着一出父子相认的天伦狗血剧,无奈男主角之一太过冷淡,一点配合的意愿都没有。
  
「哪里像?」邱胜翊连眉头都皱起来了。是不是什么人整他来着?这一招倒是新鲜。
  
两个男人争论之间,小男孩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很自然地朝他喊了声:「爹地!」
  
邱胜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而一旁的警卫则开始眼泛泪光。
  
「小乐,恭喜你,终于找到你爸爸了。」警卫激动地拍着小男孩的肩膀。
  
邱胜翊双眼几乎无法离开孩子,这小鬼还见鬼的长得跟他颇像。不管是谁想整他,这次倒是做得挺有模有样的。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邱胜翊研究地盯着眼前的小孩。
  
小男孩看着他不善的表情,小脸蛋也跟着沉了下来,倔强的嘴闭得紧紧的,那神情倒是让他觉得很熟悉。
  
这孩子的母亲他肯定认识。
  
「邱先生,时间也晚了,小孩子需要休息,你要不要先带他上去?」警卫说话虽然依旧有礼,但眼里却充满了对邱胜翊的指责。
  
有了孩子却让他流落在外,孩子来认爸爸了,居然还能这样无情?
  
有钱人都是无情无义的家伙,他本以为邱先生是个有格调的生意人,看来他看错人了。
  
「你自己来的吗?你几岁?」邱胜翊想问清楚,好推论出一个可能的答案。
  
「你不相信你是我爹地,对吧?」小乐抿起嘴问。
  
邱胜翊扶住额头叹了口气。「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哪来这么多问题?」
  
小孩怎么这么难搞?通常他问话,他的手下没一个敢顾左右而言他的,偏偏遇到这小小人儿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压抑着自制力即将脱轨的冲动,他转而面对警卫。「他不可能自己来,谁带他来的,有说什么吗?」
  
「有个女人带他来的,我听小乐喊她阿姨,然后她问清楚你确实住在这边,就走了。她说小乐的妈拜托她把小孩带来给你,但是赶时间,就没办法留下来等你回家了。」警卫倒是很坦白地回答。
  
「小鬼,你从哪里来的?」邱胜翊转头问孩子。
  
「我才不是小鬼!」小乐瞪他一眼。「要不是妈妈叫我来跟你住一段时间,我也不想来的!」他以一种「你以为我稀罕」的语气说。
  
孩子的模样跟说话的样子似乎超过了他年龄该有的,显得有些早熟。邱胜翊这下真的觉得头痛了。
  
「邱先生……」警卫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邱胜翊只好认了,先把孩子领上楼,再来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走吧!」
  
于是小乐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跟在邱胜翊身后。他一看到小鬼的样子,又是皱了下眉头,拎起他的背包。「这对你太重了吧?给我。」
  
「不要。」小乐退开他的势力范围,躲到电梯一角,一脸敌意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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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下好了,他不仅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还是个对他满怀敌意的小子。真是够精采的!
  
看着孩子明明个子不够却要逞强的样子,莫名让他有点心疼,于是态度也就和缓了不少。不管这是怎么一回事,孩子也算是无辜的,他不该把脾气发在孩子身上。
  
于是打开家门后,他先安顿小乐洗了个澡,也不管小孩子懂不懂自己洗澡,反正他没当过奶爸,现在更没兴趣帮小鬼洗澡。
  
好在小乐从浴室出来时,身上看起来倒是挺整齐的。邱胜翊弄了些吃的给他。「我这边食物不多,你将就吃些。」
  
小乐也不再逞强,乖乖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烩饭。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妈咪叫什么名字了吗?还有我连你的名宇也不清楚。」邱胜翊看着孩子,语气柔和了些。
  
不料小乐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鼻子一红,嘴巴一瘪,眼眶居然就这么红了。他死抿住嘴,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你不想要我跟你住!」
  
孩子倔强又脆弱的模样让他心里一乱,简直想呻吟出声。
  
「对不起,我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不习惯跟小鬼相处,不是故意找你麻烦。」他叹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谁将这颗烫手山芋丢给他,他一定先掐死那个人。
  
「要不是妈咪要我跟你住一段时间,我也不想要来这里。妈咪……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这下子小子终于忍不住,哭了。
  
邱胜翊真的手足无措了。
  
「小鬼,你别哭,听我说。」他将孩子的脸抬起来。「你妈不是说只住一段时间?那就表示她会回来带你的。」该死的,他真的扮演起保母,安慰起孩子来了。他讨厌小孩的,不是吗?
  
「真的吗?」小乐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妈咪会来接我的。」他说着跳下了椅子,往客厅找他的背包去。
  
「你去哪里?小……小乐?」他刚刚好像听警卫这样喊这小鬼。
  
「妈咪有信给你。」小乐从背包翻找出一封信,递给他。「还有,我叫做吴咸乐,咸丰的咸、快乐的乐。」
  
「你知道什么咸丰?」这小鬼铁定不满五岁,哪会懂得什么是咸丰。
  
「那是个皇帝,我妈咪跟我说过,我又不是笨蛋。」小乐抗议着。
  
「好,你不是笨蛋。等等,你有信干么不早点……」邱胜翊接过信。「算了!」他忍住想回头掐死孩子的冲动,他可不想这小子又哭出来。
  
唉,他就说他讨厌小孩嘛!
  
吴咸乐?姓吴?
  
他的脑子忽然浮现一阵不好的预感,拆信的手有点不稳。邱胜翊是那种很少为事情大惊小怪的人,在他聪明的脑袋运算下,通常事情都会进行得很顺利,看他的事业之成功就知道了。可是只有一个人老是惹得他失去自制,而不巧那人也姓吴。他急着打开信,谁想到信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
    
胜翊:
    
我有事出差一段时间,孩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大约一个月后我会去接孩子,先谢你啦!
  
签名签得乱七八糟,就像她的风格一样。
  
吴映洁,他分手五年的前任女友。
  
刚认识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跟这样一个女人谈恋爱。他与她太不同。
  
他聪明有效率,她却老是干蠢事。他做事的方式有条理,充满了一切科学的方式;而她成天挂在嘴边的,却是什么感觉不感觉的。
  
她说她的感觉很准,她见到他的瞬间就知道他们属于彼此。
  
她说她爱他,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她用一种火花爆裂似的无畏热情,炸得他平静冷淡的世界一片狼藉。
  
她用那打不败的热情追求着他,他的冷淡、他的冷眼,他那种看笨蛋的眼神,一点也没伤害到她,更没有赶跑她。
  
有时候他怀疑她的脑袋真的有问题,一个正常的女人会被男人拒绝了那么多次,还没打退堂鼓吗?
  
那要多笨才有办法办得到?
  
他不是不动心,只是觉得她那种乱七八糟的个性老是让他抓狂,若真的跟她谈恋爱,铁定会把他搞疯,他的理智、他的聪明都劝他要把这热情的女人逼退。谁想到她还是撑了快两个月,动不动就从他身边冒出来,拉他去做这个、做那个,让他努力压抑的好感跟欲望一再浮动。
  
两个人就像在进行一场爱情的意志之争,只是两个月之后,她忽然从他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没有惊喜,再也没有一个疯疯的女孩在他面前笑得那样放肆,笑得那样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但是他却慌了。
  
为了那原本困扰他的身影居然不再出现,害得他整个人失落到一种令他自己讶异的程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惊慌地到处找人,最后在她住所找到一个病了三天的笨蛋。他飞车把人送进医院,像是火烧屁股似的,最后证实只是感冒时,还让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笑话了。
  
他终于放弃挣扎,放任自己去爱一个他不想要爱上的女人。
  
这个笨蛋蚕食了他的冷漠,他终于回应了她的热情,认真地与一个女人交往,甚至让她完全进驻他的生活。从医院回来,他就把她的小屋子退了,再也不准她一个人住,怕哪天她死在里面没人知道。就这样,她住进了他的房子,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女友。
  
在他的心中,早已认定了这女人,即使有那么多不同,他也努力在适应,调整出彼此都能快乐的相处方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欢乐与火药味兼具,就是不无聊。也以为两个人会就这么交往下去。
  
谁想到半年后,她只扔下一句「我配不上你」,当作感情的句点,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吴映洁!」他捏了捏信纸,觉得额角青筋又在跳动了。
  
这女人到底以为她在干什么?
  
从他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快五个年头后,居然就凭这短短两行字,就要他照顾孩子一个月?她连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提,让他手痒到不行,如果她在现场,一定会被他掐死的。
  
他怎样也没想到这女人还会出现在他生活中,他以为经过了五个年头,他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已经沉淀了下来,再见她也会很冷静的。谁想到她光凭这两行字就激得他失去冷静,整个人都快要抓狂了。
  
如果是吴映洁,孩子确实有可能是他的。结果她连提也没提,是表示这件事情无须解释,小乐确实是他的儿子?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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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了这么多个年头,而他一无所知的儿子。
  
「妈咪说什么?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小乐关切地仰起头看他.
  
「小乐,你妈咪是做什么工作的?她都没提要去哪里吗?」
  
「妈咪的工作就是做劳作。她有说她要去工作,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要我跟你住。可是为什么要去那么远?晚上不能回家吗?」小乐困惑地问。
  
如果邱胜翊回答得出来,那才有鬼。
  
他暗自咬牙,这女人真的人如其名——吴映洁,认识她的人最好「咬紧牙」!因为她有让圣人抓狂的能耐,更何况邱胜翊根本不是圣人。当年她不就出现在他生活中,在他的感情世界中胡搞瞎搞一阵后,就这样掰掰闪人了。这就是他这几年都不愿意认真跟女人交往的原因,他恨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像个傻子。
  
邱胜翊这人聪明绝顶,他最讨厌傻子、笨蛋。偏偏他就认识了一个小笨蛋,总是让他想将她脑袋摇一摇,看看排列组合会不会好一点。
  
他讨厌笨蛋,但她却让他当了笨蛋。所以他能不怨她、不气她、不恨她吗?
  
光是提到她,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了。
  
「你有没有家里的住址?」邱胜翊知道孩子也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打算自己搜集资料,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必要时他也不排除请专家帮忙找人。就算要把土地翻过来,他也要把那女人找出来,到时候他就能尽情地掐死她了。
  
「我背不起来,可是我的背包上面有。」小乐把背包翻开,内侧有名卡,写着他的名字、一个手机号码跟地址。
  
邱胜翊看了几秒,就把资料记在脑子里了。拿起电话就拨了那组手机门号,结果真的没有开机。
  
难道她是到国外出差吗?因此才需要一个月?
  
这五年来,她连找都不曾找过他,现在才莫名其妙把孩子丢到他家门口,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他有一肚子想骂人的话,偏偏没人可骂。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觉,我们明天再去找你妈。」他拍了下小乐的,肩膀。
  
他儿子?感觉真不踏实。
  
「我可以见到妈咪了?」小乐眼睛一亮。
  
「我会找到她的。」然后再扭断她的脖子!邱胜翊沉下声音,誓言道。
  
「好,那我去睡了,晚安……爹地。」小乐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有点害羞地说,然后就跑进客房里了。
  
邱胜翊却被震得愣在当场好几秒。
  
爹地。
  
好轻好细的两个字,却有着踏实的重量,落在他心里面,再也无法轻易拍开。
  
邱胜翊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
  
他站在阳台抽了好多烟,想起了太多太多过去的事情,关于这个曾经把他弄得乌烟瘴气,一走了之的女子,他的心情实在太过于复杂。
  
隔天早上,他的眼睛里面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血丝,想了一夜的结果,眉头却紧蹙在一起,再也无法松开了。
  
带着小乐去吃过早餐,他开车来到小乐背包上的地址。按了电铃后如预期的没人应门,不过他可不是个傻蛋,当然会想办法。
  
小乐说房东住在楼上,他就去跟房东要钥匙。虽然房东满脸的好奇,但是因为他认得小乐,还是把钥匙交出去。然后在邱胜翊的冷脸中,一个问题也不敢问出口,可惜了一个八卦的好题材。
  
打开小公寓的大门,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头。
  
「天哪,这女人一点都没变。」他喃喃地说。
  
屋子虽然不脏,却乱得可以。这种她声称乱中有序的整理法,总是让他很抓狂.他的房子干净整齐到简直像是样品屋。
  
当年她跟他住在一起时,每个星期都给他的房子换一个样子,一下宣称走巴洛克风格,一下子说是田园派,过几天又变成摇滚风。他抗议抓狂,她只是笑着吻吻他,忙说对不起,却像在对待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然后她会闹到他忘记生气,直到下次她再度乱搞他的房子。
  
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吴映洁这女人,那就是个「乱」字。
  
你永远不知道打开门会看到什么,他的人生充满了可预期的事情,而他却老是无法预期到她的行为模式。
  
跟她在一起时,他的生活充满了太多小火花,永远有数不清的惊吓跟惊喜,直到他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在认识她之后笑得有多么频繁,怒吼得有多么用力。
  
她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她让他发觉生命虽然有很多蠢事,但也有很多新鲜的事,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就像使用万花筒一样,色彩缤纷。
  
然而在一起半年,他不曾透彻地了解她。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她了,但是在她宣称对他一见钟情,彼此是天生一对,死拖活拉将他卷进感情漩涡的几个月后,她离开了他。
  
不曾回来,直到现在。
  
「妈咪!妈咪!妳在哪里?」小乐在房间里外穿梭,找着吴映洁的踪影。
  
但是吴映洁并不在家。
  
「小乐。」邱胜翊朝儿子招了招手。「不要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带过去的,我看你的背包中只有两套衣服跟牙刷,想带什么去拿,我们有车。」
  
「我要带故事书跟玩具。」小乐眼睛一亮,就忘记了找不到母亲的失落。
  
邱胜翊趁这机会在屋子里里外外搜寻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小公寓只有两房一厅,一间房间看来是卧室,堆满了孩子的用品跟玩偶。而另外一间房则像是仓库又像工作室,堆满了各种奇怪的素材。
  
「真的在做劳作?」他忍不住挑动眉毛。「难怪小子搞不清楚他妈做什么行业。」确实是乱得可以,完全看不出头绪。
  
不过吴映洁是念美工的,她对这些玩意儿一直有兴趣,任何跟美工扯得上关系的行业,她都有可能从事。
  
翻找了快一个小时,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找到几张医院的收据。
  
他将那迭收据拿出来翻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脸色越来越沉。
  
「爹地,你看我要带这些。」小乐拎着一袋玩具跑过来时,差点没被他的脸色吓到。
  
「小乐,收好了我们就走。」他将那一迭收据收进口袋里,然后握起孩子的手,带着一袋外面露着恐龙头的袋子,他大迈步地离开这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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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吴映洁在搞些什么鬼,他一定会弄清楚的。
  
邱胜翊不得已将孩子带回去给他母亲,他要去一趟医院探究竟,却不方便带着孩子出入医院。
  
虽然让他妈知道孩子的存在,将来可能会让自己后患无穷,惹来母亲的唠叨跟探问,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好在他母亲惊讶过后,就非常开心地接手,仿佛得到一份礼物似的开心不已。他没空管母亲的反应,车子甚至没熄火,就往医院来了。
  
他看着收据上最近的日期都是外科的单子,于是到了医院便直接找到外科的楼层来。
  
「小姐,我想查门诊名单,有没有吴映洁这个人?」邱胜翊直接跟柜台的护士说。
  
「你查门诊名单做什么?名单在门诊门口都有贴……」护士小姐一抬头,看到他冷凝的面容,原本高亢的语气往下一降。
  
「电脑是拿来干什么的?」他当然知道各门诊门口都有名单,但门诊那么多个,一个一个找,他又不是蠢蛋。
  
护士小姐本来想回嘴,但是看到他的坏人脸,只好又缩了回去。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开始敲电脑,查询起名单来了。
  
「先生,门诊名单没有这个人,但是吴小姐排定今天早上开刀,开刀房在三楼,你得要去那边查……」小姐还没说完,邱胜翊已经转身走掉了。
  
开刀?!
  
邱胜翊简直想朝天怒吼。
  
还说要出差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出差跟开刀是同一回事了?
  
如果她能活着出医院,他也一定要掐死她。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视线变得有点朦胧,邱胜翊想,自己可能是气到快疯了。
  
不然该怎么解释他的手竟微微颤抖?

『2』第二章

邱胜翊瞪着电视萤幕看了快三小时,情绪激动到差点要去捶墙壁。
  
萤幕上是所有开刀者的名单,不断在跳动,显示着该病人目前的状况,是准备中、开刀中,还是在恢复室。
  
他早该知道,只有吴映洁会让他有爆血管的感觉。跟她在一起,他常常怀疑自己最后会死于脑溢血,没想到他还没老到有高血压,她就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面对当年她的离开,气愤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生平首次体认到自己是个傻瓜,就算想骂人,却没机会。
  
他让一个女人进入了他的心里,却得到这样痛苦的回报。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愿认真谈情说爱,搞得像回事一样。他摇身一变成了游走花丛的都市新贵,女性朋友很多,却无人可以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因为无足轻重,自然了无痕迹。
  
虽然很多时候他觉得挺无聊,却也不肯顺母亲的意,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当老婆,步入人生该有的旅途。
  
婚姻,才不是人生该有的旅途。
  
他对女人连喜欢都谈不上,何来爱?如何相处几十年?而这个在他眼前跳动的名宇,只会让他咬牙切齿。
  
「吴映洁,妳最好给我好好的,我们的帐还没算完。」他刚去探问过,只知道她动的是腹部肿瘤摘除手术,其他的细节一概不知。就连手术的危险性高不高,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他都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这样的心慌意乱,不是吗?
  
在他折磨她之前,他可不准她这样挂掉。她吴映洁欠他的实在太多,如果就这样走了,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胡思乱想间,手术室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吴映洁的家属在不在?」
  
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但他强迫自己停住,注意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没人跑到对讲机前面去。
  
这女人居然一个人跑来开刀?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知道她从小没父亲,母亲也常不见踪影,但她还有一些亲戚的,不是吗?再不然也该有朋友吧?
  
她就这样把孩子扔给他,然后一个人来开刀?万一有什么差错呢?孩子是不是就这样傻傻地等着出差的妈咪回来接他?
  
他简直不知道该对谁生气,他只知道自己气得快要吐血了。
  
吴映洁一直都是他傲人自制力的杀手,或者该说是……罩门。
  
「吴映洁小姐的家属,吴映洁小姐的家属在吗?」手术室前的对讲机又响起来一丁。
  
邱胜翊箭步走过去。「我在,已经开完了吗?顺利吗?」
  
「她在恢复室待了一些时间,已经苏醒,但因为麻药的关系,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清醒。」护士小姐交代完,手术室的门就开了,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
  
邱胜翊看着几年不见的吴映洁躺在白色床单上,手上吊着点滴,眼睛还闭着。他没能好好看她,护士小姐一边推着病床走,一边交代着几样注意事项。
  
他跟护士推着病床来到排定的病房,却在看到病房内有些拥挤的床位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四人房?没有单人房吗?」他转身问护士。
  
「吴小姐当初不是说要住四人房吗?健保给付的就是这种房……」
  
「帮我换单人房,我会付差价。」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要查查看有没有空房。」护士小姐应。
  
「那麻烦妳了,我在这边等。」他的声音平缓,但态度却是不容辩驳的。果然不到五分钟,护士去而复返,如他所指定地换了间单人房。
  
「她现在还不十分清醒,我们会准时来换点滴,如果她很痛的话,可以跟我们说,会帮她打一些止痛的药剂。现在还不能喝水,你可以到福利社买棉花棒,帮她在嘴上沾些水,比较不会那么干。」
  
「小姐……」邱胜翊喊住了她,护士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身看他。「她……手术还顺利吗?肿瘤……」
  
看到他眼底的忧虑,原本对他的态度有些抱怨的护士也软化了下来。「你太太身体满不错的,肿瘤也摘除得很干净,再说是良性的肿瘤,你可以不用担心。住院几天,应该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医生等一下会来看她,你不用太担心。」
  
邱胜翊愣了一愣,这才点了点头。
  
护士小姐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但他并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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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病床边,低头审视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底的情绪可说复杂极了。
  
她素净着一张脸,那脸蛋在鬈鬈蓬蓬的头发中间显得格外小巧。她的睫毛一如记忆中那样又长又鬈,像个娃娃,她的鼻头微微翘起,让她看起来总是带着逗趣顽皮的味道。而她的嘴唇,原本嘴角总是勾起来的唇现在平静地苍白着。
  
吴映洁的打扮总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各种你想象不到的颜色都会被搭配在一起,虽然怪,却怪得那样理所当然。她的骨架小,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所以永远像个娃娃似的,永远不显老。
  
他一直都喜欢她睡着的模样,嘴巴不笑了,眼睛不闪亮、不顽皮了,但是总有一种温柔的沉静感。只有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最接近她,拥抱着她最纯、最真、最女人的一面。
  
只是这个曾经占领了他心的女人,就是让他痛得最严重的女人。
  
他又气又恨,却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引起他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事实上他只要淡淡地重复一次自己的命令,他身边的人就会非常识相地按照他的命令去做,半点都不敢争辩,更别说违逆他了。
  
只有吴映洁反应总是跟人家不同。大概是没有长痛觉神经,所以无论怎样都不怕死。
  
但她那不负责任的毛病还是不改呀!
  
原本对她的气愤,在看到她那安静沉睡的容颜时,一点一点地退去了。此刻他愿意承认,这个手术让他紧张死了。
  
低头凝望着这个他曾经深深收进心底的女子,他想起了她腻在他身边时那可爱的摸样,于是嘴角轻轻翘了起来,一抹久违的温柔也就此浮现。
  
而吴映洁就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吴映洁张开眼睛的第一眼,就是看到他那温柔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朝他绽开一个娇憨的笑容。「胜翊?我一定是死了,虽然医生说手术没太大风险,但我大概是出意外了……」
  
他眼里的温柔神情消失,眉头再度皱了起来。瞧这女人问这什么该死的问题?
  
「我一定是在天堂了,不然怎么会有你?没想到老天爷对我还挺不错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脸上的笑容则是温柔得动人。
  
邱胜翊抿起嘴,剎那的温柔消逝得无影无踪,霎时又回到了那愠怒的神情,只可惜吴映洁已经转开眼睛,没看到他那「狰狞」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我还会觉得痛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她这下小小地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上帝的安排开始有些不满意。
  
「笨蛋!」他瞪她一眼。「妳才搞错了。吴映洁,老天有眼,在我掐死妳之前,妳还没那么容易死。」
  
「我没死?」她冲动地要起身,却被他不悦的目光钉在床上。她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她左手吊着的点滴,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在医院。「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只见他瞇起眼,用一种「妳该死了」的眼神盯着她看,看得她心虚地往里缩、缩、缩。
  
「呃,头……好昏喔,一定是麻药还没退……」她躺回去,眼睛故作昏迷地闭了回去。
  
笨蛋一枚。
  
她努力地耐住性子装睡装死,最好等到他以为她睡着了而离开,这样她就平安度过了。
  
她憋着憋着,感觉上像是好几个世纪过去了,终于室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应该可以张开眼睛了。
  
「你怎么还在?」看到那双手环胸,低着头冷冷看她的人,她恨不得死了算了。她怎么会忘记,必要时他是可以很有耐性的。
  
「看来这些年妳的脑子一点都没有成长,喔,我忘记了,脑残跟智障是先天的,大概无法治了。」他凉凉地说。
  
脑残?智障?
  
「看来你的毒舌没有退化。」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妳做什么?」大掌随着声音的怒斥压制住她的肩膀,一个施压,就轻易将她压回枕头上。「妳以为妳的肚子是牛皮做的吗?刚开完刀,能够随便乱动吗?医生可不是整天闲闲等着帮妳动刀!」
  
「好啦,我只是忘记了……」其实她一牵动到伤口,马上就后悔了。此时麻药渐退,她对痛的感觉也随着复苏,真是难过。
  
她隐忍着痛,抬头看他。这许多年不见,要不是她现在人太不舒服,一定要好好看他几眼。
  
但是邱胜翊的脸色又回复了那冷漠的样子,看得她一阵静默,感觉伤口更痛了。
  
「胜翊,小乐呢?」她脑子一清醒过来,马上想到儿子。
  
邱胜翊眼里的不屑刺痛了她。
  
「妳现在才想起来,未免太快了点!」他语带讽刺地说。「随随便便把一个孩子扔给管理员,妳这种母亲真是不够格。」
  
看到她的信后他想过,小乐应该是他的儿子没错了。吴映洁虽然做事情乱七八糟,但是却不曾对他说谎。如果她把孩子托给他,那只有一个原因,孩子是他的。但是想到她是这样照顾小孩的,让他忍不住又说难听话了。
  
他的攻击直接踩中了痛处,让她原本白皙的脸更显苍白。
  
「小乐……他在哪里?」想起儿子,对照起眼前人的冷漠与讥讽。她霎时间不禁怀疑自己做错了——她是不是不该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望着他那眼底的冷硬,她不禁打了个颤。以前的邱胜翊虽然讲话有时很恶毒,且爱骂她笨蛋,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被伤害到,但是眼前的他从眼底扩散出来的冰冷敌意,让她觉得打心底冷了起来。
  
这就是这几年来,他对她的看法?经过了这些年,她才回头试图挽回些什么,还来得及吗?
  
或许是她眼底清楚浮现的痛苦稍稍满足了他燃烧了五年的怒意,他终于停止那冷言攻击。
  
「小乐在我妈家。」他硬着声音说。
 
「你妈?」她吓了一跳,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的情形,他大约不知道她见过他母亲吧?
  
「医院不是孩子该来的地方,我临时找不到人看孩子,我总不能随便把孩子一丢就走吧?」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吴映洁垂眸,掩饰住眼皮底下流窜的湿热。「对不起,我应该亲自带孩子去找你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一直拖到最后,再也没时间了,只好托朋友把孩子带过去。」
  
「那妳为什么不干脆托朋友照顾?」他确实有点不明白,五年不见,她临时丢了个炸弹过来,实在太过突兀。
  
「我……想过应该跟你说小乐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直到这次生病,我想如果真的有什么差错,你应该会照顾孩子。」
  
「妳凭什么认为我会照顾孩子?」他听到这边更是生气,万一她手术真的出了问题,要他怎么跟孩子交代母亲的去向?
  
这女人做事情不经大脑的习惯,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她张开嘴,但声音却梗在喉咙。
  
她怎么向他解释,即使分开了那么多年,需要一个信任的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时,她毫不犹豫地就会选择他?她怎么向他解释,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后悔中,无法在没有他的地方生根下来?
  
她现在没有勇气说出来,而且就算说了,恐怕也只会换得他的嘲笑吧?
  
看着她盈在眼眶的泪雾,以及她哀求的眼神,他整个人一震,恨自己还对她的痛楚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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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然后离开病房。
  
门一关上,她眼底的泪水随着闭眼的动作成串滚落枕边。
  
她闷着脸,靠在枕头上让枕巾吸收了她流出来的珠泪。即使是那样带着冰冷的脸庞,她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这些年来,她只能靠着回忆跟报章上的报导,撷取些许他的身影。
  
直到再见了面,她才确切地明白,那胸口中鼓噪的爱恋不曾稍退。
  
但是他对她只剩下恨了。
  
如果她当初没有太懦弱地逃跑,那就好了。她的错误已经付出多年的相思与寂寞作为代价,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不够的吧?
  
吴映洁躺在床上哭了一阵子,在发现病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时,忍不住小小发出哭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到觉得自己肯定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时,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妳到底要哭多久?」混合了些许不安,邱胜翊的嗓音有点不安。
  
「我……」吴映洁讶异地转过身来看他,发现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连擦都来不及擦。结果呆了几秒,她嘴巴一瘪,又哭了。「人家痛……」
  
「伤口痛?」他有点紧张地靠到床边看她。「可恶,护士明明说医生很快要来巡房的,到现在还没出现。」他皱起眉头。
  
看着他紧张无措的模样,她反而破涕为笑了。「没关系,应该等一下就来了。」
  
「我叫护士来。」他倾身压下呼叫铃。「护士小姐,她麻药退了,伤口很痛,能不能想想办法?」
  
「很痛?好吧,那我过去帮她打个止痛药。」护士小姐习以为常地回答,简单俐落。
  
「我以为你走了。」映洁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邱胜翊。
  
邱胜翊横她一眼。「妳才刚开完刀,什么事情都等妳好一点再说。」
  
他刚刚跑到顶楼抽烟,原本想离开医院了,但是想到她一个人留在医院,还是走不开。无论他对她有多少怨气跟怒意,他还是无法这样把她扔在医院里。
  
结果他一回到病房外,就听见她的哭声。他站在那边等她哭完,因为他没有自信能面对她的眼泪而不心软。但听越久他心越乱,最后只好出面阻止她了。
  
「胜翊……」她轻轻地喊。
  
他转过身来,靠到她床边。「什么事?」
  
映洁凝望着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唇边漾起了一抹虚弱的笑容。「谢谢你,为了孩子……还有这些。」
  
她的道谢反而引来他不自在的表情。
  
「蠢蛋,妳以为我是自愿的吗?等妳身体好一点,再来算这个帐。」他说着就晃到病房门口,去「迎接」护士。
  
果然没多久护士就出现了,带来止痛的药剂,三两下把药剂打进点滴中,完成了工作。然后医生接着出现,把映洁的状况检查了一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说没有问题而离开了。
  
最终,病房还是剩下她跟邱胜翊两个人。
  
「你能不能不要跟小乐说我住院了?我怕他会过分担心。小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比同年龄的孩子都早熟。」映洁轻声地说。
  
「我也不打算跟他说,那小子对他要来跟我住似乎不大满意。我是照妳信上说的,告诉他妳出差了。」说到出差两个字,他咬牙的声音还是有点过重。
  
显然他还记得她那封既过分又简略,又不是事实的信。
  
「我……」映洁这下真的红了脸。「对不起。我怕写我去开刀会太……耸动,所以就想说……」
  
「耸动?那事隔五年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儿子,这个就不耸动吗?」他没好气地瞪她,怕自己又要抓狂了。心想她还是少说话为妙,以免把他最后的控制力都给毁了。
  
「我……」她被抢白得一阵哑口。
  
当初她只是想逃避,结果搞到最后时间过于匆促,没能妥善安排。唉,她也知道自己有爱逃避的缺点,尤其一遇上自己关心的人,情况就更明显。但她也知道,自己实在应该改改这毛病,想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他的,早该学乖才对。
  
「算了,妳还是休息吧!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连水也不能喝。妳看看能不能睡一觉,会比较舒服一点。」
  
「好。」她乖巧地应。虽然知道自己在这么不舒服的状况下是很难睡着的,但她早知道他的脾气,乖乖答应比跟他争辩来得实际。「你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护士……」
  
「妳管那么多干么?想走时我就会走。」他粗声应。
  
「喔。」她又乖乖地应了一句,然后很用力地把眼睛闭上,证明自己真的要睡了。
  
她那故作乖巧的模样让他差点笑出来。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顿时脑子里面浮现了许多她生动的表情。这个女人老是搞得他火冒三丈,然后又弄得他笑口常开。即使分开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有牵动他情绪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段中断了五年的感情,更不知道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她当年离开时他真的非常生气,赌气不去找她,等到他真的开始找她时,却发现她当真好胆给他消失了。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比大吵一架还让他痛苦。吵架至少可以发泄出来,但是他连骂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放任心里的思念跟痛楚扩散在空荡荡的心头。到了最后,他恨起了自己。
  
恨自己太爱她。
  
恨自己放任她走进他的心底,又那样毫不眷恋地离开。恨自己明明那么恨她,却又没能忘记她的一颦一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当个傻子。
   
『3』第三章

邱胜翊不顾吴映洁的反对,找了个看护来照顾她。而他自己每次出现都冷着一张脸,但却每天都会来医院,有时候只是坐在病房里面看一份报纸,有时候是站在窗前不发一语。
  
好几次他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就这样沉默地来、沉默地去。
  
映洁已经可以吃东西,伤口的疼痛也舒缓不少了,整个人慢慢在恢复,就是邱胜翊让她很闷。
  
她天天盼着他来,偏偏他来了就像个木头人,有时候她故意麻烦他拿东西,他也只是把东西递给她,人就转身,仿佛很不想跟她有接触似的。
  
终于,映洁已经恢复到差不多了,医生说快的话再两天就可以出院。
  
今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自己梳洗了一番,用过早餐后就坐在床上翻着她带来的美术设计的书籍。
  
这两年她在工作上已经有了小小的成就,尤其是橱窗装置艺术方面,是越来越有心得。她一边看著书,一边有了想法就随手画在自己的随身画本上。画本里面乱乱的,有各种涂鸦,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这几年她又要进修又要工作,还要照顾儿子,像这样躺在床上看看书,甚至发发呆,实在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只是当伤口开始不疼了之后,她又开始坐不住了。
  
脑子里面正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出院,出院后要处理哪些事情时,病房的门居然打开了。邱胜翊穿着衬衫与西裤,像是从公司过来的。
  
「你来啦?今天不用上班吗?」映洁朝他绽放一个招牌笑容,配上她那蓬蓬的长发,简直就像朵向日葵了。
  
邱胜翊将手里提的鱼汤放到旁边的桌上,转头四处张望,正在找看护林小姐。
  
「你找什么?问我比较快吧?」居然不跟她说话,可恶。映洁微微嘟着嘴,偷偷瞪他。
  
「林小姐呢?」邱胜翊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
  
「喔,她回去啦!说不定已经在照顾别的病人了。」映洁耸了耸肩。
  
「回去?」邱胜翊眸光一扬。「妳以为妳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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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生气了?」映洁皱皱眉头,抗议地说:「你就可以自作主张请看护,难道我不能也自作主张请她回去吗?我已经好了,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厕所,可以自己吃饭。我打算明天就要出院!」
  
「妳想都别想!」邱胜翊狠狠瞪她一眼。「妳以为自己是什么超人吗?要不是有看护,这几天妳连喝水都要爬起来倒,真的有那么轻松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柜子,把里面的碗跟筷子拿出来,径自舀了一碗鱼汤,也不管她要不要吃,就把汤塞到她手里,等于命令她吃。
  
「我才刚吃早餐。」她小声地抗议,但还是不敢把鱼汤放回去,犹豫了好久才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妳早餐吃了什么?」他又像教官一样开始问话了。
  
「就医院提供的啊,我还没那么神勇到可以自己偷跑出去买。」她吐吐舌头。
  
「那喝牛奶了吗?」他指了指柜子上的高蛋白牛奶问。
  
映洁的视线一移到那牛奶罐上,脸就跟着皱了起来。「那个好难喝,一点味道都没有。」
  
「妳是三岁吗?」他没好气地问。「小乐都比妳懂事。」他说着又拿出杯子,准备帮她泡牛奶。
  
虽然他对她把看护辞退的做法不大高兴,但并没有继续针对这问题发脾气。而一反这几天的不说话政策,今天他显然打算改当教官了。
  
「小乐好不好?这几天我只有跟他通过两次电话,他第一次离开我那么久,会不会适应不良?」说到儿子,她还是不改担心。
  
「他好得很,显然他的脑袋此妳进化很多。」邱胜翊笑笑。「我爸妈现在成天带着小乐四处玩,还不准我把孩子带走。昨天他们中午有个餐会,我把小乐带去办公室,结果不到两点,两个老人家居然杀到我办公室讨人了。」
  
听他的叙述,看着他眼底不自禁流露的温柔笑意,她终于放心了。
  
原本她还挺担心,当年他的母亲无法接受她,现在会不会也不接受孩子,而小乐是个敏感的小孩,大人的敌意他很容易就能察觉的。不过看来老人家的心还是软的,孩子软化了他们。
  
还有胜翊谈到小乐的神情,已经跟一开始时不大一样了,看来他开始有当爸爸的感觉了。
  
无论他跟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还是希望小乐能拥有一些亲情的关照,她能给孩子的除了满腔的母爱之外,其他的并不多。如果小乐不是这么早熟懂事,要独自带他还要工作,可能会比现在更困难。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孩子能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有正常的家庭,只是……
  
她抬头看向邱胜翊,心里一阵叹息。恐怕她要打的仗还多着!
  
「那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爸妈了,有机会我要向他们道谢。」其实她还真想看看胜翊母亲与孩子相处的样子,她无法想象那样高贵而有着距离感的邱夫人跟孩子玩乐的模样。
  
「妳先照顾好自己再说。」他把鱼汤盖起来,然后把刚泡好的牛奶塞进她手里。
  
她皱起眉头,瞪着牛奶发呆。「那个……我明天出院以后会找个时间去接孩子,你看什么时间比较妥当?」
  
「妳明天不会出院。」他笃定地说。「还有,妳不能一个人回家,更别说接什么小孩,凭妳这身体状况能照顾孩子吗?还是要让孩子照顾妳?」
  
「我……可是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他每天冷着一张脸,不是很不想跟她接触吗?如果这样,又何必担心她呢?毕竟他从来不掩饰对她当年离开的愤怒。
  
「小乐跟我爸妈住,妳出院住我家,有钟点佣人会打点三餐。妳不必误会,我是为孩子才这么做的。」他说着说着脸色又很僵了。
  
映洁看着他的神色,吐了口气。
  
「胜翊,我们这样不行。你显然很不想跟我相处,你对我还是很生气,这些我都明白,这样你觉得我们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然后相安无事吗?」她难得很实际地问。
  
邱胜翊沉默了几秒,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的问题。
  
「还是我们干脆现在就来谈一谈,你就把你的不爽跟愤怒都一次说清楚。我们早晚得谈这问题的。」
  
「妳确定要在这里谈?其实又有什么好谈的,当初妳那样离开之后,应该不难料想到我的反应,妳觉得对于那样的事情,我还该有什么样的想法跟反应?是谁说什么天生一对、一见钟情的?抽腿倒是抽得比谁都快!」他怒瞪着她,每一句话都像是要刻在她身上一样。
  
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她咬住唇,鼻头又红了起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逃避,但是你是那样的优秀,各方面条件都那么的好,而我回头看看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你……」当年他的好朋友也时常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她看到了很多彼此的差异,也开始慢慢觉得自卑。
  
但她不想要那样,当一个自卑自怜的女人,到了最后他肯定是要厌弃她的。她试着想甩掉这些想法,但是当最后她见到了他的母亲,连他母亲都表明了不赞同之后,她简直快崩溃了。
  
这些压力,这些发生的点点滴滴,她都没有让他知道。她试着自己解决,但是最后却成为这段感情的杀手,扼杀了一切。
  
她曾经不只一次的深深后悔,但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配不配得上,不是妳说了算!」他愤怒地朝她丢出这么一句。
  
她终于哭了出来。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想独自解决这些问题,我应该跟你谈的,可是我当时很混乱……我处理得不好,胜翊!」她拉过他的手,想要靠近他一点。
  
他想甩开她,但是她却非常执拗地握住,甚至张开手臂抱住他。「对不起!我已经后悔一千次、一万次了。你可以对我生气。可以骂我,但是不要不理我……」
  
她细瘦的手臂非常用力地圈着他,而他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拉开,却在用力捏紧时察觉到那肩膀是多么的细小,而靠着他身体的柔软身躯又是怎样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内心起了非常剧烈的自我挣扎。
  
「妳以前既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我,难道现在妳就配得上了?」他冷着声音说。
  
「我有在努力的,胜翊,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幼稚,不战而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可以挽回,我都不会放弃的。我爱你,或许有一天你有可能爱我……」她靠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体温,即使他的话语依然冰冷,但他的体温却是热的。
  
她知道,愤怒是个好现象,至少他不是对她毫无感觉了。
  
无论要花多少的心力跟努力,她都愿意,只要能挽回,只要能赢得他的爱……
  
「爱?妳曾经拥有过,但是妳抛弃了。」他缓缓地说。
  
他爱过她,很深很深,深得超过他的想象,所以伤口才会也深得超过想象!累积了五年的愤恨,岂又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除的?
  
他的话让她浑身一僵,仓卒地抬头看他,眼底写满了讶异。「你爱过我?你是说你那时候……爱我?」
  
她从来不知道。
  
她一直在猜想,他只是容忍她在他身边,只是容忍她的纠缠。他的朋友也是这样说的……
  
天哪!错得多离谱,错得多离谱?
  
霎时间有一种巨大的悲哀朝她汹涌而至,让她连哭泣都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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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妳以为我跟妳住在一起,成天为妳这蠢蛋担心东担心西,是生活娱乐吗?」他虽然没开口说过他爱她,但他可不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人身上的人。
  
难道她以为他是那种可以被牵着鼻子走的男人吗?光是纠缠就能够「把」到他,那他老早女友满天下了。
  
「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一直缠着你?不是……喔,天哪!我真是个傻子,我不该听信她的话,我不该……」她神色神色凄迷地喃喃自语。
  
「听谁的话?」他低下头问。
  
她摇了摇头。「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居然蠢到宁愿相信别人。你说得对,我真是个天生的笨蛋……」
  
虽然她老早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但却不曾像这一刻这样清楚地发现到过去的盲点跟错误。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整个疲倦感都袭了上来。她靠着他滑坐在床上,看起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的神情让他不安。
  
他明明对她生气,想要伤害她,一如她曾经伤害他一样。但是看到她这样,他却怎样也舒服不起来。
  
只要遇上这女人,他简直就是自作孽。
  
聪明的话他就该转身离开,用力将彼此断得干净俐落。但他居然扶她躺下,用他们重逢以来不曾有过的轻柔声音说:「妳休息吧!现在不适合谈这个一一」
  
她在病床上躺下,抬头看他,眼里是那种几乎绝望的神色。「看到我就让你痛苦吗?如果我让你这么痛苦,那么……」
  
他说他那时候爱她。
  
她想到了这里就知道,对于这段感情的结束方式,他所承受的痛苦肯定比她原先想的都来得深。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残忍。她不禁犹豫了。
  
如果她让他如此痛苦,那么她该继续这样成为他的负担吗?她明知道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生病了,他会照顾她。可是,这样对他公平吗?
  
如果她爱他,是不是应该减少他的痛苦呢?
  
「我现在不想下任何的结论。」他脸色沉重地低头看着她。「在妳住在我家的这段时间,我会试着不对妳发脾气,然后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其他的事情,包括孩子。」
  
他知道他还无法放开过去,无法完全释镶。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就这样斩断彼此之间的一切联系。
  
他需要时间思考清楚。
  
「你是说……就像朋友那样相处?」她的心中缓缓燃起一抹希望。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机会,她都会很感恩的。
  
「对,就像朋友一样。我们是成年人,至少可以做到这一点。」他说着。
  
「我想我可以。」当他的朋友,当他的情人,或是当他的爱人,她都可以。只要能再跟他相处,不用忍受分离的苦,相思的煎熬,朋友就朋友。
  
如果她当初能够融化他的冷漠,得到他的爱,那么眼前她就还有一次机会。她会忍受他的冷漠与愤怒,总有一天他会软化的。那么她就有机会再度赢得他的爱。
  
爱,既然发生过,没道理这次不行。她要有信心才对。
  
「那就这样说定,等医生说妳可以出院,我就来接妳。」他有点尴尬地说。
  
「好。」她非常乖巧、非常配合地答应了。
  
吴映洁的乖巧维持不到二十四小时,当医生跟邱胜翊都不肯答应她隔天出院时,她就像只被困在笼子里面的小动物,成天想咬靠近她的饲主。
  
由于她已经把看护辞退了,邱胜翊不得不把病房当作办公室,亲自来监视这个坐病房牢的女人,以免她真的到处趴趴走,再把自己弄得更严重。
  
「胜翊?」她穿着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附近,用一种气音喊他。
  
喊人不外乎是希望对方回应,但这次吴映洁可不希望他听到,她只是稍微测试一下。
  
见他没有反应,双手继续在电脑键盘上飞舞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然后她放轻脚步,缓缓、缓缓地朝门口移动……
  
「一个小时内已经上过两次厕所了,别跟我说妳膀胱无力。」他的声音像把飞刀,带着凉意朝她后脑扫来。
  
「啊!」吴映洁懊恼地跺了下郦,却因为牵动饶口而哀叫出声。「啊啊啊……我痛……」
  
「妳怎么那样鲁莽?很痛吗?」一个箭步过来,邱胜翊拉住她躁动的身子。
  
「还……还好。」她苦着一张脸说。「我只是想去福利社逛逛,为什么不行?我觉得自己已经壮得像头……」
  
「妳除了蠢得像头猪之外,还能当什么动物?」他横她一眼。「多休息两天会怎样吗?最起码妳也好好安分个半天,下午就要出院了还……」
  
「下午?真的吗?可以出院了吗?我都快要发霉了。」她兴奋地打断他的话,拉住他衣服,要不是他及时按住她,恐怕她还想跳起来欢呼。
  
「拜托!」他受不了地看着她。「妳再跳跳看,说不定伤口裂开,那我就省得帮妳办出院又再来挂急诊。」
  
「啊,我只是很高兴嘛!」她下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下午是吧?那我先来收行李。」
  
「妳……」他原本想反对,后来还是算了。「妳给我安分一点,等医生来巡诊过,答应能出院再说不迟。所以妳还有好几个小时,要妳不惹麻烦是困难了点,但是麻烦妳克制一下。」想到自己刚刚过分紧张的表现,他的语气忍不住又冷了起来。
  
不过跟让她到处乱晃比起来,他还是宁可她在他眼前晃。
  
她也不想想,他是因为不想在她生病时跟她算帐,不然态度肯定再差上几分。
  
转身坐回电脑前面,他继续跟未完成的工作奋战。而映洁也因为知道他的情绪又变糟了,人安分了许多,不想还没出院又跟他弄得很不愉快。
  
不过安分了几个小时,等吃过午餐后,她就频频走去门口,检查看看医生来巡房了没。明明走路就还很缓慢,身体并未完全复原,但她就爱这样来来去去。
  
「妳就不能看看书什么的吗?」他依然坐在电脑前,声音平得像在跟无关的人说话。
  
「我带来的书都看完了。」她定到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胜翊,我好想吃臭豆腐,等一下回家的路上,我们去买好不好?」与其看他这样不冷不热,她还宁愿他发脾气。
  
「臭豆腐?」他愣了一下。「油炸的,太刺激了,不适合病人吃。」
  
「可是我已经好很多了啊!」她就知道他会反对,奇怪的是她觉得更想吃了。简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好不好?不然我只吃一点就好,你让我尝一下味道……」
  
「又不是害喜,干么死都要吃臭豆腐?清蒸的豆腐还可以吃,晚餐可以请陈妈做……」陈妈是他的钟点女佣,通常负责打扫家里,最近为了她的缘故,他还请人家多几个工作时数,好帮她准备三餐。
  
「人想吃什么的时候就可以吃到,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好不好啦?」她抓住他的手臂,努力摇晃着,试图想摇晃他坚定的意志力。
  
「我问过医生再考虑看看。」他原本想狠狠地拒绝她,但是转头看到她渴望的目光,到嘴的讽刺就缩了回去。
  
「医生一定说可以的。」她肯定地说,不知道是要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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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妳又成了医生肚子里的蛔虫了。」他挑眉。
  
「什么蛔虫?」她露出一脸噁心的样子。「我宁愿当笨猪,也不要当蛔虫。」
  
他摇了摇头,努力回头工作。老实说,有她在身边,工作效率真是太差太差了,从以前就这样,现在依然没变。
   
『4』第四章

邱胜翊开着车,旁边坐着刚出院的不安分病人吴映洁。
  
他是专心在开车,而她也很专心,专心在找臭豆腐摊子。医生确实建议不要吃太刺激的东西,她失望得很,所以邱胜翊答应她,若路上有看到,可以让她偷吃一点。
  
「停车!停车!我看到了,在那边,耶耶!」吴映洁趴在车窗上,眼睛贪婪地看着刚刚掠过窗外的臭豆腐摊子。
  
有一秒钟的时间,邱胜翊真想踩油门快速离开,只不过最后还是抗拒不了那诱惑,将车子莫边缓缓停下来。
  
「妳在这边等,我去买。」他拉起手煞车。
  
「臭豆腐要现炸的才好吃,我们下去吃。」她说着仿佛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映洁!」他只好把车子锁好,追了出去。
  
吴映洁拖着他往前走,明明走得有点吃力,还很努力的想加快速度。
  
「妳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喔?」相对于他嘴里难听的话,他的动作却是将她拉靠在身边,减轻她一点负担。无论她的精神怎样亢奋,毕竟还是动过大手术的人,体力不济是正常的反应。
  
她不以为意地转头朝他笑笑,两个人一起走向那家小店。
  
「老板,我要一份臭豆腐,泡菜多一点,辣——」映洁豪迈地点菜。
  
「不要辣。」他打断她的豪迈。
  
她也不敢抗议,就自动找了个位子坐下,没多久现炸好的臭豆腐就端上桌了。
  
「好好吃喔,平常没怎么特别爱吃这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想念这味道。一定是吃了太多稀饭、汤汤水水的东西,所以怕了。」她一边大口地吃着热呼呼、香喷喷的臭豆腐,一边说着。
  
邱胜翊并没有也点一份,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老实说,看她吃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她吃到喜欢的东西时常常会瞇起眼,然后泛起一抹煞为迷人的笑容,那笑容总是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你真的不要点一盘吗?炸得酥酥的,超好吃,如果能辣一点那就更赞了。」她咬了第二口。
  
结果她嘴巴还在嚼着,眼睛就因为他的动作而瞪得大大的。
  
「你你你……干么抢我的臭豆腐?」她用筷子指着他问,邱胜翊已经把她面前那盘臭豆腐搬到自己那边了。
  
「说好了只吃一点。我本来只打算让妳吃一口的,现在吃到两口了,该满足了。」他不冷不热地说。
  
「不行,这样浪费食物太可惜了,所以我还是……」
  
「不可惜。」他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那盘臭豆腐。
  
吴映洁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吞掉那一块又一块美味的豆腐,也只能羡慕地流口水了。
  
他用她的筷子吃耶,那他不就吃到她的口水了?
  
虽然以前他们也常这样,但是他们现在只是……朋友,不是吗?
  
她托着腮,无聊地研究他的吃相,然后脑子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嗯,如果吃了臭豆腐以后再接吻,那嘴巴会不会有臭豆腐的味道?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居然泛起了薄晕。
  
「妳在想什么?」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她那欲盖弥彰的诡异笑容,瞧她笑了笑又脸红的模样,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没有、没有啦!」她忙着摇手否认,但是脸蛋却更红了。
  
他怀疑地挑了挑眉。「说!」
  
「我……」她眼神辑忽。「我是刚好想到那个……如果吃过臭豆腐以后接吻,不知道嘴巴会不会有臭豆腐的味道喔?」她说完傻笑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吴映洁。」他唤。
  
「干么?」她依然低着头。
  
「抬起头来。」他命令。
  
「干么要抬起——」她的话语随着抬头的动作而出,却中断在他覆上来的唇瓣上。
  
他吻了她。
  
她眼睛诧异地瞪大了,然后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唇吮住她的,她就趁势把小舌头一伸,当真探到他嘴里尝味道去了。
  
可惜她脑子一片热晕,根本分辨不清楚是不是有臭豆腐的味道,只觉得他的唇舌与自己的纠缠,而她也仅能以更多的渴望回应这个纠缠。
  
唉,五年了。
  
她都忘了他的吻有多么滚烫,都忘了他也有热情如火的一面。
  
一个简单的吻,勾起了太多太多回忆跟热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彼此嘴唇的接触。他与她对望,顿时两人都为了自己的失控感到些许尴尬。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压抑下一抹叹息。
  
她的动作让他的眸色加深,她认得出这个反应,那表示他的欲望被挑起了。但是他并没有再度吻她,反而沉下了脸,起身付钱去。
  
映洁呆了两下,这才跟上他的脚步走回车子那边。
  
接下来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
  
映洁被接到邱胜翊的公寓住,她以为会有很多机会跟他相处,可是很显然的,他非常努力地在杜绝这种可能性。
  
自从那天他意外的吻了她之后,跟她说的话大约不超过十句吧!
  
每天早上她起床时,他已经上班去了,只有负责打扫的钟点佣人陈妈招呼她吃早餐,晚上她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邱胜翊几乎天天都加班。
  
她的三餐被打点得很好,陈妈煮的菜很丰富也很营养,但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这里了,前进不得,后退也无路。每天除了打电话跟儿子说说话,安慰一下她思念的心,其他时候她大多只能看看书跟电视。
  
今天是陈妈打扫房子的日子,她看着陈妈忙进忙出,真想也帮忙做家事,好歹打发一点时间。
  
「陈妈,这个杂志我来收就好。」映洁蹲下来整理沙发旁边的杂志架。
  
「那不行啦,吴小姐。」陈妈赶紧跑过来阻止。「这是我的工作,邱先生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又不是什么粗重的工作,妳忙完了早一点回家,邱先生不会知道的。」映洁还想说服她。
  
「还是不要好了,邱先生给的薪水很不错,吴小姐,他这段时间还要我特地煮饭给妳吃,他就是要妳好好养身体的。」
  
「是吗?他……」映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闭上嘴。「那妳忙吧!」她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阳台去透透气。
  
她真的搞不懂邱胜翊,如果他真的那么不想见她,为什么还坚持要她住到这个屋子来?他说他是为了孩子,但是有时候他眼里的关心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她的心总是在希望的火光间摆荡。
  
思索间,客厅的电话响起,她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陈妈在讲电话。「有的,早餐我有按照先生说的做了……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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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是邱先生吗?我想跟他说话。」映洁赶紧走过去。
  
结果只见陈妈应了几句话,然后说:「邱先生,吴小姐想跟你说话……」
  
映洁急急接过电话。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喂……」她对着断线的电话吐了口气,然后转头看陈妈。「他有说什么吗?」
  
陈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先生只交代了几样工作,他……可能很忙。」
  
映洁苦笑。「忙?他只是不想跟我说话。算了,我要去看书了,妳忙完就可以先走了,中午不要煮太多,我吃不完的。谢谢妳,陈妈。」
  
「不客气,吴小姐。」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雇主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不好介入。
  
吴映洁回去做她自己的事情,直到她再度走出房间,陈妈已经离开了。她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并没有太大的食欲。
  
看到储藏室的门没有关好,她走过去原本想将门扣上,但是一时好奇,将门打开,人也跟着走进去。
  
这问储藏室以前就有,只是吸引她目光的是堆在角落一包一包的塑胶袋,里面的东西像是被洗干净后整齐地堆放起来的。透明的塑胶袋阻隔了灰尘,她将袋子拿出来看,心里却是一阵狂跳。
  
「这是……」她的手抚过那些窗帘布,是当年她买来布置他屋子的,有好多套。「他没有丢掉?」
  
她总觉得他的生活过分拘谨,就连同他屋子的模样都显得简单而俐落,干净是干净,却缺少了人气。
  
所以她每次都想出一堆点子重新布置房子,换窗帘、换桌巾、换踏垫,常惹得他气得跳脚,但是未了他还是任由她去搞。
  
没想到这些东西他还留着。
  
这代表什么呢?或许在他不愿意承认的地方,还等待着她的回头。
  
一抹希望之光闪现,她整个早上阴霾的心情终于转变了。她开始把合适的窗帘跟踏垫拿出来,重新将东西布置上去。
  
连续加了几天班,邱胜翊终于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工作好做了,今天他难得八点钟就放走了自己的秘书,刘秘书还讶异地着了他两眼。
  
他无法解释自己诡异的行为,有些工作明明不赶,他就非要加班不可。刘秘书因为尽责,通常也都会留下来。而今天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工作做了,于是离开办公室后,他又到有段时间没去的pub喝酒。
  
距离吴映洁出院已经又两天过去了,他一直很努力想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过生活。但是一到了下班时间,他又忍不住想她是否又在家里乱来了。但是他的自尊心跟他的理智都不容许自己再去亲近她,经过了那个吻之后,他很清楚她依然有影响他的能力。
  
最近他刻意避开晚餐时间回家,就是不想跟她一起吃饭。每次只要看到她吃东西,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吻。
  
他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那么冲动,当她羞红着脸,摆明了脑袋在胡思乱想,脸上又充满羞意时,他只觉得那模样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他被自己的吻吓到,也被自己那火速回温的热情给吓到。夜里他有时想起拥抱她的感觉,都会辗转难眠。这些肢体的温度引发了太多回忆,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还没想清楚自己是否要跟这女人再纠缠下去,她那天哭着道歉的模样他不是不动容,她的痛苦与懊悔很真实地呈现,确实浇熄了他一部分的愤怒。
  
当她说她还爱他时,他有个冲动,想要像过去一样的拥抱她,将她放进最温暖的角落保护着。可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瞧他上次把理智放一边之后的下场,他实在应该多想一想。
  
「胜翊,我们要去另外一家pub玩,你要不要一起来?」旁边的朋友打量着喝着闷酒的他。
  
认识邱胜翊的人都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很久没来夜店也就算了,就算来了也是一个人闷在角落喝酒,让好几个想念他陪伴的女性朋友大失所望。
  
如果有人不信邪硬来招惹,通常都会得到一个警告的瞪视。然后来人就会乖乖地摸摸鼻子走人。
  
「你们去吧!」邱胜翊挥了挥手,按熄手里的烟,忽然对自己感到生气了起来。
  
那是他的房子,他为什么要因为吴映洁的关系而不回家去呢?他明明就觉得待在这边喝酒很无趣!
  
起身结了帐,他阴霾着一张脸离开pub。
  
半小时后,当他抵达家门时,已经晚上十一点,早过了晚餐时间,但是吴映洁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电视开着。
  
「你回来了?」映洁的声音带着兴奋,从沙发上跳起来。「工作很忙吧?要不要吃点东西?陈妈做了很多菜,热一热就可以……」
  
「我不饿。」邱胜翊将手中的钥匙往桌上一放,此时才发觉屋子变得不大一样。「这是搞什么鬼?」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直直朝她而来。
  
映洁的笑容僵在嘴边。「我今天在储藏室看到这些旧的窗帘跟桌巾,有点怀念,就把屋子重新装点了一下,不过我有做一些修正,看起来比较不突兀了。」
  
岂料她的解释却让他的脸色越来越糟。
  
「是谁答应妳随便动我屋子的?妳以为这是妳家吗?吴映洁,妳不要太放肆了。如果妳对于我让妳住在这里而有错误的解读,那妳可以趁早清醒了。」他恶意的讽刺毫不犹豫地从嘴里进出来。
  
这几天压抑的情绪已经让他心里充满低气压,找到缺口,一口气就爆了出来。
  
「你不喜欢我可以换掉,何必要这样说?」她曾想过他可能会再度批评她的布置,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带着恶意的冰冷。
  
「妳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傻蛋吗?」他自然也没忘记这些陈年旧事。「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就不灵了。」
  
「手段?」她瞪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他说出来的是什么恐怖的言语。「你的意思是以前我们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的『手段』吗?邱胜翊,你可以生气我随便离开你,但是你不能污蔑我们曾经有过的回忆。」
  
「回忆?」他冷笑。「我曾经以为是很美丽的回忆,但是天知道,我也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啊!所以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映洁看着他那遥远的眼神,觉得整个人就像被冰冷至极的寒气给笼罩了。
  
「这不是真的,你只是太气我了,所以故意说来让我难过的,对不对?」她一脸苍白,努力压抑住浮上眼眶的泪雾。
  
「随便妳说吧,总之,妳没有权利随便动我的屋子。妳在我生命里已经没有什么权利可言了。」他一说完,像再也受不了看到她似地转身进房。
  
那关门的声音震碎了她最后的自制,眼泪在她脸上破碎。
  
她走到窗边,手里握着窗帘,过去共有的甜蜜与快乐却又是那样真实地浮现,仿佛在讽刺着他们现在的状况一般。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搬来椅子,开始将已经装好的窗帘扣环再一个一个解下来。由于眼睛里面老是冒出泪水,让她的视线过于模糊,所以好几次她都得重复动作,弄得拆窗帘的进度很缓慢。
  
「可恶,连窗帘都要欺负我!」她生气地扯着窗帘,脸上却有着狼狈的泪痕。正在跟窗帘奋战的她,完全没发现自己站在椅子上、又奋力拉扯窗帘的动作有多么危险。
  
冲了个澡走出房门的邱胜翊看到这一幕,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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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妳以为妳在做什么?」天哪,她明明是个病人,怎么可以这样挂在半空中?如果摔下来还得了?!
  
吴映洁被他这一吼,吓得差点失去平衡。她转头,只看到他脸上的愤怒,看下见他眼底的担忧,于是她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你眼睛瞎啦?我在拆窗帘啊!你的命令我听得很清楚了,我马上就把客厅回复原状。」她说着转头继续跟窗帘奋战,这次比较顺利了,拆下了一整片的窗帘。
  
「妳给我下来!」他站在椅子旁边喊叫着。
  
「我干么要听你的?」她开始不爽了。「说不要乱动屋子的是你,那我现在把窗帘拆下来也不行,不然你到底要怎样?」
  
看她说话时挥动着手上的窗帘,那动作实在太大,使得她整个人站在空中摇晃着,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我叫妳下来妳就下来。」他开口还是没好话,因为担忧而声音紧绷,听起来口气更差了。
  
「我不要、我不要!」她索性气愤地朝他吼叫,然后把刚拆下来的窗帘朝他头上扔过去。
  
「吴映洁!」怒吼声从窗帘布下传出来,他真当被窗帘给兜头兜脸盖上了。
  
霎时间她也呆住了。
  
趁着他被窗帘纠缠住的空档,她打算快些逃命要紧,谁想到动作太急,脚在爬下椅子时没踩好,整个人尖叫着往前倾。
  
「啊——」
  
他拉开头上的窗帘,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在空中挥舞双手的模样。
  
他努力拨开窗帘布,伸手捞住她,结果她哀叫着与他跌成一团。
  
两个人跌在窗帘布上,减轻了一些冲击的力量,但是映洁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弦。
  
邱胜翊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将跌在他身上的吴映洁扶起来靠坐在他身上。「有没有摔伤?」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想检查看看她是否有受伤。
  
映洁终于不再晕眩,努力地从他身上坐起来。
  
「我没有受伤。」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说吧,你又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就说吧!」她拉起刚拆下来的窗帘,努力地想折好它。
  
「放下那该死的窗帘,明天自然有人会弄。」他又朝她吼叫,生怕她执意要爬回去弄完窗帘。
  
她放下手里的窗帘,转身背对他。她想起他刚刚说的那一堆话,其中有一句不断在她脑子里面回荡——
  
妳在我生命里已经没有什么权利可言了。
  
她叹了口气,感觉到一抹从内心深处升起的疲惫。「或许该死的是我,不是窗帘。」
  
她那句话很轻、很轻,但是落在他身上却造成了一股震颤。
  
「吴映洁,妳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他的话被她抛在身后,她跑进客房,也就是她暂住的房间里,将门锁上。也将他的所有愤怒与伤害关在门外。
  
然后她靠着门坐下来,咬住自己的拳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5』第五章

映洁赤着脚站在房间阳台上,望着外面冰冷的街灯,视线一再地变得模糊。
 
「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想到他说话时眼神里的愤怒跟冰冷,她一度以为只要给他时间,愤怒跟失望会随着相处淡去,他会慢慢记起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
  
但是她是何等天真?
  
如果他能够原谅,能够淡忘,能够不记恨,早该在五年的时间内就办到了,而不是等到她再度出现,将一切累积的痛苦跟怨恨倾倒在她身上。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面对他的残忍话语,面对他的愤怒。毕竟这是她欠他的。可是当他今天用那种冰冷而陌生的表情看着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只求击杀她个无法反击,她的心就像被推进冰窖里面一样,再怎么挣扎也无法翻身。
  
妳在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任何权利可言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在他们之间清楚地画出了楚河汉界。难道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跨到他的世界里去了吗?
  
她在这世界上只剩下他跟儿子两个亲人,如果他执意不肯让她走进他的世界,孩子势必得游走在双亲之间。因为有个孩子,他与她的联系断不了,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却无法靠近他,无法拥抱他,无法再感受他的体温,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他只是因为孩子的关系,不得不照顾她,对于她超乎预期的行为生气也是正常。如果她可以不爱了,那么她也不会觉得如此痛苦。
  
或许她应该离开。
  
给他一点空间跟时间思考,是否愿意再跟她有所牵扯,是否愿意再给他们的恋情一次机会,还是说他心中所有爱情的余烬都已经消失在风中了?
  
犹豫了好久,她终于把从医院带来的旅行袋拿出来,将自己的行李收拾进去,只花了十分钟都不到的时间。
  
她本想给他留张纸条,最后还是决定明天一早打电话告诉他。她得自己照顾自己,没道理要他扛起这个责任。
  
结果才提着行李推开客房的门,她在黑暗中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了。
  
「准备逃走了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空间里,吓了她一大跳。
  
「胜翊?!」她惊呼着看到他出现在点亮的台灯光晕中。
  
他依然穿着衬衫,胸口的扣子几颗没扣,头发凌乱,身旁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屁股。
  
他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坐了一整晚。
  
「这么多年了,妳老毛病还不改?逃跑难道是妳唯一能做的?」他盯着她手上的行李,挑衅地问。
  
他的手微微在颤抖,但是她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
  
他的话勾起了她的愤怒。
  
「逃走?邱先生,请你不要随便扣我罪名。五年前我承认是我不对,但这不代表我要一直遭受这种指控。你今天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当然还有你这几天不遗余力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今天也已经充分明白了。」
  
他躲了她几天了?连跟她说句话都不想,居然敢指责她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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